当周氏得知谢迁官居从一品,惊讶得合不拢嘴……她对朝廷官员的品阶了解虽然有限,但也知道一品就是最大的官,至于从一品,虽然不是绝顶的,那也非常高了。
“那这位谢阁老,怎么就愿意把孙女嫁进门来呢?有隐疾,要么就是……以前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情?”周氏开始犯嘀咕。
沈溪心想,老娘也是快魔障了,生活中没有像惠娘那样跟她对等交流的存在,让周氏的嘴皮子都快生锈了。
沈溪道:“娘,谢家小姐清清白白,而且跟孩儿之前就认识,是个兰心蕙质的丫头。”
周氏嘀咕:“这可说不准,堂堂的从一品阁老,把孙女嫁给你当妾,要是没一点问题,怎么可能?憨娃儿,把人娶回来之前可要好好想想,别娶回来之后才后悔啊。”
对此,沈溪非常无语。
但最后,周氏还是作出了首肯:“既是阁老家的孙女,该娶还是娶吧,以后你就称呼那谢阁老为爷爷,那咱憨娃儿以后在朝廷也有人帮衬……相公,你说好不好?”
沈明钧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一家之主,如梦初醒地点头:“好,好,娘子说了算。”
于是乎,迎娶谢恒奴的沟通就此完成,除了林黛那边有一点小意见,别的环节倒也没什么波折。
找了媒婆前往谢府纳采,一切顺利,才见一次面就把婚事给定了下来。沈溪将婚书送过去,虽然没急着成婚,不过谢恒奴已经是待嫁的新娘子了……在这时代,婚书具有绝对的法律效力,不是说随便就能反悔的,就连谢迁也不敢拿谢家的名誉开玩笑。
订完婚书后,谢迁特地叫人准备了宴席,款待准孙女婿沈溪。
说是宴席,其实也就两个小菜,摆了酒水,与宴的除了谢迁就是沈溪,属于“爷孙”二人坐下来对饮。
“结了亲就好,这样以后你进出家门方便多了,看谁还敢说三道四……”谢迁喝了两杯黄汤下肚,话多了起来。
沈溪心想,那就是之前说闲话的人不少?
说闲话的,多是那些觊觎谢迁在朝堂地位和名望之人,以前谢迁身在高位但能力相对一般,这两年谢迁隐隐有替代刘健和李东阳的架势,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这段时间,谢迁更是独自挑起内阁大梁。
不招人妒是庸才,别人对谢迁妒忌,就会有一些揣测,其中不乏关于沈溪到谢府目的的揣度。
沈溪道:“阁老,婚期定在秋末或者明年,您看如何?”
“婚期不急,你小子家里娇妻美妾少了吗?”谢迁瞪了沈溪一眼,道,“让老夫再享一段时间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沈溪有点想骂人,之前还急着把孙女送给我,现在倒好,把婚事给订了,你反倒不急着嫁孙女。分明是想用孙女套牢我,而不是真的想让你孙女幸福。
“阁老,可否让学生见见谢小姐?”沈溪问道。
“见什么?成婚之前,你们还是别见面为好,连点规矩都不懂,真不知你这状元是怎么考出来的!你先吃着,老夫出去有事!”
谢迁老怀安慰,多喝了两杯,站起来时身体有些摇晃,沈溪想过去搀扶,谢迁还不让。沈溪无奈摇头,什么有事,分明是喝多了要出恭。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谢迁这样的老顽固。
正想着心事,突然见到一个小脑袋从堂门后探出来,正是许久没见过的谢恒奴。
“君儿?”
沈溪笑着招了招手。
谢恒奴笑着走了过来,跪坐在地席上,靠在沈溪旁边。刚才见到沈溪时无比欣喜,这会儿已经害羞地低下头。
“七哥,君儿给您倒酒。”谢恒奴伸出柔荑,乖巧地为沈溪倒酒,双手捧着酒杯,送到沈溪面前。
沈溪笑道:“君儿辛苦了,你要不要来一点?”
谢恒奴摇了摇头,道:“女孩子不能喝酒的。”
沈溪笑了笑,把佳人敬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谢恒奴正要斟下一杯,却被沈溪按着她的纤手,谢恒奴的小脸“唰”地红了,被心上人拿住手,心里害羞,又喜欢,并没有把手抽回去。
“我们的婚事定下来了,你愿意嫁给我吗?”沈溪笑着问道。
“嗯。”
谢恒奴羞喜地点点头。
“那过些时间,我就派人来正式迎娶你。”沈溪道。
谢恒奴微微抬头,含情脉脉望着沈溪道:“七哥,一定要快一些啊,君儿就等着做您的小娘子……”
真是个情窦初开天真无邪的小妮子!
