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还吃了一惊,原来刚才站在外面的是李行云,而新来的这位则是分别不久的徐元。
只听李行云叹了一声,道:“徐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徐元道:“少主这是什么话?要不是您,大家伙又怎么会聚在一起?”
“徐伯,你不用骗我,”李行云道:“你们会聚拢到我身边,只是因为我的王族血脉,跟我本人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徐元不知他为何忽然这么颓丧,一时无言以对。
李行云又接下去道:“回想我这些年,潜入李家却被老匹夫发现,让姜兄代我送剑又害他被杀,想要捉拿于红初,却害得你身受重伤,如今因锁神指的缘故,又不得不受制于北朝,二十多年过去了,仍然是两手空空,一事无成,如果没有这个妖族少主的身份,我李行云又算得了什么呢?”
徐元没有想到李行云有如此深重的自我厌弃情绪,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少主不必如此自责,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您目前的修为还差了一些,所以才处处受限,可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有少主这个成就的,也实在不多了,又何必对自己那么苛刻呢?至于锁神指,等他们寻回药来,让举父大人为您解除了就是,不必过分担忧。”
“嗯,这也是一个问题。”李行云道,“在营救举父大人一事上,我可以说没有出一分力气,如今却要平白受他的恩惠,这叫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徐元愣了一下,道:“少主未免过于敏感了。日后我们得了天下,就都是一家人了,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李行云苦笑了一声,道:“不分清楚不行。”见徐元仍有些不以为然地样子,便道:“徐伯,我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可愿意如实回答我?”
徐元道:“少主请问。”
李行云道:“如果我们得了天下,你们准备奉谁为主呢?”
“当然是少主了。”
李行云眼中露出一丝感激,又摇了摇头,道:“徐伯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你可曾想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的。可以预料到的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仍然出不了什么力气,那时候,如果有人要跟我争,以此发难,我能拿什么说服他,说服大家呢?难道只是因为我身上流着王族的血,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登上皇位吗?”
这的确是十分现实的问题。从前李行云一族能占据统治地位,是因为他们一族种群数量庞大,繁殖能力又强,可以把许多天赋神通传承下去,可是百年前与魏武帝一役,妖族王室几乎被屠戮一空,世上已没有几只白猿,如今只凭着这一点血脉,就想压服众人,恐怕很难。
徐元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少主可有什么打算?”
李行云道:“太大太困难的事,我暂时做不了,如今,我只想做成一件小事。”
徐元道:“什么小事?”
“替姜兄报仇。”
这下不但云知还吃了一惊,徐元也吃了一惊,道:“少主要去参加明天的比赛?”
李行云道:“不错,我已经向司马长平说过了,明天由我代替路西衍出战。”
徐元叹了一声,道:“那李姑娘一见到您的名字,肯定会选您了。”
李行云微微握了握拳,道:“我需要一个重新出发的契机,机会就在眼前,不能错过。”
徐元知道阻止不了他,只好说了一声:“那少主可要小心了。”
李行云抬头向西北的方向望去,说道:“徐伯。”
“嗯。”
“如果我不幸战死,就把我送回棠庭山吧。我有点想念那里了。”
两人默默站了很久,最终是李行云先说了一句,“回去吧”,两个人就离开了。
云知还和于红初从凳子底下钻出。
云知还往北边望去,只能见到一面粼粼闪光的湖水和连绵起伏的暗青色山峦。
于红初道:“担心你大师姐了?”
云知还点了点头,道:“他们要是遇见,必定性命相搏,不担心不行。”
于红初道:“你大师姐破境之后,修行进展迅速,你应该对她有信心。”
云知还道:“信心有,担心也有。”
于红初道:“你很喜欢你大师姐?”
云知还道:“当然,她那么好,我只恨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她。”
于红初道:“我看你挺好的,你觉得自己哪点配不上她?”
云知还道:“她只喜欢我一个,这点我就做不到。”
于红初闻言叹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一种惆怅欢喜自责哀伤交杂的复杂感情。
云知还道:“莫非圣使大人也有喜欢的人?”
于红初嗯了一声。
云知还有些意外地道:“不知道是哪位男子有这等福气,能得到圣使大人的垂青?”
于红初摇了摇头,道:“不是男子。”
“原来是一位女子,”云知还道,“是我太局限了。”
于红初道:“你师父没跟你说过吗?”
云知还道:“没有。”
于红初道:“嗯,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喜欢的人是苏秀青,就是你们的左圣使大人。”
云知还惊讶道:“原来你们是一对啊?”
于红初道:“可以这么说吧。只是我要比你惨一些,至今还没有碰过她的身子。”
云知还道:“这是为何?”
“说来就话长了,”于红初道,“我们原来是邻居,一块儿在江州东阳郡长大的,后来我去修道,她因为没有修行所需的根骨,就留在东阳郡。但是她生性聪明,虽然父母不允许,私底下却偷偷读了许多书,有一天遇到个老爷爷——她坚持认为是什么世外高人,我觉得是骗子——自称会看面相,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传了一本书给她,就类似于道士于吉送给张角的那一本,让她回去好好钻研、体悟,说是日后必有大用……”
云知还道:“看左圣使大人如今的成就,那位老爷爷说的似乎没错啊。”
于红初道:“这要看你怎么想了。反正我不觉得她的成就跟那本书有关系。那本书发挥的唯一作用,在我看来,就是王母娘娘划下的那条银河,把我和她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