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玫瑰(仆人x少爷)》 第一章贴身男仆 “米凯大人,伍伦家的小姐问你有没有兴趣和她一起享用下午茶。”亚勒替他扣上靛蓝色马甲的扣子说道。 “回绝她,希尔斯。”仆人的手动作一顿,“大人,我是亚勒。” 米凯沉默地看着这幅和希尔斯七分相似的面孔,手指抚上了这幅好看的脸蛋,倏地用力在肌肤上留下红印,温柔地低声道:“别多嘴。” 如同被毒蛇抵咬住咽喉,亚勒脸色发白,连忙道:“知道了大人。” 对照着镜子整理一下衬衣翻领的蕾丝,他看向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另一幅面孔,说:“以后再有年轻女性的邀约,让管家统统回绝掉。” 他并没有和任何女性缔结婚姻的打算。 婚约是最没意义的东西,他的父母们就是最好的例子。 父亲帕里辛伯爵和母亲西斯家的小姐的结合,是被众人看好的事情,他们本人并不那么认为。 在母亲莫莉生下他不久之后她就去世了,死因是谋杀。 没有调查,没有疑点,凶手很快就自己坦白。 父亲在餐桌面前承认的时候,还一边若无其事地切割牛排。 “那个贱女人想谋窃我的财产。” 一颗重磅炸弹就这样扔到未成年的儿子面前,把他还没成型的三观砸个稀碎,然后对餐桌上凝固的气氛恍若未闻。 米凯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独自消化这一残酷的现实,或许不是独自,但依旧残酷。 伯爵是想找个家世背景好又容易控制的女人来给自己生孩子。 或许莫莉的家族确实是看上了帕里辛伯爵的家产,但莫莉本人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男人,至少曾经是。 只是伯爵疑心太重,母亲带着她可笑的爱意在父亲的谋划下悲惨地死去。 年幼的米凯认清了两个事实。 一场失败的婚姻,还有变态的父亲。 帕里辛的癖好是虐待别人,尽管米凯作为他唯一的后代没有受到他的荼毒,只是他的三观在耳濡目染之下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一开始他还会因为多管闲事,站在满身伤痕的女仆面前抵挡手执皮鞭的伯爵。 在帕里辛甩了一鞭子在他脚边,他还不打算走开的时候,他被拉到了黑暗狭窄的小房间里,体验了一遍饥饿和幽闭的双重折磨。 出来的时候,没有果腹的食物等着他,只有伯爵故意安排的女仆尸体从他面前被拖着经过。 女仆满身的疮痍和痛苦不甘的瞳孔,成为了他成长那段时间的噩梦。 对于庄园里不分昼夜的惨叫声和击打声,他已经麻木了。 令人感叹的是,在他十六岁的生日没过多久,帕里辛就被发现死在房间了,伯爵浑身赤裸遍布鞭痕地躺在地上,隔壁挂着的是上吊自杀的女仆。 女仆的脸上是充满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 事情曝光后闹得很大,帕里辛和莫莉的两方家庭都要求接管莫莱庄园顺便照料米凯,在争执不下的情况下,他们各自派了一些人过来充当庄园里的新仆人。 无非是为了安插新的势力。贪婪的亲戚们虚情假意地让米凯留下几位不用被大换洗的旧仆人,米凯留下了管家,以及状似随意地点了一位来当他的贴身男仆。 米凯明知故问:“你叫什么名字。” “希尔斯。” ———— 希尔斯以前随着父亲在外做生意时也算不愁吃喝,后来生意黄了,父亲酗酒去世。 没有经历过多久的颠沛流离多久就被一个阿姨介绍着,十岁就来到了莫莱庄园当一个小杂役,谈不上幸不幸运。 庄园哪里缺人他就被赶去哪里帮忙。 懂事听话,也不爱嚼舌根,他在莫莱庄园里也算过得顺风顺水。 他知道这里的伯爵对美丽的女性有疯癫的执念,即使他有着出色的皮囊,男性的生理特征依旧替他保住了一命,安然地避过了庄园主人的魔爪。 米凯也留意到了这么一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仆人。 米凯因为性格使然,不太爱说话,闲日无所事事的活动除了赏花,就是观察每个在他面前路过的仆人。 干净——这是他对希尔斯的第一印象。 卷曲的及肩短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褪色的红棉巾和希尔斯红棕色的头发相得益彰。 他总是能在不同地方看见这个人干着不同的活计,即便多匆忙也能保持整洁。 这位男仆最常出现的地方是后花园。 他留意到,希尔斯会将掉落的花瓣收集起来,重新埋到地底。 沉默而认真。 男仆甚至豢养了一只还是几只蜂鸟,给它们提供水源和另外的栖息地。 有时候米凯看久了,会觉得整个花园的生命力都汇聚在希尔斯的身上,能感受生命的价值。 这个男仆在不知不觉间走进了米凯的视野,他希望这样的人能留下来,留下来做什么他不清楚,或许当个每天修建花草的园丁。 在他眼皮底下进进出出,让他猜猜希尔斯繁忙的影子刚才去做了什么。 第二章恶欲解脱 男仆亚勒今天犯了一个大错,他记错了米凯伯爵和亲王的弟弟赴约的时间,如果没有管家提醒他将错过出席的时间。 想到米凯对待其他仆人的残忍手段,亚勒打了个冷颤,但是他又情不自禁地妄想大人之前对他额外宽恕的表现,希望这次也能大发慈悲地饶过他。 果然,米凯没有给予亚勒重罚,仅仅取消了他这个月的薪水。 管家木着脸站在一边,他知道,如果犯错的是以前那位贴身男仆——希尔斯,这个时候已经自主脱掉了上衣,用后背诚恳地接受主人的惩戒。 在结束之后还会迅速穿上衣服,一边忍受着后背的火辣,一边泰然自若对其他仆人说:大人没有怪罪他。 不知道亚勒知道他原本会怎么对待他的男仆后,还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吗? 那副蕴含热烈,还有爱意的眼神。 身为仆人,他居然敢犯下和希尔斯同样的罪。 ———— 父亲生前唯一教会米凯的,是调教仆人的方式,虽然米凯只把它用在了一个仆人身上。 帕里辛伯爵坚信调教才能让下人完全服从于主人,他崇尚疼痛式教育,觉得痛苦是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东西。 要让仆人对你的忠诚铭记于心,就要把痛楚狠狠刻在他们的骨髓里。 在死亡降临前,帕里辛并不清楚这个方法的带来的反噬。即使米凯亲眼见识过了这种惊人的副作用,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用了——别无他法,这是他唯一学到的东西。 忠诚,这是米凯对那位被留下来的贴身男仆唯一的要求。 巧的是,希尔斯并不排斥米凯对他倾注的痛苦式的调教。 服从米凯大人的指令,这句话似乎在踏入庄园那一刻起就被他自己镶进了脑子里。 每次的肉体惩罚希尔斯都顺从地接受了,脸上没有一点不满抗拒。 似乎对米凯种种过分的行径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有次,米凯惩罚他泡进冰水里,浮冰在水面相撞,经常劳动的希尔斯身材健硕均匀,也抵御不过冬天赤裸地在寒冷中长时间浸泡的侵蚀,他冷得脸色发青,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米凯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水中的人却完全没有求饶的打算。 新上任的伯爵大人对希尔斯强大的内心感到非常意外,同时觉得自己作为主人的威严受到的挑战。 即便对方表现出彻底的服从,也并没有让米凯安心。 他需要的是仆人的忌惮,他需要看见希尔斯能够被掌控的弱点。 看来光是肉体上的痛苦无法给这个仆人带来深刻的畏惧。 米凯知道阶级地位的统治不能带来绝对的忠诚,如果靠惩罚也不能调教好希尔斯,那这个仆人对他的忠诚是源自什么? 米凯蹙眉,这代表他的仆人对他的忠诚或许会在某个瞬间溃散,或许他会落得跟帕里辛一样的下场。 他一定要让希尔斯彻底臣服于他。 在米凯还只是个少爷的时候,某天偶然听见了父母的贴身女仆在厨房议论父亲的事情,他能听出来她们话中的惧怕和厌恶。 他忍不住嘲笑父亲的愚蠢,看吧,没有人愿意臣服在帕里辛伯爵残暴的统治下。 父亲还喜欢以爱之名去给众人施加痛苦,他认为这是表达爱的方式。 米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看到那些受到鞭打而扭曲的脸庞是怎么说出这样恶心的话。 暴力弥留的只有痛苦,米凯绝对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去留住仆人们的忠诚。 直到现在,他看着浸泡在冰水里的希尔斯,自己居然用上了和惹人生厌的父亲同样的方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真是蠢到家了。 应该说帕里辛这个该死的臭老头,连死了都要影响他。 冰冷刺骨的寒意在侵蚀着希尔斯的身体和意志,他甚至已经开始感觉不到手指僵硬的存在。 在他刚泡进池子里的那刻,身体本能反应是弹开,但他硬生生抑制住了逃离的冲动。 强迫适应着冻死人的温度,时间一长身体甚至因为失温而不受控地剧烈颤抖。 但他不能表现出一点违抗米凯命令的行动。 那样只会加剧米凯的情绪问题。 米凯的施虐想法在帕里辛死后逐渐显露。希尔斯原本以为帕里辛的死对米凯而言是种解脱,却不料帕里辛的存在在不觉中成为了米凯潜意识中的束缚。 帕里辛孕育了他的恶念,他的存在同时也在告诫着米凯压抑内心的阴暗不要成为像他一样的恶魔。 ——他的死,让米凯的恶欲得以挣脱。 希尔斯知道除却帕里辛伯爵,自己是庄园里陪伴米凯最久的一个人。 即便如此他也没能阻止米凯的性格的扭曲。 米凯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希尔斯认为这是他的责任,他没能及时拯救那个懵懂的小少爷,至少要避免事态的恶化。 任何违背米凯意志的举动都会激化他的施虐心理,希尔斯只能忍耐。 希尔斯尝试忘记身处的环境,把自己想象成待在棺材里。 米凯还在看着他,他绝对不能反抗。 第三章下午茶时间 愉快的下午茶时间,一天当中米凯最喜欢的时段。 原本这个时候是帕里辛伯爵生前每天午睡的时间,所以府邸里那些时不时响起的哀嚎和噪音,都会在这一段时间消失殆尽。 米凯喜欢用这段时间一边品尝甜点,一边整理思绪。 海绵蛋糕永远是他的首选,软绵的口感和不会喧宾夺主的味道,非常能够辅以他的思考。 补充一句,他讨厌曲奇,它被嚼碎的声响总是会打乱他的思绪。 今天的蛋糕是榛子口味的,希尔斯给他倒了杯锡兰红茶解腻。 米凯在想怎样让希尔斯像这块柔软的蛋糕一样真正地忠诚于他,毫不反抗地袒露出自己的柔弱。叉子在糕体间缓缓下陷,蛋糕随即多了一道缝隙,甜味在口腔融化开来。 “希尔斯,要吃吗?” 希尔斯点头致意,“大人的好意心领了。” 米凯端详着这块精致的蛋糕,回想起了什么,说道:“现在不喜欢了吗?” 希尔斯显然被这句话触动了。 米凯叉了一小块在他面前晃了晃:“要还是不要?” 拒绝主人不符合作为仆人的规矩,希尔斯只能沉默。 米凯没有再问下去的打算,他扯过希尔斯襟口的领带使他屈下身体,额前的红棕色发丝微微凌乱,米凯一手捏住他的脸颊使希尔斯的口稍微张开,蛋糕和叉子被短暂地放入口中。 他继续给自己叉了一块,饶有兴致地说:“好吃吗?” 希尔斯看着那个从他嘴里出来的叉子又被送入主人口中,眼神有复杂的情绪。 “是的,谢谢大人。” 米凯留意到他脸色一瞬间晃神的表情,无视他镇定的语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想他知道要怎么做了。 ———— 塞莫小夜曲是米凯最近学会弹的钢琴谱,最棘手的一个小节成功弹过去了,这让他很是高兴。 他愉悦地问希尔斯:“喜欢这首曲子吗?” 仆人诚实地回答:“大人弹得非常动听。” “希尔斯,这可不是我想听的答案。” “喜欢,大人。” 米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走上前整理他的领口,贴近了对方说:“这是一首舞曲。” 没等希尔斯反应过来,米凯把他的手扶上自己的腰,对方僵硬的手指始终不敢贴合他的腰间,只能些微地感受伯爵的上乘衣物布料的手感。 希尔斯就像一根柱子一动不动,米凯的手不在意地绕住他的腰,带着他的脚步跟着拍子移动起来。 没有钢琴伴奏,音乐是他自己哼的,塞莫小夜曲的旋律从他的脑子渡到他的嘴巴,流进希尔斯的耳朵里。 “蒙恩老师一定会很高兴我的舞蹈进步这么快。”他把希尔斯即将迈错步伐的腿扯回来,惩罚性地碾了一下他的脚尖。 希尔斯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放松,但只要下一个舞步米凯靠他更近,他就会再次全身紧绷。 他相信希尔斯没有过耳不忘的本事,所以他把曲子拉长又拉长,让紧绷的希尔斯以为要到终点的时候,再延绵不绝地哼一个高潮部分。 现在的希尔斯已经渐渐适应米凯的靠近了,但米凯开始累了。 哼曲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地方戛然而止,他向希尔斯贴近了一步,顺势将虚扶着他的腰的手换成搂的动作。 米凯捻起希尔斯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说:“做得很好,希尔斯。” 他回味着刚才希尔斯的慌乱表现,乏味的伯爵生活得到了满足。 同时也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找到了,让希尔斯受制于我的弱点。 第四章甜蜜的奖励 每天早上希尔斯都会服侍米凯洗漱,除了米凯讨厌的扣扣子,穿衣基本上都是由米凯自己来完成,米凯早就习惯了在拥有贴身男仆前独自穿衣的一整套流程。 成为伯爵后,今天难得不用早起处理事务,米凯睡了个懒觉,到了起床的时间还是散漫地不想起来梳洗打扮。 他侧卧着用手支撑着脑袋,白色的衬衣领口因为太大,耷拉地露出大半的锁骨和胸口。 希尔斯没有直视他,抱着一迭衣服站在床边。 他站得离他近,米凯手指玩弄着他抱着的其中一件垂下来的衣服花边,命令道:“帮我换衣服。” 希尔斯听话地蹲下来,动作轻柔地掀开他的被子。 米凯依旧是不配合地躺着,慵懒的姿态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大人请您坐起来。”“不要。” 希尔斯的表情慢慢变得窘迫。 宽大的衬衣下摆,加上大人不安分的动作,衣服已经被撩到接近大腿根部的位置。 因为他已经蹲下来,大人伸手正好可以抚摸他的脸。 米凯没有放过这个逗弄他的机会,明知故问:“为什么脸红?” 大人的手指在他脸颊带起一片酥麻,他的眼神无处安放。 希尔斯是第一次服侍他穿衣,动作还是有些生疏。 米凯坐在床边,一只脚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单膝跪在地上,替米凯穿袜子。袜子从足跟缓缓上拉至米凯的大腿,他的脸离米凯的大腿内侧近了许多。 希尔斯自觉地退开,没有给他继续后退的机会,米凯把另一条腿挂在了他的肩膀,表示这只还没穿。 现在两人的姿势从其他角度来看,就像进行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希尔斯眼睛不敢乱瞟,但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在大人腿间流窜。 服侍着主人的希尔斯可耻地起了反应,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保持距离,避免让主人察觉他的不耻。 可惜的是这位大人没有让他的想法得逞,白色的紧身袜包裹着他的更加白皙精致的足踝,他用它狡黠地踩在了希尔斯起反应的位置。 这可是一个大胆的行为。 希尔斯整个人像是石化了般,僵在那一动不动。要是米凯没有察觉足下的跳动,他还真以为面前的这个人是个雕像。 希尔斯不敢相信大人会纡尊降贵把脚放在自己那个物什上。 即便是在梦里都不敢幻想的场景,居然在此刻发生。 米凯很快地就收回了脚,仔细欣赏对方潮红的脸。 如果蠢仆人对他的爱意再收敛一点,或许就不会被他发现了。 米凯扯过剩余的衣服自己换上,由得希尔斯不知所措地继续跪在那。 ———— 夜深,希尔斯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闭眼脑海里呈现的都是今天米凯大人的一举一动。 他忍不住翻来覆去地回想今天的画面,大人对他的态度近日以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伯爵去世不久,大人总会动辄对自己施以惩罚。 但最近两天他感觉他和大人有了超乎寻常的亲密,更像一种甜蜜的奖励。 比起担忧,更多的是喜悦。 就像他们回到了从前一样。 希尔斯翻起了枕边的书,昔日的少爷也是坐在这张床上做同样的事。 在米凯还只是少爷的时候,为了寻找躲避帕里辛大人惩戒下人时的清净地方,走遍庄园的他偶然间来到了男仆人房。 这里是少数帕里辛绝对不会踏足的地方。 每当下午茶过后的时间,米凯就会带着给希尔斯的一份茶点敲开这里的门。 仆人房里最舒服的只有那张床,后面再垫上唯一柔软的枕头,勉强能够比得上少爷房间里布料硬挺的沙发。 米凯一手捧着书靠在床头,这里没有书桌,唯有的椅子也被挪用过来放蛋糕。 虽然希尔斯对于甜食的兴趣不大,但为了不浪费少爷的一片心意,他会在米凯面前认真地把蛋糕吃完,最后再用叉子刮干净碟子上的奶油。 米凯虽然在专心看书,但希尔斯知道少爷会趁着翻页的间隙悄悄观察他和蛋糕的动态。 在帕里辛那样残暴的人面前,米凯不太爱说话,所以养成了观察的习惯。 府邸里的人,大多数都死气沉沉,极少人愿意跟暴虐的伯爵的儿子多说几句话。 大家都觉得这个少爷会长成他父亲的样子,没人愿意沾上他。 希尔斯不那么认为。 伯爵的行为劣迹斑斑,但希尔斯分得清这和给他带来蛋糕的少年不一样。 面前的少爷安静、有礼,和那位伯爵除了出众的外貌没有一点相通的地方。 不过,常年在扭曲的环境下成长的内心还能保持清澈干净吗? 少爷只不过是把已经产生的阴暗面都藏了起来。 希尔斯很清楚这一点。 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这是父子两人最大的区别。 “蛋糕好吃吗?” “是的。” 每当希尔斯撞上少爷偷瞄的眼神,少爷就会神情自若地问上一句。 尽管米凯已经从他表情看出了答案,他还是想听他亲口承认。 天天变着法子来夸自己不感兴趣的食物是有难度的事情。所以希尔斯每天的任务,就是真诚地夸赞蛋糕的美味。 然后他会得到少爷回馈的一个标准笑容。 也许习惯了每天品尝蛋糕甜腻的味道,某天他口中的一小块芝士蛋糕化开后的咸香越发的醇厚美味。 起初希尔斯还不觉得,但是时间久了,他也发现少爷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这里的时间比在书本的多。 夸奖蛋糕的美味对他来说已经得心应手了,但是怎么假装没看见少爷的视线让他很苦恼。 希尔斯不清楚是什么令少爷对他产生了更大的兴趣,也许是时间。 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是少爷和他更加亲近的表现。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红褐色的?” “你对园丁感兴趣吗?” …… 对于米凯的突然好奇,希尔斯瞥了一眼书本的内容确信和米凯发问的内容无关,书本明明只是在描述农夫的晚餐,他内心疑惑,却一一耐心回答。 “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希尔斯回答道:“我喜欢少爷带来的蛋糕,讨厌......肮脏的东西。”他没什么讨厌的,唯一有一点洁癖就是在马概清理马粪的时候。 肮脏的东西,米凯一下子想到的就是帕里辛。 得到了若干问题的解答,平日里米凯无聊的猜想都得到了验证,米凯高兴地叉了一大块蛋糕一大块作分享状。 刚才希尔斯说喜欢吃蛋糕。 “张嘴。” 叉子和蛋糕在希尔斯嘴前。 这是赏赐更是惩罚,他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反应。 希尔斯没有犹豫张口就吃了。米凯有些出乎意料,说:“你不是有洁癖?”他晃晃叉子,“有我的口水。” 他咽下去,说:“少爷用过的不脏。” 米凯浅笑着继续看书,已经想好了明天带过来的蛋糕要再切大块点。 而希尔斯的口中还有蛋糕的甜味弥留。 他不确定刚才那句话会不会让少爷觉得自己在奉承他。 但他的确对少爷接触过的东西没有排斥的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面前这个少年的存在。 会在少爷来临前布置好床褥和拉开窗帘,让房间更明亮舒适。 习惯了每个午间有蛋糕,翻页声,还有米凯少爷的陪伴。 他察觉自己可能对少爷抱有的不仅是单纯的主仆情谊,但他不会迈出雷池半步。 希尔斯希望自己能少些需要东奔西跑完成的杂务,能多些时间照顾好这位偶尔来探望自己的小少爷,让米凯过得开心就好。 不出意外的几年间,米凯和希尔斯愈发亲近。 希尔斯是米凯在这里最信赖的人,也是让他交流次数变多的人。 帕里辛对府邸内的所有男仆包括管家在内他都不感兴趣,所以即使他的儿子身边成天多了个男人他也毫不关心。 或许因为米凯也已经成年了,帕里辛许多过激的行为更加不作掩饰,偶尔更是在儿子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直接行事。 米凯记得那顿饭他吃得几欲作呕,但他不敢在这个丧心病狂的人面前表现出一点不自然,更不想再次体会被亲生父亲折磨的感觉。 希尔斯并不希望米凯过多地接触这些场面,即便是被迫的情况下。 他担心少爷的心理健康,即便少爷几次保证着肯定自己没有问题。 然而希尔斯还是会在帕里辛做出那些污人眼球的行为后,带米凯去做一些舒缓情绪的活动,比如去后花园培育植物。 米凯最喜欢的是昂格尔玫瑰,它的生命力很强,易于栽培。 还会随着土壤的质量产生变化,假如土质越差,花边越卷。 玫瑰自然卷曲的线条美丽而萎靡,他欣赏着玫瑰现有的姿态,一边期待着下一批的命运。 说是来培育的,希尔斯当然不会让少爷亲自动手,米凯只需要抱着双臂看希尔斯打理这些植物。 希尔斯不敢保证带少爷来参观有舒缓情绪效果,但至少看见米凯盯着玫瑰出神的样子让他觉得是个不错的决定。 尽管他背对着米凯,不知道米凯看的是玫瑰还是他。 第五章庄园的习俗 作为贴身男仆,希尔斯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跟随着新上任的伯爵大人。 浴池的雾气氤氲,米凯泡在池里看不清希尔斯的脸,尽管希尔斯站在一旁随侍,米凯却从来没有使唤过希尔斯为他服侍洗浴。 “葛郎特家的丽丝小姐邀请您到……” 米凯感觉耳朵好像进了水,堵塞了那些他不感兴趣的讯息。 希尔斯手里那迭囤积了几天的信件,内容一如既往地无聊。 