沈溪越看越觉得喜欢,谢恒奴跟尹文的性格有些像,都是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世界中,心中最美好的东西就是跟沈溪之间的感情。
但谢恒奴比之尹文要更活泼开朗,尹文是个内向、不善于表达的丫头。
这跟她们的生活环境有关。
“咳咳。”
身后传来很不搭调的老迈声音。
谢恒奴侧头一看,见到谢迁那张老脸,赶紧抽回手站起身,踩着细步,敛着裙子匆忙往内堂的方向跑去。
沈溪本以为谢迁坐下来又会数落他一顿,顺带连谢恒奴一起骂,可谢迁坐下来后,对刚才所见竟然只字未提。
从这点上看,谢迁也不是个老古董,至少带着一些时代的开明,知道自己老迈不堪,不该去打搅年轻人的世界。
……
……
进入弘治十五年正月下旬,随着气温升高,大地开始有了一丝绿意,早春到来,京城前所未有的热闹。
鞑靼人内斗不止,无暇南侵,北关各处风平浪静,百姓难得过了一个安稳年,生活逐渐安定。
京城周边生意人逐渐多了起来,再加上今年时值会试年,从年底开始,京城各客栈便人满为患,学习的氛围相当浓厚,各种文会、笔会层出不穷。
学子们还会邀请一些名人前往参加,给一些润笔,其中以翰林出身的官员最为吃香,就算只是个庶吉士,到了这些文会上,也能白吃白喝,顺带拿一二两银子回去。
作为弘治十四年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沈溪收到的文会邀请函不计其数,其中以顺天府和江南各地的学子邀请居多。
可沈溪一律避而不见,倒不是说他故意摆架子,而是不想过多张扬。
沈溪正月第一堂课,给太子讲土木堡之变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在有王鏊、梁储等人为他求情的情况下,弘治皇帝并未深究,甚至连训斥都没有,只是通过吴宽转达对东宫讲官的几点要求,其中有一条是不涉国朝史政。
这条要求主要便是针对沈溪,因为沈溪所教的是廿一史,别人讲经、子、集的就算偶尔会提到大明的人物,也都是名儒名臣。
至于不涉国朝史政,也是有选择性的。
总的来说,就是大明朝做得好的地方可以提出来,而那些抹黑的地方你就当不知道,至于皇家的缺失更是连提都不要提。
弘治十五年礼部会试的主考官,朝廷迟迟没有公布。不过,当前呼声最高的是吴宽和王鏊,至于梁储、李杰、焦芳等人也都有可能,但就算是吴宽和王鏊,也缺少当初程敏政那种在学术领域的绝对权威。
甚至有传闻,说沈溪会成为本届会试的主考官,至于理由不是沈溪的学问有多高,而是参考弘治皇帝让沈溪主考顺天府乡试后大肆褒奖,认为弘治皇帝是趁着太子年幼,想重用提拔一批年轻有为的官员,为太子将来成年后登基做准备。
所以也有风声,说这届礼部会试年轻的举子会更有机会中进士,中进士之后会更能得到重用。
一切都是参考沈溪这三年中的快速崛起。
在弘治十二年会试前,很多人都能猜到会试的主考官是程敏政,而在弘治十五年的会试前,主考官的身份却一直是个谜,朝廷和民间士子当中多有议论。
沈溪明白,若非程敏政涉及鬻题案,有这三年时间,或许已经位列礼部尚书或者是内阁大学士,因为弘治皇帝对于程敏政的能力一向是信任有加。
礼部会试将在二月初九正式开始,主考官的人选大约会在一月底二月初公布。
跟主考乡试有所不同的是,礼部会试的主考官不需要被关在贡院中一个月不出来,因为礼部会试的主考官通常都是朝廷大员,身兼别的差事。
如同上届会试担任主考官的李东阳,只是在出题到开考前的几天留在贡院中,剩下时间便自理,每天甚至可以上朝、回府,并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正月里,刘健解除病假回朝,随后李东阳也办完儿子的丧事回到内阁,谢迁又从临时的首辅变成内阁第三号人物。
跟谢迁预料的完全一样,弘治皇帝对于这次的礼部会试主考官人选,第一个确定的人就是他,对外公布的时间是在正月二十九。
确定谢迁为主考官的第二天,皇帝又指定了另一位主考官的人选……翰林学士梁储。
谢迁被任命为主考官,虽在情理之中,却也在一些人的预料之外,反倒是梁储更接近学子的猜测。
既然礼部会试的主考官是一个大学士加一个翰林学士的组合,那基本维持了弘治十二年己未科会试的传统,主要的出题、阅卷工作将会由梁储来完成,至于谢迁,则挂着主考官的名,行监督之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