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以有幸窥见提瓦特魔神战争的一角,群魔乱舞,天昏地暗,那是比当年的罗浮还要混乱的年代,短生种不过战争的一粒粒砂砾,生死由天。
刃正欲继续往少年记忆深处探寻,神识蓦然被攫取,他定格在原地,赤-裸裸直面某种强大存在的威压,不想成为神智受损的傻子,他逃也似撤走了往下探寻的冲动。回神后冷汗直下,呼吸粗重,少年已经晕厥瘫倒在自己怀里,刃半晌之后将他扶起到床榻。
脑海仍清晰回想起那双冰冷的金色双目的嗔视,他好似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天机。这名少年,不仅仅是连接两界的门,还是……
“头好晕……”伤势得到恢复,巫玥醒来,他乍一看到刃,想起自己差点“死”在对方手里,残存的恐惧让他缩到床角。
“怕我?”刃神色冷淡而无所畏惧。
不怕你才怪,节目比赛的选手人气排行榜,刃凭借难以亲近的死亡之气妥妥倒数第一!
既然找到刃了,巫玥控制不住声线的颤抖警示:“刃、刃先生,梦境不宜久留,我们快苏醒吧!”
“如果我不想呢?”刃顽劣的笑意很浅,他在少年惊恐的目光又开口,“这里多么适合我啊,随我的心意变换,没有嘈杂的声音、厌烦的人,还不受魔阴控制,你觉得我舍得离开吗?”
“可是……梦境始终是梦境,它并非真实,而我们在外面的身体会逐渐分离魂体,想回去都没办法了!”
“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预想的‘死亡’已悄然到来。”
“什么?不可以这样的先生,真正的死是□□的磨灭,灵魂的超度,那样不人不鬼‘活着’,倒不如一刀了解了自己来的痛快。”
“你说得对,但我死不了,不仅不能死,还要人不人鬼不鬼活着。”刃转身走出房间,巫玥追出去,他寻不到刃的身影。恰逢大雨倾盆,黑夜笼罩罗浮,雷霆撕裂夜幕划开惨白的天之痕,一束惊雷在他五米开外的树木劈下。
刃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现实时间清晨五点零八,丹恒心绪缭乱起来找水喝,途经巫玥的房间,冥冥中总想推开房门进去看一眼。巫玥应该还在睡吧?力量消耗的后遗症是嗜睡,早上做好早餐再叫醒他好了。
丹恒从冰箱拿了一瓶水回来,看到巫玥门外的地板上,月光倾泻,落了一根细长的、泛着光泽的深色发丝,洞察力强大如他意识到白天还没看到过,却在晚上出现了。他推开巫玥房门,看到的景象让他吃惊。
床榻上的二人安详同眠。
“巫玥,巫玥!”他叫不醒睡得很死的人,也分不开他们扣紧出血的双手,如同被梦魇咬住,篡夺了意识。丹恒拿起床头的终端,以巫玥的账号向他的老父亲发起求救。
彼时,摩拉克斯还在外出散步,他并不知遗留在房间的手机正疯狂闪烁提示信号,自家儿子住院的时候他假意关心了下,很快回归退休后养花逗鸟的闲情生活,他虽化形人类,却也不需要真正像人类一样吃饭睡觉,半夜出去溜达都是常有的事情。
丹恒联系不上摩拉克斯,也不清楚他好友列表的关系,只能干看着,而困于睡梦中的巫玥秀气的眉头蹙起,一旁的刃呼吸微弱似已逝世,两人的体温一冷一热。
罗浮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分明看不到任何人存在,耳边起伏着惨叫声和愤怒吼声,巫玥愣愣看着如血残阳升起,强行占据了一边的天空。黑夜白昼同时出现,圆月与残阳相对,不祥之兆。
被烈火焚烧的建筑坍塌,当头从巫玥头顶砸下,眼看要把他压得稀巴烂,视野捕捉不住的人影闪现眼前,一把扛起巫玥跳往安全地方。
“你人没事吧?”外形青涩的云骑将士已具备男人的雏形,他推着少年,“遇到危险别傻愣着,快逃!”
巫玥定定看着他说:“刃,你一直留在这里,不过是重蹈当年的覆辙,你无法凭借想象去构筑一个圆满和谐的社会,即便出现了,也还是会崩塌。”
耳边杂乱的声音清静下来了,天边的血色逐渐扩张,吞噬了黑暗,红色照在罗浮之外的海面,天地一个颜色。
“已死之人,不会再回来了。我虽然没经历过你的事情,却也遭受许多苦难,在我还过分年轻稚嫩的时候,也曾想违背天命复活已死之人,全无例外失败了。我只能看着他们转世,接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不比你好多少,战争后遗症太大了,我每日每夜被梦魇纠缠,散尽了力量,只保住这具苟延残喘的身体。
我想活着,刃,他们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让我好好活着,去实现看似不可能实现的共同愿望。”
天空下起稀稀拉拉的血雨,巫玥仰起头,任由红雨沉重的分量落在脸上。魔神战争结束那几天,也是下了这样的雨,游荡冤魂没有得到平息,病毒肆虐大地,人类要找到一处安生之地何其困难,于是维护人们安危的七神设立。
他们如同坚定不移的信念,维护七个国度,庇护子民。
脸上的雨水渐渐消失,太阳升起,金灿灿的天光挥洒,最先把少年的背影无限拉长。
一只白翅红斑的蝴蝶落在了巫玥眼前的盆栽上,娇花被雨水毫不留情的摧残而败落,美丽的生灵驻留其上,有种枯骨生花的微妙感。
“嗯?”
一只属于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横于眼前,蝴蝶被惊扰飞起,随后顺着风落在凸起的食指关节,那人黑发挑染几缕红,头顶莹蓝色犄角,长发披肩,身穿黑底白袍,巫玥初见他那一刻,差点把“丹恒”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