现在让他提起兴趣的只有…… “希尔斯,你不能念得有感情一些吗?我记得丽丝小姐应该是个活泼的女孩子。” “邀请您……” 米凯打断他:“雀跃,把她的雀跃表现出来。” “哦不不,伯特小姐害羞的声线可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蒸腾的热气,希尔斯念得面红耳赤,在米凯的要求下“声情并茂”地重新复述了几次信件的内容,米凯终于放过了他。 来找他的女士们络绎不绝,但米凯都没什么兴趣。 他重申,他并不喜欢社交还有与希尔斯以外的人交谈。 只是当伯爵需要维持体面和交际,自从他及继承了伯爵的头衔后,偶尔也会被强制要求去参加同龄人的茶会。 他突然有些好奇,精致的面容一眨不眨地盯着站着的人:“希尔斯喜欢什么样的人?” 水声在移动中被拨弄得轻响,米凯泡在水里浮过去希尔斯站着的地方,透着薄薄的雾气观察他的反应。 他说:“...像米凯大人一样的人。” 这只是仆人在宣誓忠诚,希尔斯无视如擂鼓跳动的心脏告诉自己。 米凯转身趴在垫着的毛巾上说:“最像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喜欢他吗?” “是的大人。”希尔斯再次在内心告诫自己。 米凯相信这句话,他们主仆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如果自己被问到同样的问题,他也会不假思索地说出希尔斯的名字。 但是几封女士们的信让他对“喜欢”有了另外的看法…… 弥漫的雾气和高度的差距让他不能很好看清希尔斯的表情。 米凯用手泼了一泼水在他的裤间,希尔斯还是配合地蹲下来用身体掩盖湿透的尴尬地方。 米凯又问了一边。 希尔斯的脸这次和站在浴池的米凯齐平了,他认真的表情和褐色眼睛展露无遗,“是的大人。” 看清楚对方表情的那一刻米凯的感觉很复杂,复杂到他不能很好地剖析里面是什么成分。 米凯把自己整颗脑袋都泡进了温热的水里。 ———— 帕里辛是个肮脏的人,米凯却对他连唾弃的想法都没有。 他对这个房子里所有的人都实施过暴虐,包括母亲,包括路过的希尔斯,除了米凯。 所以尽管帕里辛的行事再畜生,米凯也没有资格去抵抗审判他。甚至于米凯只能漠视的态度也是助纣为虐的一种。 从愧疚,到了麻木,就好像帕里辛和这个房子是一体的,只要住在这里自然会看见帕里辛,习惯他的存在,忽视他的存在。 米凯以为他死了会对自己没什么影响,其实不是。 有些东西弥留了下来,没有随着那个恶魔的死亡离开。 不过说到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庄园里清净了很多,因此米凯也没必要再到希尔斯的仆人房间看书了。 他的下午茶时间不用伴随着鞭打声来下咽蛋糕,也不用在狭小不适的地方看书。 他悠闲地端起红茶杯,喝的时候却被烫到了。 因为缇娜死了,是当时死在伯爵隔壁的女仆,也是平常给他泡茶的女仆。 一瞬间的烦躁,让他有冲动想把滚烫的茶淋到那位新接手冲茶的女仆身上。 当然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皱着眉冷静地把杯子放下来。 希尔斯看出来了,让人重新冲泡一杯。 这本来只是个小插曲,让米凯没想到的是,这种小插曲出现的时机越来越多了。 比起认为是仆人的错漏百出,确切地说是他的脾气变差了。 施罚的念头越来越多。 这样的想法让米凯唾弃自己,他可不是帕里辛那样的人渣。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帕里辛死后,一大堆他的烂摊子和庄园事务都落到他头上的时候吗? 那位死去的伯爵从来没有教过他如何打理这些。 他在那位父亲身上学到的只有花样百出的惩罚方式和情绪的宣泄。 以至于在平常仆人没有犯错的时候,他都想惩罚他们来感受颤抖的恐惧以表示对他的忠诚。 结束了又一天的舞会和应酬,烦躁不适的感觉充斥着他,无处发泄。 复杂虚伪的人际关系,还有繁复生疏的事务打理。无法掌控的无力感积攒了他巨大的压力。 希尔斯刚替他解开靴子的鞋带,没有反应过来,头颅被靴子的主人一脚踩住,力度顺势将人狠狠压到地板。 突然脸贴地的撞击使得他的颊骨生疼。 是了,米凯想到,他结束不了漫长的应酬,他唯一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的还有他最忠诚的仆人。 看着希尔斯被迫匍匐的姿态,米凯迁怒他:“都是你把信拆开来我才要去这个无聊的狗屎宴会。” 多么荒谬的理由。 仅仅因为他是主人,仆人能做的,只有服从。 头颅被压迫的钝痛并不好受,惩罚来得有些突然,但希尔斯却不意外。 他知晓大人的爆发终会到来,只是没想过以这样的形式。 米凯加大了力度,且持续了一段时间。 直至他松开,脚下的人才发出了轻微的一声闷哼。 米凯喜欢他臣服的姿态,却因为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可惜。 是隐忍、恐惧还是愤怒? 遗憾的是,希尔斯的脸上并没有他期待的表情 ,他只是默默地继续替米凯脱下靴子。 从这一天开始,仿佛米凯沉寂的机关被突然打开。 莫莱庄园主人施虐的恶习,终究还是被它的下任主人继承了。 第六章美丽的痕迹 换季的降温来得突然,冰冷的感觉刹时让人难以接受。 希尔斯按照他的指令泡在冰水里,冷得打颤,他知道希尔斯肯定不喜欢待在这。 所以他在等希尔斯开口。 求饶,祈求他放过自己,等希尔斯的身体记住这份恐惧,记住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但希尔斯没有。 希尔斯好像理所当然地承受着自己该受的一切。 明明看起来都快冻死了。 希尔斯依旧配合地完成米凯所有的命令,接受主人不合理的惩罚、承受着主人带给他的痛苦,却毫无怨言。 希尔斯伴随了将近十年陪着少爷成长了十年,中间使人心疼却无力的画面他目睹了数遍。 米凯是在地狱里长大的人,希尔斯不希望那样悲哀的事情在米凯身上重演。 他知道米凯没有对生命淡漠,他的小少爷只是麻木了。 米凯从不对生物抱有恶意,会任由恶心的虫子在他手上爬却不会伤害它。 但是会对逝去的生命保有美感的判断,死状凄惨的生物不会引起他的怜悯。 希尔斯唯一能做的只有微薄的心理辅导。带他到花园种植他喜欢的昂格尔玫瑰,一种无论生存和死亡都保持美丽的生物。 也正是因为陪伴自己见证了太多阴暗,米凯才会觉得希尔斯是最好的接收点。 内里积攒已久的负面情绪是一颗骇人的定时炸弹,最终会迎来爆发把身边的人席卷进这场不幸。 只有希尔斯和他都清楚,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他不想成为下一个帕里辛伯爵。 “只有你来承受,希尔斯。” 成为米凯的唯一的宣泄途径,这是希尔斯作为贴身男仆后的信念。 “好。” 他内心的不堪渐渐浮于表面,希尔斯依旧用以往温和的姿态全然接受。 倒不如说除了希尔斯,还会有谁愿意接受呢。 希尔斯是这栋房子里,对他的过去唯一的见证者,所以米凯的这一面,米凯也只会让希尔斯悄悄承受。 在希尔斯一身整洁的服饰下,他的身体布满了斑驳的痕迹,鲜艳或暗淡的紫红,在他的身躯交织出妖冶的图案。 米凯对这幅美丽的躯体不感兴趣,仆人脸上隐忍的表情才更令人动容。 他唯一不解的是,希尔斯没有他以为的反抗挣扎,这跟他过去亲眼见证过的经历大为不同。 那些仆人在帕里辛的手底下没有一个不痛哭或哀嚎的。 即便是在第一次的惩罚,希尔斯也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抗拒。似乎料到他会如此。 他时常在鞭打的时候想到,希尔斯这幅表情底下掩埋的屈辱和愤怒,会在什么时候喷涌而出。 然后让他一并在这座房子里留下和父亲相同的结局? 当初自己还嘲笑帕里辛的愚蠢,这样看来父亲哪里比得上重蹈覆辙的自己更愚蠢呢。 幸亏他及时止损,想到了一个比肉体折磨更有趣的办法更能捕获仆人的忠诚。 不过几天的试探,米凯就从绵软的蛋糕和优美的舞曲里发现希尔斯一个弱点。 只要他和他有一些逾矩的行为,仆人的眼神里掩埋的情感就不可控地流露出来。 情感的束缚比什么都强。 迷恋主人可是仆从大忌。 他也只好利用这点来彻底掌控希尔斯了。 ———— 希尔斯侧过脸贴近枕头,好像能闻到大人昔日留下的昂格尔玫瑰香。 他不敢妄想,甚至僭越有关大人的事情。 大人这些天对他的温柔让自己的头脑放肆了。 没有被责罚是好事,几次的亲密接触都让他暂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对大人产生非分之想。 渴求更多。 是对米凯大人的亵渎。 他的手自下而上地在胸前安置好,决定进入梦乡,在那个虚幻的,意识不受控制的空间,他也许是仆人,也许不是。 第七章昂格尔玫瑰 邀约的来信源源不绝,米凯并不是个爱好交际的人,更没有花花公子的名头。 这个庄园对某些家族还是有价值的,或者说是他出众的外表。 每位女士见面对他打招呼,第一句话就是:“伯爵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 依旧是听希尔斯念情书的老环节,失去了第一次的新鲜感,内容从声音多好听的嘴里念出来也变得索然无味。 米凯打断他没有感情变化的朗诵,说:“过来。” 他让希尔斯坐在书桌前,铺好纸执起笔,动作一气呵成。 “你来给我写回信,关于那封伊丝塔的情书。” 希尔斯虽然有过代笔的经验,但对于写情书这件事他是完全陌生的。 “大人还要我回绝伊丝塔小姐吗?”他轻声道。 米凯脸上带着不快说:“当然不是,我要回应她对我热烈的爱意。” 希尔斯一滞,还是乖乖写上“致亲爱的伊斯塔小姐”。 时间和墨水就这样停滞了。 等了两分钟,希尔斯还是没有动笔写任何下文。 他很明显不习惯写这类的回信,甚至脑子里还被大人和那位美丽的小姐在一起的想象所占据。 米凯挑着眉,用肯定的语气说:“希尔斯,你不会写。” “是的,抱歉大人。”他轻轻地放下笔,诚实地回应。 米凯弯下腰,一手撑在桌面,半个身体虚掩住他的肩膀和后背。 一手拿着拿着笔,轻敲着下巴作思考状。 希尔斯僵硬着不敢动,他感觉米凯离他非常近。 视线被米凯握笔的手指吸引,眼神偶尔扫过他修长的脖颈。 “应该先回应她的话。”米凯贴近了希尔斯。 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伊斯塔,我也很想你。” 温热的气息钻进希尔斯的耳朵带起一片难抑制的颤栗,唇瓣像是随时要触碰耳廓的距离,让他失神。 希尔斯没看见对方脸上玩味的笑意,耳朵红了一大片。 米凯自顾自地说道:“算了,这句太老土了,她不会喜欢的。” 刚刚那个瞬间的沉浸感太强,希尔斯似乎才意识到那句低喃是写给别人的情话,他顿时清醒。 米凯已经握着笔流畅地在写了,希尔斯脸上发烫的温度在提醒他错觉还未完全消失。 希尔斯倒是没想过那个一开始不爱说话的少爷居然能够这么油嘴滑舌地和人调情。 他的内心名为嫉妒的野草在无边的旷野疯长。 甚至视线避开了触及米凯的手,让自己滋生的情意隐没在垂下的眼睑里。 ———— 春季的到来,让米凯久违地有了去后花园看看的兴致。 帕里辛死了,去花园陶冶性情的借口也不复存在了。不知道希尔斯还有没有在打理着花园的某个花圃。 他并没有固定的审美,所以花园里的花种很多,冬天倒是还好,败落后的花枝都是一样的颜色。 茂盛起来的春天鲜艳又杂乱。 他心情好地夸奖了一句“做得不错。” 其中他比较钟情于昂格尔玫瑰,一年四季只有它的香气他不会腻。 昂格尔和别的玫瑰不同,花瓣中央饱满,边缘薄弱又锐利。 他在玫瑰花丛中踱步,路过见长得好看的都叫希尔斯剪下来。 在他手里摘了一片花瓣,揉捏了几下,汁液在手上流淌。 他用舌尖尝了一下,香馥带甜。 因为钟情于它的香气,平时米凯会让管家带着这些玫瑰去找调香师,不过现在他想尝试另一个方法。 他让希尔斯把花瓣都扔进浴池,形成了一大片花海。 比起点缀,他用大量的花瓣来起到浸泡在玫瑰汁液里的感觉。 泡的时间长了习惯这个味道就会难以察觉,时间短了又留不住香气。 所以泡的人并不是他。 他在外面看书,希尔斯很荣幸地成为了泡玫瑰花浴的人选。 毋庸置疑,这是作为仆人不应该享受的待遇。 管家知道要享受这场昂贵的熏陶的人是希尔斯,脸上的不赞同显而易见。 但他知道这是伯爵大人的安排,不敢有任何异议。 希尔斯在浴池认真地清洗身体,花瓣随着水波向他靠拢又散开。 但其实泡澡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舒适。 大人让他在里面浸泡五个小时,空气闷热得令人头晕,后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每隔半小时,米凯就会让他出来透透气。 直到最后一次,希尔斯整个人都散发着热气,皮肤透红,像煮熟的虾子。 他半裸着站在大人的面前,等待他的检验。 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也已经能隐约地闻到玫瑰香气。 米凯走近他轻嗅他身上各个的味道,绕了一圈。发丝因为没有泡在水里反而香味最淡。 香气最浓郁的是水线没过的胸口位置。 他的鼻尖触碰到希尔斯的身体,他浑身紧绷。 唇峰擦过肌肤,米凯顺带品尝了一下,甜味若有似无。 或许汁液直接抹到身体上效果会更好? 希尔斯没有设想过这么煎熬的检验方式,幸好他还没散去的热度掩盖了他泛红的耳尖。首先最诚实的反应是微微隆起的浴巾,他的脸色更红了。 米凯却好像对玫瑰香气上了瘾,把汁液挤到他的锁骨,一些顺着滑落他的身体,消失在浴巾上。 沾染了玫瑰汁液的希尔斯特别诱人。 米凯第一次对人产生了欲望。 他又把一片饱满的花瓣捏烂,涂抹在希尔斯的嘴唇上,颜色艳得让人想一亲芳泽。 希尔斯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嘴巴微张似乎要含住他未离开的手指,眼里沾染了情欲。 他的眼睛倒映着他,让他分不清沾染情欲的人究竟是他,还是他。 “甜吗?”米凯问。 “是的大人。”他回答。 希尔斯仿佛情不自禁地搂住他,他没有拒绝,而是贪婪地埋在他颈窝细嗅让他沉溺的香气。 米凯的手指插入他的发丝,然后迫使他再贴近他一些,被玫瑰香和温热包围的感觉似乎让他掉进了天堂。 搂着的人隔着浴巾的炙热顶着他,倒是让他有些不满。 意乱情迷的希尔斯低下头似乎想吻他,米凯避开了。 “很香,只是花了五个小时才有效果这个方法还是太蠢了。” 米凯用冷静的口吻评判道,希尔斯听见米凯的评价也顿时如梦初醒,羞愧地错开眼神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要对大人做些什么。 大人流露的痴迷只是对他身上的昂格尔玫瑰罢了,他这么想到。 米凯不否认混杂着玫瑰香的希尔斯对他有一定的诱惑力。 不过也只是“一定的”罢了。 他带给希尔斯的错觉越来越多,却又总会不经意让希尔斯认清自己的身份。 只要多来几次,让希尔斯自我怀疑,患得患失,这样距离米凯的目标就可以更近了。 第八章晚安主人 雨下得越来越大,莫莱庄园被阴沉的天空笼罩,整个庄园里的人心情都有些忧郁。 米凯是个喜欢雨天的人,雨声时常能盖住一些恼人的杂音,让世界回归大自然的统一。 每当这个天气就会他就会躲在干燥舒适的被窝里,伴着雨声看书。 只是今天有点不对劲,雨好像下得太大了。 他有些担心他的玫瑰们。 “希尔斯。” 虽然仆人们有盖上防雨的布,但现在这样恐怕要被淹死了。 他也知道叫希尔斯去看看也没什么用,但他还是不放心。 米凯倚在窗口,看见希尔斯撑着伞小跑到后花园。 希尔斯小心翼翼地掀开布帘,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米凯心不在焉地躺回床上,等待玫瑰的消息。 只是过了很久希尔斯都还没回来,他打算再去窗户看看。 “叩叩。” 米凯脚步没有停滞,头也不回地喊:“进来。” 他的视线越过雨幕去搜寻希尔斯的身影,只是没有着落,于是他看向了房门口——门外站着的正是浑身湿透的希尔斯,他抱着一大束玫瑰,因为滴着水不敢迈进来。 像是一个情深意重的追求者,用恳切的眼神和代表爱意的花束,交给他所托付的爱人。 他倒是没有想到希尔斯会之间把玫瑰都摘下来,知道活不了多久,还是要把它最后的美丽呈现给他吗? 米凯有些触动,于是他接过这束最后的玫瑰,甩了甩。一半的水甩在希尔斯身上,一半落在地上,夹杂着几片花瓣和叶子。 在关门隔绝两人之前,他对着湿漉漉的仆人说了句:“晚安。” 希尔斯站在原地,回想着米凯大人见到他抱着玫瑰时,那一刻诧异却欣喜的眼神。 低声说了句:“晚安,主人。” 玫瑰被米凯堆放在桌上,数量太多有些散落下来掉到地上,能伴着玫瑰香入睡也不错,他心想。 他刚躺好在最舒服的位置,突然窗外一阵“轰隆”的巨响夺走了他的注意。 他扯了扯被子把它卷得更往上一些。 但似乎没什么作用,打雷声从四面八方地震慑他的心神。 无论他怎么蜷缩在被子里都得不到安全感。 “轰隆隆。”这一声轰鸣直接夺走了米凯的镇定。 他趁着这声雷鸣刚结束的宁静的间隔,高喊:“希尔斯。希尔斯!” 闪电透过窗帘快速强烈地映照了桌上的玫瑰。 他开始有些慌乱,在等待雷鸣到来的那一刻相当煎熬。 “轰隆。”“咔。”在雷声响起那一刻希尔斯正好开门了。 他急步走过来弯下腰,问他:“大人你还好吗。” 米凯指着旁边的椅子,说:“留下来陪我。” 他似乎是急忙跑来的,身上刚换上的干爽衣服还没穿戴好,外衣被匆忙套上的模样和希尔斯一贯整洁的形象相悖。 现在他顺从地坐在一旁,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希尔斯的仆人房就被安排在附近,就是为了及时随侍。 刚才他听到雷声,甚至还没听见有人急迫地喊自己的名字,什么都顾不上就跑来了。 该死的雷声又来了,而且一声比一声响。 米凯不着痕迹地往更靠近希尔斯的床边挪了又挪, 最终在一阵连环厚重的雷声中,他屈服了。 米凯掀开被子的一角,说:“你过来。” 希尔斯先是一愣,然后顺从地坐在了床的边缘。 他知道希尔斯在顾虑什么,但外面有一个更大的顾忌,米凯有些着急:“躺下来,躺到我身边。” 希尔斯先是把外衣和鞋子脱掉,整齐而迅速地放在一边。 但是刚接触到被子,他的动作开始慢下来。 他的身体缓慢地躺进,不能说盖住,被子只是堪堪地搭在希尔斯的身上。 他躺在床侧,自动和米凯保持了最远的距离。 米凯不禁有些好笑,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再过来一些。 带着体温的人靠拢,然后米凯的手顺势环住他,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霎时希尔斯整个人都十分僵硬,快速跳动的脉搏声响巨大,仿佛在大声宣告他有多紧张。 米凯倒是不介意对方咚咚作响的心跳,他甚至把脑袋贴到对方的胸口,企图用这个微妙的声音盖过雷声。 他嘀咕道:“我讨厌打雷。”然后在雷响中又把希尔斯圈紧了一点。 和米凯相处了这么久,希尔斯不是不知道这个秘密,只是以往米凯的反应都没有这么剧烈,对他的需求也不会到这么亲密的地步。 过了一会希尔斯好像不再那么神经紧绷,他把手试探性地搭在米凯圈着他的小臂上,温热宽大的掌心带着安抚的意味。 即便是雷鸣再响,身边躺着的人让米凯多了几分安全感。 就这样伴随雨声和有节奏的心跳声,米凯在玫瑰香气萦绕中沉沉睡去。 第九章白葡萄酒的欢愉 晨光透过窗帘隐约地透出柔和的光线,希尔斯小心地搬开米凯压着他的手和脚。 他起身穿戴整齐,身上有些皱褶难以整理,所以他干脆回房重新换了一套。 昨夜他一宿没睡,绷紧的神经是其一,躺在大人身边是他连幻想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米凯一睁眼就发现希尔斯拿着他要穿的衣物,一身整齐恭敬地对他说:“大人早安。” 身边却是空落落的温度。 米凯脸色微沉,自顾自地起床,拽过仆人手上的衣服自己换上。 即使作为贴身男仆希尔斯出色地完成了本分,但是在自己不知情期间希尔斯的擅自离开还是让米凯觉得非常不满。 他没由来地讨厌这种感觉。 希尔斯和往常一样尾随着大人,不过现在一旦他的脚步跟近,米凯就如同炸毛的猫喊他:“滚开。” 虽然不明所以,希尔斯还是听话地保持距离,他不知道大人莫名的厌烦从何而来。 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做错的地方,分心时出现了小纰漏弄出了声响,大人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一开始,米凯对他的擅自离开的确有些恼怒,也又有过想惩罚他的冲动。 不过他克制住了,在达到彻底驯服希尔斯的目的之前,不能重蹈覆辙。 不能随心所欲的惩罚下人,让他有些郁闷。 今天米凯大人一改常态,下午茶时间他摒弃了泡茶,而是让管家从酒窖里给他拿了一瓶。 管家自然是发现了希尔斯没有随侍,不过他不会过问大人的决定。 他打算之后再去仆人间找希尔斯问清楚缘由。 只可惜希尔斯本人也回答不来这个问题。 米凯把周围的人都赶走了,正厅只留有他一个人。 起初只是小酌,喝着喝着觉得没意思,伯爵给自己又倒了好几杯。 他以前不爱喝酒,只是这次管家拿的白葡萄酒口感出乎意料得清爽。 他喝了一大口差点呛着鼻子。 他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 或许他习惯了希尔斯的陪伴跟随,或许因为希尔斯是宅子里唯一一个从父亲时期就跟着他的仆人,所以他似乎对希尔斯额外执着,才会像父亲一样要求仆人给予他彻底的身心臣服。 这么说他被那位人人嫌恶的前伯爵大人同化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答案。 那只是个会通过施虐获得快感的蠢猪,而他不是。他会证明他和帕里辛不一样。 ———— 希尔斯在自己的房间看书,是大人很久很久以前留下的儿童读物。 他不知道重复看过多少遍,但是每次都能让他获得平静。 他明显是惹大人生气了。 大人起床那一刻就出现不满的情绪,事情必然是发生在起床前,甚至是昨晚。 他思前想后自己有没有逾矩的行为。但他对此毫无头绪,仔细一想感觉好像哪里都错了,又好像没有。 “咔嚓。”门开了。站在希尔斯房间门口的是亲临的米凯大人。 希尔斯想往前去迎接,又想起大人的命令硬生生地停住脚步。 他猜测大人是来训诫他的,这让他又紧张又松了一口气。 究竟是是哪里做错了,这下终于有结论了。 米凯大人板着脸停在了他的面前,对着诸多猜测的希尔斯来了句:“我没有走错房间。” “……” 然后这位大人伸手抱住了希尔斯,紧紧缠住对方的腰躯,说:“我不想象父亲一样让我的人受苦,但你必须听话。” 希尔斯被米凯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他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我永远遵从大人的命令。” “是吗……”米凯还是没有放手的迹象。 酒劲让米凯整个人力气卸了一半,他头昏脑胀地靠在希尔斯的身上,只要对方一松手就会软软地倒在地上。 希尔斯也发现了这一点,说了一句“冒犯了”把米凯暂时抱到了床上。 他转身想去拿热毛巾,衣摆被醉醺醺的人拽住,“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身体紧贴着床褥被捂住的闷热让米凯挣扎着起身,越发浓烈的酒意后劲让米凯难以保持重心,他扶着墙直愣愣地站在床上,坚持不到两秒就重新倒在了希尔斯身上。 希尔斯作为肉盾被他带倒在地上,一只手支撑住身体,另一只手扶住随侍再次倒下的米凯。 地面的凉意迅速吸取攀升的体温,米凯不愿起来,保持着倚靠希尔斯的姿势。 米凯的额头与希尔斯的下巴高度平行,他抬眼就能看到他的仆人的嘴唇。 自己的嘴唇干燥而炽热,而他的仆人湿润的唇此刻对他有莫大的诱惑。 让人忍不住…… 希尔斯感觉到唇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顿时瞪大了双眼。 两人屏住了呼吸。 品尝到了一丝津液,米凯用舌尖撬开他的微张的嘴,想要汲取更多。 即便有些头昏脑胀,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米凯主动分开与他的纠缠,他的目光失焦在他湿润的唇。 舔了舔嘴,他说:“喜欢吗?”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 希尔斯说不出话,眼神迷离地点头。 “这是对你忠诚的奖励。” 我知道你为我着迷。 希尔斯看着米凯大人微醺地在他面前解开领口,他被眼前的景色迷花了眼。 白葡萄酒带来的醉意并不彻底,只是让米凯在执行没成型的想法时变得亢奋,这只是一个让他蛊惑希尔斯的契机。 米凯带着希尔斯回到了柔软的床上,领口的若隐若现无时不在诱惑着希尔斯更进一步。 希尔斯的后脑被他摁住,使他的脸贴近他精致的锁骨。 他的嘴唇摩挲着对方的耳朵说道:“致我忠诚的仆人,希尔斯。” 希尔斯绷紧的自制力在此刻彻底断线,他得到了许可。 他虔诚而热烈地吻向米凯,回馈般地加深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 他无法不为米凯大人着迷,第二次的肌肤相亲加重了他的不真实感,大人柔软的身躯比想象中的更让人沉沦,即便他从未幻想过这些,但他坚信这是即使在幻想中绝不可能体会到的极致快乐。 米凯在他给予的快感中浮沉,酒意在一次次的冲撞下被击退,可他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加清醒。他觉得自己就像漂浮在海岸边的人,随着波浪拍打靠近沿岸,却又被浪潮带回海洋,反反复复。 在巅峰来临的一刻他感觉希尔斯没有向他臣服,反倒是他彻底臣服在这场欢愉之中。 在沉沦之际,他看到了希尔斯枕边掉出来的一瓣玫瑰。 第十章肮脏和顺从 累了一夜,米凯还不想起来,宿醉让他脑袋也晕得发胀,他侧身面向希尔斯,那人睡颜安稳。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希尔斯的脸上看出了满足。 喘息和汗津交织的感觉犹在,他想起希尔斯昨晚欲言又止的的样子。 米凯有些不畅快。 希尔斯醒了,一对上他的眼睛又立马垂下眼神。 在他自己起身之前,米凯踹了他一脚,冷淡地说:“滚下去。” 希尔斯动作迟疑的一瞬,米凯知道他伤心了。 但那又怎样,仆人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不需要希尔斯的爱慕,只要臣服就够了。 身旁的位置回到了空落的状态,这次是米凯先主动把人赶下去的。 明知道希尔斯会自己整理好,米凯还是多嘴地补一句:“遮严实点,我不想让人看到。” 被泼了冷水的希尔斯整理好衣领,声线暗淡了许多:“好的大人。” 希尔斯浸淫在和米凯的距离近了一步的愉悦感还没停留多久,就被猛然摁进水里让他清醒这是错觉。 大人仅仅换了一种更温和亲密的方式对待他,就让他迷失在这种恩宠里。 米凯额外恰当的冷淡却始终提醒他,这不是现实。 他不能贪婪,只要他的视线能够触及大人就足够。 能够得到和大人进一步的关系已经是他极大的荣幸,不能奢求太多。 希尔斯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计划初见成效,却让米凯有种莫名的烦躁。 ———— 暴雨过后的第二天,天空有着被洗涮过后的澄净。 画架被置于落地窗前,希尔斯把米凯要用的画具放到旁边。 米凯示意他拿过来:“别放这么远。” 在他走过来的时候,伯爵下了第二道指令:“把衣服脱了。“ 希尔斯脸上的错愕没有停留太久,他把褪下的衣服整齐地放在一旁。 只要大人没喊停,他就只能一直脱。 直到他赤裸地站在他面前,毫无保留。 米凯把颜料都抹到手上,参杂各种颜色,混匀和没混匀的最终都形成浑浊不堪的色彩。 手上的粘腻被米凯直接肌肤相接地印到他的身上,难得设置的设置好的画架形同虚设,上面的白纸依旧洁白。 希尔斯白净的身躯却留下了一个鲜明的掌印。 他被打上了属于米凯的印记。不过很快它就被其他混乱的涂抹所掩盖。 米凯的手在希尔斯的身上游走,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粘腻。 起初希尔斯的意识和呼吸还会被湿润和未干的颜料的不适的粘连感所牵引,粘稠的感觉和浑浊的色彩,无一不在挑战他的洁癖。 时间一长,他的心神都随着大人的手指流动起伏。 米凯留意到他偶尔拧起的眉头,嘴角泛起笑意。 “好看吗,我在给我的雕像上色。“ 他倒要看看他的洁癖底线究竟能到哪。 他用画笔沾了颜料,甩了甩,多余的颜料被甩到他放在一边的衣服上,很是醒目。 只要仔细观察希尔斯的表情,就会觉得很有趣。 画笔在他身上轻轻地点点涂涂,经过的地方在他皮肤带起一片颤栗。 米凯在他的小腹来回地勾画,希尔斯不受控的部分不时会打到笔杆,米凯抬头就能看见他满脸的羞耻。 不想撩拨起自己的性欲,米凯就此停了手。 希尔斯微喘地拿起衣服,在颜料的阻碍下穿衣服变得困难。 米凯坏心眼地催促希尔斯,威胁他道再不快点直接半裸着出去。 虽然允许他去洗澡,在此之前他要带着一身脏污经过走廊被大家看见。 说不定还会被问发生了什么,到时候要怎么解释呢?希尔斯面对着尴尬又羞耻的场面已经浮现在米凯的脑海。 可惜米凯的管家是个无趣的人,他和希尔斯施施然地面前经过,老管家都对着空气目不斜视。 之后还听说他对众人下令不许嚼舌根。 唯一一个忍不住跑去问希尔斯的是个小男仆,平时负责马概的日常。 米凯佩服他的胆量。顺带为了奖励他完成逗弄希尔斯的计划,他决定放这个小男仆一天假,让希尔斯去代替他工作。 阿莱,就是那个小男仆,他正在教希尔斯处理马粪。 希尔斯脸都黑了,比起打骂,他明显更讨厌肮脏的工作。 米凯抿起嘴,嘴角翘得老高,笑意还是溢了出来。 比起肉体惩罚,还是精神上的虐待更让人愉悦。 说不定他和父亲一样,也是个变态。 希尔斯身边充斥着难闻的气味,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小心翼翼地提着粪桶,避免有任何一点的污浊洒出来,不然他可能会难受好几天。 来回了几趟,他整个人就像麻木了一般,米凯以为他对马粪的味道免疫了,但实际希尔斯手的动作还是很稳,看得出他还是很在乎能不能保持着自身的整洁。 自从发现了这个乐趣,米凯的脑子又蹦出几个好点子。 当希尔斯满身狼狈地从泥泞里找回伯爵大人故意再次弄掉的一个小扣子。 米凯以为正常人的洁癖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 可希尔斯除了洗澡的时间加长了,还有又领了几套制服,单从表面上没有看到他对自己任何的不满。 他对希尔斯的顺从表示满意。 米凯以为他会出现情绪的反抗,或者忍不住跟自己求情。 可是都没有,一切依旧是老样子被希尔斯理所当然地接受执行了。 希尔斯的服帖和忠诚一如既往来的容易。这份想象的落差让米凯有些茫然。 很没意思,而且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 第十一章我爱你 过了两个月,马粪的味道彻底从希尔斯心里,也从米凯心里消失以后。 他们又一次做了爱。 只是过程并不愉快,最后甚至草草收尾。 希尔斯在情动的时候,迷离又灼热的眼神看着米凯:“大人,我爱你。” 米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可当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时。 就像现在在湖里捞的一盆冷水把他在高潮阶段的火浇灭了。 对希尔斯而言,这不仅是一句情话,也是内心剖白。 米凯见证过无数次这句话的诞生,正是因为听过,所以他下意识地抗拒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他抵住希尔斯,暂停了两人之间的动作。 “收回这句话。” 希尔斯没有回答。 米凯不作理会,自顾自起身穿衣离开。 对他而言,这句话就像是当头棒喝,他清楚爱的无效和虚伪。 希尔斯爱他,证明希尔斯对他的忠诚是来自于“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不是对他的臣服。 米凯幡然醒悟,自以为是地摒弃掉父亲折磨人的方法以为自己这样做才能完美地控制一个人,却不想把自己恶心到了。 所以他之前做的事都白费了,自始至终那个人给自己的都是“爱”。 他玩弄着希尔斯对自己的情愫,却忘记了这种情感会演变成什么样的恶魔,自己是在引火烧身。 他端坐在餐桌前,菜式一如既往地丰盛,只是少了一个随侍的人。 米凯还记得在这张桌前听父亲对母亲诉诸爱意,直到府邸只剩他们父子两人,听他亲口告诉自己他解决了母亲。 还有他种种冠上了以爱为名义的变态行为。 米凯不期盼爱的来临,它是不可靠的东西。 听见“我爱你”这些话,只会让人作呕。 希尔斯明显察觉到大人态度的变化,他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 这是禁忌,是作为仆人不能越界的雷池。 他为什么会说出来,他在奢望得到大人的回应吗? 他懊悔不已,想回到过去把当下那个难以自持的自己狠狠掐死。 米凯大人的冰冷的话语和背影都彰显出他的冷漠。 他不敢想象一旦离开大人的结果。 以往在大人恩赐下的缠绵如同昙花一现,别说触碰了,或许连继续待在大人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心情如坠冰窖。 的确,一向在用餐时段都会出现的希尔斯,在老管家的安排下缺席了。 老管家是个阅历丰富的人,虽然陪在米凯大人身边的时间不长,也看得出那个向来与大人亲近的小伙触了逆鳞。 他不再过问,只需顺从执行大人的命令。 这顿饭米凯吃得比以往要久,除了回忆一些不堪的往事,还有作一些打算。 他自然是不会对那份“爱意”恍若未闻。 他会有相应的方式去好好打磨它的。 ———— 伊斯塔很惊喜,她握着米凯伯爵这封珍贵难得的回信高兴地转了个圈。 米凯在小姐们的圈子里,向来是呼声最高的一位优质贵族。 即便这位不是家世最显赫,也不是最常交际的。 但凭借着出色的外表和高冷的传闻仍旧赢得了众小姐的芳心。 毕竟没什么人可以约到米凯伯爵。 伊斯塔已经兴奋地设想要怎么在一众小姐面前高调宣扬这个消息。 莫莱庄园里难得地热闹了起来,被“打入冷宫”的希尔斯对此毫不知情。 阿莱告诉他,是大人和伊斯塔小姐的邀约。 他想起了那封令他写得面红耳赤的情书。 他不知道的是,伊斯塔收到的是一份普通的邀约,他自己亲手写的信被人好好地保管着在抽屉。 伊斯塔带着激动的心情下了马车,淡紫色的飘逸长裙更衬她的精致秀丽。 希尔斯在这位小姐到来的当天被调回了米凯的身边。 米凯接过伊斯塔小姐的披风然后转移到希尔斯手上。 伊斯塔是第一次来米凯伯爵的府邸,她正新鲜好奇地打量,米凯尽地主之谊带着她随意参观了这里,一路上有说有笑。 这位伯爵比她想象中得还要友善绅士,和他说话似乎会溺在他温柔的眼神里。 说实话比起另一位公爵家的儿子,米凯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她不知道米凯是不是看出了她在信里蕴含的意思,虽然没有很认真,但她的确对这个温柔帅气的伯爵有很大的好感。 两人来到了后花园,最显眼的就是那片斑秃的花丛。 光秃秃的一片在繁多的花草中非常醒目,伊斯塔好奇地问:“这里种的是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摘下一片叶子,说:“野玫瑰罢了,之后应该会该种紫丁香吧。” 他看着伊斯塔,说:“我今天才发现原来紫色也很美。” 她一下子领悟了他的意思,害羞地扭过头,快步走开假装去看其他的花。 被重新传唤出来的希尔斯就站在一边,看着换季败落的玫瑰丛低头不语。 他知道大人尤为喜爱玫瑰,为了看它独自绽放美丽,在它的花期这片花圃不会有其它的花被种下,自然在别的季节,也只有玫瑰的身影从众多花种消失。 进了书房,希尔斯被隔绝在门外,里面传来的娇笑嬉闹声,让人遐想。 伊斯塔的确是位貌美又热情的女士,和她交流的人无论男士还是女士都会被她笑吟吟的容貌牵着鼻子走。 “希望你下次能尝尝我亲手做的蛋糕。”她有些害羞地说道。米凯顺势答应了下来。 接受了约定他们还会再见面的暗示。 希尔斯直到伊斯塔小姐走后都有些心不在焉。 米凯语气淡然地问他:“你觉得伊斯塔怎么样。”他回答:“是位可爱的小姐。” “作为未婚妻呢?” 希尔斯倒酒的手恰好停顿,软木塞被死死地堵住瓶口。 他听见自己滴水不漏地回答:“大人,我没有评论的资格。“ 伯爵没有摇杯直接喝了一口:“我想听听你的看法。“米凯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很重视他的意见。 希尔斯抿紧自己的嘴:“请不要为难我。” 米凯觉得这句话很好笑,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故意让他难堪,这次又怎么算为难呢? 希尔斯始终没有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大人或许需要再多观察再做决定。“ “再多观察……你说得对。“他没有对希尔斯保守的回答表现失望。 希尔斯为自己的话付出了代价。 第十二章未婚妻 米凯在这个夜晚再次与他同眠,无疑是大人原谅他的证明,这让他欣喜。 仅仅是相拥,就让希尔斯觉得餍足。 只是在第二天,他就陷入了迷茫的状况。 伊斯塔小姐欢快带着她的蛋糕站在府邸门口,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伯爵的邀约。 米凯是在让他继续“观察“他的未婚妻。 希尔斯明显被他的作为“恶心”到了。 她愉悦地跟这个明显是米凯的贴身男仆打招呼,希尔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脸色微冷。 他似乎已经搞不懂自己对大人而言算什么了。 自始至终都是个仆人,抑或是玩物。 少女的出现使他对嫉妒越发明晰,召唤回了自己曾经不该有的奢望。 伊斯塔开朗的笑容和冷凝的希尔斯形成了对比,好几次管家都想支开这个破坏气氛的人。 只是被米凯“没有眼色“地阻止了。 就像你说的,我给机会你多“观察”。 希尔斯现在很矛盾。大人和伊斯塔的互动让他作为旁观者很难受,但黯然地离开又会对两人的发展毫不知情。 就像他对米凯的感情。 眷恋着攀附,苦涩地回避。 米凯不是瞎子,自己明晃晃下的套让希尔斯周身充满了的低气压。 米凯嘴角一勾,他知道距离他真正掌控希尔斯又迈进了一大步。 畏惧我吧,畏惧我可以随时撤回对你的卑贱爱意的施舍。 他的愉悦被伊斯塔看了出来,她提议他们小酌一杯。 大多用餐都会配酒,大多数的时候它只是作为摆设,客人开口了米凯自然不会拒绝。 然而在他保持清醒的状态下,伊斯塔喝醉了。 在希尔斯的注视下,她不断地靠近伯爵,离他坐得更近。 甚至搂着他的手臂,让他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身躯的触感。 在米凯不注意的情况下,这位大胆的女士更直接亲了他一口,接近唇侧。 喝醉的伊斯塔可惜地看着没有落准位置的唇膏印记,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醉醺醺地说:“我可以去你的房间休息吗?“ 希尔斯无论是对那个吻,或者是这句带邀请意味的话都有强烈的不适。 他大步过来想拉开伊斯塔,步伐却被米凯的一句“当然可以”所按住。 当一位女士失态的时候,都要尽量避免旁人的注视。 他把伊斯塔带到了客房,只不过他让希尔斯先离开。 在房门关上之前,希尔斯看到最后的情景就是在床边的伊斯塔整个人纠缠在米凯身上,领口微开的模样。 房内,伊斯塔的确是想趁着酒劲做些什么。 但米凯不容拒绝地推开这个醉鬼。 她倒在沙发上,酒精作用使这位小姐自己扶都扶不起来。 而米凯直接摊在了床上,柔软的被褥诱使他的大脑卸下防备。 米凯想起那天他喝醉后去找希尔斯的事,他好像也像这样诱惑了希尔斯。 他没有希尔斯的洁癖,很快就在客房的大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按照大人的指令,希尔斯回到了自己的仆人房,只是他的心还不舍地残留留在大人的房门那,想要悉心打听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假如他听得见的话,也只是两人睡着后各自起伏的呼吸声罢了。 第十三章爱与忠诚 希尔斯撑在米凯的上方,米凯伸手抵住对方带有淡淡印迹的胸脯,微不足道地缓冲对方的力量。 掌心触及的是希尔斯的薄汗和炙热。 米凯微微动了动手指,说:“她的胸脯要更软。” “谁?”希尔斯停止了动作。 “伊斯塔。” 接着米凯就像像浮萍一样感受希尔斯一下比一下用力的冲撞。 希尔斯的温度体现了他现在的情绪,灼热无比。 希尔斯无言地服侍着他的大人,在这场性事中不再追究自己的身份。 他伏在他身上,保持空隙却又无限贴近他的身体。 体内的形状被描绘得彻底,米凯蜷缩着脚指和微微痉挛,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上面的人却动作一顿,发丝撩过他的脸颊随他停顿了下来、 绷紧的肌肉彰显他过人的忍耐力。 他眼神失去焦距地看着他注视他的眼睛。 然后他将他的爱意一股脑喷涌释放出来。 他被这波触及神经的快感带到了巅峰,前后释放在两人之间。 他隐约听见他说:“我爱你。” 还没来得及回味刚才那波极致的快乐,米凯就被这个梦魇似的话语打了个措手不及,厌恶烦躁的感觉又出现了。 作为打扰他收获完美的结尾的罪魁祸首,即便力气不太够,他还是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我不想听见这个字,很恶心。“ 希尔斯沉默不语,僵硬的脸色只在他脸色停留了一瞬,身体缓缓地退出。 他的手探到米凯附近,想替他清理,他低声道:“冒犯大人了,十分抱歉。” 腿微微张开才能更好地清理,比起悬在他的肩膀,米凯选择直接踩在他的胸口中央。 缓缓加重的力度像是在提醒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希尔斯。”他开口。 “我明白,大人。” 刚才还炽热粘稠的气氛在几句话间消失殆尽,冷凝的空气取代了他和他之间的距离。 希尔斯感受着对方狠心的作为,和听着诛心的话。 米凯想,希尔斯对他的感情也该消磨殆尽了吧。 只有当这些不可控因素消失,才能更好地掌控希尔斯。 希尔斯,这个和你紧密相连的人,之前才和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你不会假装不知道吧? 米凯总在亲密的时刻与希尔斯划清界限,施以精神上的惩罚。 厌恶、担忧,产生一切的负面情感吧。 无论是施加在身上,还是精神上的烙印,这份痛苦只会让你铭记赐予你沉沦的人,是我。 “你真的明白吗,希尔斯。” 希尔斯的听话程度,随着他和那位小姐的见面次数,逐渐下降。 他还是改不了在快感中表达他的爱意,即便米凯已经说过不想听这句话。 “大人,我爱你。”“闭嘴。” 希尔斯被他在床边罚跪,米凯的脚还软着,却保持威严地坐在床侧。 其中一朵玫瑰从花瓶被抽出来,它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原本的生长样貌。 花瓣,绿叶和根茎。 还有它的刺。 他捏住盛开的花瓣们,它们扭曲拥挤地被攥在他手里。 玫瑰花刺带着气流和主人的不满,划破了希尔斯的肌肤。 血珠从破损中冒了出来,他并不恋痛,所以这种行为单纯是一种惩罚。 玫瑰刺划痕,是新留下的印记,迭加在已经痊愈的旧痕上,斑驳又难看。 米凯拿着花茎在他完好无损的肌肤上轻轻带过,轻声道:“收回那句不该说的话。” 希尔斯没有理会花茎的去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说:“是“我爱你”吗?” 玫瑰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刻画了另一道。 “我不是让你重复一遍,也不要让我再重复我说过的话。” “很抱歉大人,我拒绝您的请求。” 胆大妄为。 希尔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违逆主人的能耐,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想让步。 米凯压抑着烦躁,沉声说:“这是不是请求,是命令。” 一人指缝间流淌的是玫瑰的汁液,一人身上流的是浓郁的血。 “但是我爱您。” “大人,米凯大人。” “请你宽恕我的罪责。我不奢望能和您发生关系,但请给我爱您的权利。” 他疯了,他觉得自己得了疯病才会对大人说出这样的话。 不计一切后果的狂妄言论,身上的火辣的刺痛在提醒他彻底违背仆人的道德。 但大人或许…… 不,米凯坚决不会同意,爱是滋养恶欲的东西,他下手没有留情。 希尔斯的爱,会使他挣脱自己的束缚,借由爱意做一些让人后悔不及的事。 尽管希尔斯直白的爱意或许在一个瞬间触动了米凯,但米凯的抉择不允许被动摇。 米凯能听到希尔斯决绝的话语,感受这个仆人的恳切和决心。 他不愿去设想爱与被爱的处境。 他想让希尔斯收回那句话就足够了,只可惜希尔斯拒绝了,身上多了一道伤痕。 重复了几次后米凯不愿再开口。 甚至暴躁地把花瓶里一大束的玫瑰砸向地上的跪着的人。 捏碎和没捏烂的花瓣都散落在地。 米凯不关心花刺有没有割伤希尔斯那张让他赏心悦目的脸,他只想对方赶紧带着让人作呕的爱意从他面前滚出去。 希尔斯脸色的黯然和落寞在米凯的眼睛里停留了片刻,背影在米凯眼底滋生留下了不明不白的情绪。 还没来得及捕捉,就连着离去的身影一同消失了。 希尔斯并非不能接受大人对他肉体上的折磨,他知道这是大人克制下的表现。 承受这一切的,仅他一个。 米凯大人偶尔泄漏出的偏执和控制欲,他愿意包容并全部接纳。 这是他的专属,贴身男仆的专属。 他愿意继续去当一个献出忠诚的仆人。 只是大人认为他的忠诚不够纯粹,附带的爱意是杂质。 但要怎么去摒除,已经浑然一体的爱与忠诚。 第十四章囚禁的玫瑰 庄园的位置偏远,按批次到来的信件会在这个时间统一送达,希尔斯被管家支使去拿信了。 管家在给米凯倒柠檬水的时候,貌似不经意地提了一下:“最近希尔斯是不是和大人走得有些近了?” 往常这个时候他会说一句这个老古董多管闲事,但这次他默认了。 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和希尔斯的关系。 而他部分外露的肌肤上的伤痕,总是让人遐想。 他们只猜想是他心狠手辣总是惩罚下人,却不知道他和他说不清的关系。 这个阅历无数的老管家就未必不清楚了。 这句话也提醒他了一下,他似乎和希尔斯走得过近了。 是他的不知分寸才导致希尔斯的不知分寸吗? 没有把控好距离才会如此吧。 他不由得庆幸老管家提出调离希尔斯的意见是个颇为恰当的时机。 由之发展下去,他和希尔斯之间难免会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个决定很快就被定下了。 调离希尔斯不是在下个月,也不是在明天,而是现在。 从希尔斯取信回来踏进庄园的第一步起,他将不会与米凯大人有任何接触机会。 不过是被安排到后花园打理花草,米凯相信这会是一份十分适合这个仆人的工作。 这也意味着米凯将不再踏进那片区域,想要欣赏花朵的途径就只有房间的窗外与狭小的花瓶。 那日过后,床头花瓶剩余的玫瑰早已干枯了。 即便喜欢它败落的萎靡姿态,可等它彻底干瘪也失去了美感。 米凯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还没把它换掉。 偶尔想念娇嫩的玫瑰的生命力,他会倚到窗边去看。 感受它鲜艳的色泽,和若有若无的香气。 除了玫瑰,有时候还会看到希尔斯辛勤的背影。 米凯的视线总是从花朵上移去勾勒他的背影线条。 窗台的位置很巧妙,后花园里的人抬头会被太阳光的折射亮得睁不开眼睛,更别说去看窗户里的人了。 手里干枯的花瓣和花园里的鲜活气息相差甚远,米凯忽然想起那天在希尔斯枕边的一瓣玫瑰。 记忆牵引着米凯来到希尔斯的房间,果不其然地米凯在同一个地方摸到了被枕头主人藏好的玫瑰瓣。 希尔斯会每夜枕着它入睡吗? 随手翻了翻床头放着的一本读物,米凯有印象。 故事讲述,老农夫的邻居有一把锋利的镰刀,只要轻轻一挥就能收割一大束稻子,这让老农夫很是羡慕。 后来邻居不再继续干农活了,走之前把这把刀送给了农夫。 但因为这把刀太过锋利,他害怕用的时候会不小心割断自己手指,所以即使在他收到以后,他也从来没有使用过它。 老农夫觉得这样太浪费了。 他想了个办法,只要这把刀没那么锋利就不会割伤自己了。在把刀磨钝以后,老农夫的这把新刀终于派上了用场,果然刀没有轻易割伤他。 只是他发现,这把磨过的刀甚至还没以前那把刀割草割得快,他后悔极了。 农夫很傻,这是米凯看第一遍就得出的结论。 一本不小心落下的儿童读物罢了,没想到还会再看见它。 不过现在他好像能理解农夫的愚蠢行为了,他总觉得自己在干的事和这个犯傻的老农夫有相像之处。 他把希尔斯的爱磨钝,磨得越钝越好。 这把刀让他渴望、恐惧,抑或两者兼备。 只有打磨过的镰刀才会用得更趁手,只是......比不上以前锋利罢了。 迷糊地醒来的时候,米凯的手臂上还有书的压痕。 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仆人的床上睡着了。 他希望希尔斯没有在这期间看见他的糗态。 这实在是离谱。说到底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米凯自己也想不通。 随后几天,即便知道希尔斯照料花草的身影会如常出现在窗外。 但米凯没有再靠近过窗边。 即便他越压抑这种想法,念头就越强烈。 他把这种想法归类成不满,好像自己在躲避希尔斯,甚至只能在有限的空间地看他的玫瑰。 为什么反倒被囚禁的人是他自己。 是了,他是不满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地赏花。 无名的烦躁和空虚在这段日子侵蚀着米凯的专注力。 花瓶里定期更换花朵的工作也在他的旨意下暂停。 明明只是一朵玫瑰,为什么会让他感到困扰,米凯不敢细想。 他要再做些什么。 第十五章玫瑰花期 除了空虚感,希尔斯内心更多的是担忧。 无法与大人相见的忧虑。 十几日的花园工作,他现在已经从大人的身边被剔除开来。 往日与大人的亲密如同泡沫的美梦一戳就破。 他知道会醒,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太快了。 脱下沾满尘土的手套,他接过管家放到他手上的新信笺,虔诚地打开...... ———— “他说了什么?”米凯问。 他预料了希尔斯知道调离消息后的反应。 伴随了将近十年的贴身仆人,这次不止调离主人身边那么简单,他将要离开庄园。 这个决定米凯自己都觉得残忍。 管家向米凯复述了一遍希尔斯的话。 “麻烦转告大人,请问能把我调去桑塔拉吗?” 什么? 米凯愣了一下,这句平淡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桑塔拉?那个偏僻的地方可是离这里更远,希尔斯在想什么? 莫名的怒意从米凯内心浮现。 他还嫌自己送得不够远是吗,他在向自己示威。 这下正好,米凯立马写了封给桑塔拉庄园管事的信,告诉他将有新人来了。 “既然你也没有留的意思。那我满足你。” ———— 希尔斯依旧捏着那封调离他的信笺,“调离”两个字不断刺痛他的眼球。 他再一次地核实底下大人的字迹,的确不是管家的独断安排。 虽然他早有预感,从大人安排他负责打理花园的时候起,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来临。 让自己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这应该是米凯大人所计划的。 为的就是让自己放下对大人不该产生的感情。 大人已经足够仁慈了,他没有被革职甚至悄悄处死。 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就不该站在台前,他哂笑。 至少他可以等,或许还有机会回到大人的身边。 翌日早晨,希尔斯就到他照料了一段时间的花园,走到熟悉的玫瑰花丛摘了几支,贴在心口安置。 自从他不再是贴身男仆,米凯的房间花瓶花束更替都是由管家负责。 不过今天他趁着他们不在,最后一次进去了熟悉的房间提前换上了娇嫩的花朵。 露珠还悬在花瓣的边缘欲滴不滴,玫瑰绽放在这个时期它最美的姿态。 离开的时候还是玫瑰花期,他也算得到了慰藉。 美好的瞬间持续不久,大抵这几朵玫瑰只存留在这里大概一星期。 就像他本人停留在大人身边的日子,也会迎来终结。 他只希望把他停留过的痕迹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不知道桑塔拉那里的玫瑰如何。 直到他离开庄园的那刻,希尔斯都没能再见米凯一面。 大门唯一送别的身影只有微弓着背的老管家。 花丛中的身影不在了。 米凯倚在窗边,不知道在赏什么花。 第十六章桑塔拉玫瑰 桑塔拉庄园不大,只有莫莱庄园的五分之一大小。 刚来的希尔斯不大习惯,原本庄园内需要分配的工作就不多,他来到这可以说是清闲。 但是闲下来的时间越多,对米凯大人的思念就会越发清晰。 因此他最不习惯的,其实是没有米凯的存在。 值得庆幸的地方,虽然桑塔拉庄园很小,但好歹也有花园。 不过是连杂草也少有的荒芜花园。 希尔斯主动提出了要接管打理花园的任务,他想要在这里种出桑塔拉玫瑰。 种植玫瑰需要肥沃潮湿的土地和温暖的气候,恰好桑塔拉是个与之相反的地方。 这里常年被干旱寒冷围绕,所以大部分种出来的花朵也是幼小而干瘪的。 而桑塔拉玫瑰干枯的颜色有种颓废的美感,虽然种植的人少,也依旧受到人们青睐。 希尔斯记得大人提起过这个玫瑰的品种,他想让大人亲眼看看他种的桑塔拉。 ——— 第二年,桑塔拉庄园。 经过两年的努力,花园里终于开出了幼小而珍贵的桑塔拉玫瑰花苞。 希尔斯日复一日的期待感终于有了回报,他激动地虚捧着那朵脆弱的花苞。 这朵顽强而娇嫩的玫瑰对他而言是重要的象征,他对米凯的思念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他多希望和他分享这份喜悦的人是他。 他已经开始期待长成后把一束桑塔拉玫瑰献给大人的情景。 希尔斯付出的心血整个庄园的人都看在眼里,大家都为他高兴。 只可惜好景不长,维持了三天寿命的第一朵桑塔拉还是凋零了。 ———第三年,莫莱庄园。 “这位是亚勒,以后就由他来负责照料大人的起居饮食。” 一个亚麻发色的少年上前行了礼。 老管家担忧地看着自己年轻的表侄。 老伯爵走后的几年,他一个人打理庄园的大小事务还算有余裕,那些家族排来试图架空什么的人都不顶用。希尔斯一走,在照顾大人的方面难免有些疏漏。 他倒是不担心亚勒胜任不了希尔斯的工作,他知道这个表侄的精明能干。 但他不希望他成为下一个把握不好分寸的仆人被赶出庄园。 而且不确定的是大人还愿不愿意接受一个新的仆人来代替希尔斯。 所幸米凯看了这个新人两眼,点头同意了。 管家在这几天对亚勒交代了当贴身仆人需要做的事还有大人的忌讳。 还有切记不要和大人走得太近,他语重心长地告诫。 希望自己的侄子不要落得跟希尔斯同样的下场。 米凯对于代替希尔斯的存在,确实下意识有排斥的心理。 但既然他已经察觉到希尔斯对他的影响,他就不会放任它发酵下去。他没有想过会被一个仆人的梦魇缠身三年。 在彻底掌控他的仆人前,他需要先掌控好自己的心。 他越思念希尔斯,就越不能让他回来,这些莫名因希尔斯而起的情感需要被压制。 所以他接纳了亚勒的到来。 亚勒除却接受老管家严苛的指导,本身也是一名颇为优秀的仆人。 对于新的环境,他很快就和仆人们打好了关系,自己的工作也很快已经上手了。 除了照料大人的起居以外,偶尔也会协助管家处理庄园的事务。 这天他如常执行每周惯例,去拿信件。 亚勒留意到大人每次查看信件都会先把一个叫希尔斯的人寄来的信放到最前。 也仅有这封信是大人看完后从来不会回信的。 他按捺好奇的同时细心地把它迭在信件们的最上方。 依旧是先看那封比较特殊的信,米凯将碎裂的火漆倒进收集的瓶子里。 这次的内容比他想象中的短。 “亲爱的米凯大人, 这些日子您过得还好吗? 近日,我发现了一朵您或许会感兴趣的花种,它叫做桑塔拉玫瑰。 请原谅我最后一次的冒犯。 我爱你。 您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到我的忠诚,它早已被爱所取代。 请多保重。” 和前几次充满生活气息的分享欲不同,他这次的来信简短而有力。 像是一封辞别信。 信封里还附带一片玫瑰花瓣。 和他几年前留在枕边的玫瑰不同,泛黑偏薄的外形,是米凯没见过的品种。 若是平日看见了米凯说不定还会惊喜。 在嗅到了信里诀别意味,这种感觉注定不复存在。 希尔斯居然敢擅自离开,米凯从来没预料过这样的可能性。 这是对他的不尊重。作为主人还是被爱慕着的人,希尔斯的行为都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奇怪的是米凯并没有生气,他的心里被希尔斯离开的消息占据。 比起不同意,更多是的不愿意。 内心深处仿佛在抽痛。 信纸的一角被捏紧,出现不可修复的皱褶。 他去了哪? 米凯不敢继续设想希尔斯离开的场景。 希尔斯的行为背叛了他,他应该愤怒。 而不是难过。 米凯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他。 第十七章男仆人与男仆人 桑塔拉庄园,和莫莱庄园最大的区别是花园在正门的中央,踏入门口的客人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不堪入目花田。 那里是萎靡参差的玫瑰,和斑秃的空地。 唯独缺少最该出现的身影。 仆人们对突然到访的米凯有些吃惊,甚至大部分的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陌生的庄园主人。 这里的管家急匆匆地赶来迎接,米凯阴沉的脸色,还有最近发生的事都让他猜测到了对方的来意。 “你们的花园是谁在打理?”米凯冷声问。 “是希尔斯,先生。”“那他人呢。” 管家沉默了。 “你看不好自己的下属吗?居然让他跑了?” 米凯声音徒然变高。这句话是在质疑管家,也是质疑他自己。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是我逼走他的吗? 不,他已经把空间留给希尔斯了,没有把人留在身边继续折磨。 希尔斯说走就走? 长形餐桌上摆放的花瓶,里面插满了鸢尾花。 说不出愤怒的理由。他手一挥,花瓶应声落地。 “你努力的成果做给谁看,我吗?你看,根本没有人认同你。”米凯的内心在咆哮嘲讽。 鸢尾花被米凯愤怒地践踏,桑塔拉的花瓣安然地在米凯的口袋沉睡。 除了花瓶,一同被砸落的还有初见米凯的仆人们的印象。 他们本以为值得希尔斯煞费苦心栽培桑塔拉玫瑰的应该是个不错的主人。 他们似乎又想起了前任庄园主人残暴的丑闻,那个人的儿子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但从米凯阴沉着个脸进门到现在,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米凯一把扯过低着头的管家,语气微沉地说:“他有说去哪吗?” 管家顿时抬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小心地问:“大人不知道吗?” “什么?”米凯攥得越发紧的衣领昭告着他仅剩的耐心。 管家干涸的喉咙发紧,米凯感觉到了不妙。 “希尔斯死了。” 死了? “不可能。” 希尔斯在躲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希尔斯又试图违逆自己,就像那句他不爱听的“我爱你”。 “你亲眼……” “是的,大人。”管家小心翼翼。 米凯陷入了混乱。 他以为希尔斯只是短暂的离开,不曾想过他会不回来。 他在莫莱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就算那个不听话的仆人跑了他也会想办法把希尔斯逮回来,他在父亲那学会了很多手段,他可以用让希尔斯永生难忘的惩罚去…… 是了,希尔斯肯定是害怕惩罚才打算永久地离开他身边。 “你不是应该好好照料玫瑰吗,为什么这个时候走。”米凯不理解地低语。 但是希尔斯回答不了他。 抓着管家的领口的手早就已经松开无力了,管家没有抚平褶皱的打算。 管家想起那个每天诚恳照料花朵,谈起伯爵会眼含笑意的男仆人。 希尔斯把信交付给他眼底的落寞和绝望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管家叹了口气:“希尔斯一直想回莫莱,他以为大人还需要他,所以一边培育着桑塔拉玫瑰一边等。只是现在,大人似乎已经不用了。” “为什……”没有说下去,想到了什么的米凯哽住了。 是亚勒。 希尔斯等来的不是让自己回去的消息。 “那个人不是。”米凯打断还想开口的管家。 不是什么? 不是因为自己感觉调教失败了,想换一个人试验?不是不相信希尔斯并非无可替代? 不是因为自己也被令人作呕的情绪束缚住了想要自欺欺人地借机挣脱。 米凯不敢承认。 管家并不想把那段糟糕的回忆拉出来,可是他觉得还是需要告诉这位仍然恍惚的大人。 【管家:“希尔斯,那个新仆人不代表什么,或许你……”】 【希尔斯:“抱歉。”】 【管家:“为什么?”】 【希尔斯:“我没有大人想象中的强大,我承受不起比这三年更大的折磨了。”他眼神看向插在花瓶的桑塔拉玫瑰,它已经奄奄一息地耷拉在瓶口,像极了他本人,“你看,连它也失败了。”】 “希尔斯在等机会回去,大家都知道他种玫瑰是为了回去的时候把它带给您看。”管家惋惜道。 米凯顿时噎住。 他在等他。 第十八章致:我罪孽深重的爱人 十三年前。 在少爷到来前,希尔斯第三次重新整理了床褥,猜想少爷会感兴趣的几本书被细心地摆放在桌面。 他有些疑惑,少爷比平常晚来了将近三十分钟。 “开门。”十五岁的少年在门外敲了敲。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碟子,上面是一块精美的小蛋糕。 “我被父亲锁进黑屋了,这个请你。”他把碟子往前递了递。 希尔斯本就不可能怪罪他,他在意的是:“少爷还好吗?” 米凯已经驾轻就熟地坐到了床上翻书,“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希尔斯站在隔壁,拿着第一次收到的蛋糕手足无措。 米凯余光瞄到他的犹豫,直接道:“赔礼,让你久等了。”知道是赔礼,希尔斯更加不敢吃了。 米凯干脆地合上书,“你刚刚不会什么也没做在干等吧?不要白白浪费你的时间,你这次的等待至少还可以换一块蛋糕,下次就不一定了。” 但米凯知道,无论自己有没有准时到来,希尔斯都会一心一意地等他。 自此以后,米凯每次来都会给希尔斯带上一块不是赔礼的蛋糕。 ———— 米凯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玫瑰田,“我可没有给你准备赔礼,不过你学聪明了,至少还会干点别的。” 风吹过来,干瘪的花枝颤颤巍巍。 米凯从园丁那里得知,这个由希尔斯照料的花田,生长起来的玫瑰只能大概活三天,之后便会渐渐枯萎。 他伸手托住其中一朵已经蔫了的玫瑰花蕾,花朵无力地垂在他的指缝间。 迎来时限的玫瑰外瓣几乎没有一点湿润的感觉,它代表的就像生命力的流失。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桑塔拉开得最艳的时候。 如果希尔斯还在,或许他会有机会看见。 或许他会再问一遍,希尔斯会不会收回那句话。 他松开手,败落的玫瑰失去了承托,了无生气地歪曲栽倒在沙砾般的土壤。 米凯想,即便他能听见,现在也许也不是同一个答案了。 ———— 亚勒把准备好的衣服取过来,井井有条地替米凯一件件换上。 他动作却娴熟得不像是第一次替主人更衣,应该私下练习了不少。 除了以前那位,米凯可没有让贴身男仆替他更衣的习惯。 多管闲事的老管家,不知道他把多少事情告诉了亚勒,米凯心想。 米凯没有吝啬夸奖,亚勒高兴的表情也显然易见。 米凯被他的笑容晃了眼,这样的笑容他几乎没有在那张相似的脸上见过。 是的,相似,尽管只有六七分,同样熟悉的身份还是能让米凯回忆起那副熟悉的脸庞。 鬼使神差地,米凯突然说道:“我喜欢你把头发束起来。” 亚勒受宠若惊地点头。 对于新仆人的去留,米凯不是没有再犹豫过。看见亚勒总能让他回想起和希尔斯的过往。 压抑酸涩的情绪是附赠,还有突然浮现的思念,但事到如今,他不敢承认这是爱。 即使亚勒犯了错,米凯也会视若无睹。他知道希尔斯以前或许怕极了他的折磨,他不会再折磨他了。 不过,困扰是双向的。 亚勒感觉得到,伯爵大人偶尔会看着他出神,他能感觉出看大人的眼神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这引起了他的好奇,他想从老管家那里套出关于上任贴身男仆——希尔斯的消息。 人精般的老管家自然察觉到少年的意图,他不希望他走上希尔斯的后路,因此对此保持缄默。 这诱发了亚勒的攀比心。 亚勒的年少气盛使他的稚嫩更加外放,掩藏得有痕迹的爱意的眼神不时给米凯压力。 米凯本能地抗拒这项发现。 爱是他这辈子最难抗衡和撇清关系的东西,所以任何跟它有关联的感情也好,错觉也罢,都让他唯恐不及。 即便想驱逐,如今在经历过辜负旁人爱意的他,也无法随意做决定。 自从发现以后,他还是让这个毛头小子留了下来,他害怕一旦让亚勒离开,他会像上一朵的桑塔拉玫瑰,迎来凋零。 这次的爱在恐惧之上又蒙上一层死亡的阴影。 也好,这样还能作为惩罚自己意味的存在,米凯默许了亚勒展现的爱。 ———— 亚勒的爱。 炽热又外放。青涩的热意挟裹着不顾一切的气盛。 伯爵大人又一次抚摸他的脸颊,撩过他后脑的小朵发尾,着迷地摆弄,宛如轻弄花瓣。 亚勒痴迷地看着公爵大人出色挺翘的五官,感受抚到他咽喉间的手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大人对他是那么的温柔,从不打骂责罚,眼神缱绻地笼罩他让他跌入被神施舍恩惠的梦境。 是,伯爵大人就是他的神,他只是卑贱的下仆却能得到尊贵的人的青睐,缠绵相待。 尽管这份特殊待遇不是对“他”。 想到这里,亚勒的眼中漫过不起眼的血色,他渴望地拥抱住米凯,“大人,请叫我的名字。” 米凯没有抗拒,顺从地迎合了眼前人的怀抱,他轻声呼唤:“希尔斯。” 亚勒环住米凯脖子的手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他忍耐着闭上眼,假装自己就是那个人。 “希尔斯。” “....希尔斯。” 亚勒觉得耳边一次又一次的“希尔斯”越来越难以刺耳,他猛地推开情动的伯爵大人,吻了上去。 ——伯爵大人的房间 除了米凯本人,没有人拥有抽屉的钥匙。 但是亚勒今天拿到了。 拉开的木柜,些微泛黄的信件随着打开的力度小船般地晃荡了一下。 这里有当初所有从桑塔拉庄园寄过来的信,有不少是亚勒转交给大人的,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内容,只知道写这些信的,是让伯爵大人日夜难以忘怀的旧人。 他想知道,希尔斯是什么样的人。 随手拿起一封,没有印过火漆的痕迹,亚勒有些奇怪却依旧打开了。 信件的内容没有上款,只有密密麻麻的—— “我爱你。” ...... “我爱你。” ............ “我爱............” 亚勒颤抖着放下文字累积得沉重异常的信,不敢相信一腔浓烈的爱意会是出自伯爵大人的手笔。 ——这是米凯写给希尔斯的情书。 攒了三年来自桑塔拉的信,原来挤满了抽屉的,还有来自莫莱庄园未寄出的情书。 它们诡异腌攒地交迭在一起,缩在不见天日的木头里和时间一起腐朽。 尽是不能诉之于口的隐忍爱意。 亚勒明明失去了看下去的勇气,眼睛发红却强迫自己再次拿起另一封—— “你在干什么。” 年迈却庄严的声线犹豫兜头泼下的冷水,把亚勒淋得清醒。 老管家突然出声,亚勒失魂落魄地垂下了手。 老管家看着这个年轻的背影叹息道,他明明已经告诫过亚勒,还是没料到少年的莽撞。 他还是选错了人。 管家向米凯提议了更换贴身侍奉的人选的事情。 “为什么?” “他行事粗心,已经冒犯过大人好几次了。” 米凯没有轻易答应,“我记得是你认真挑选把人送来的,他不是你的侄子吗。” “让亚勒过来。”米凯直接吩咐道。 踌躇的脚步失去了以往的热情,亚勒的手僵硬又安分地放在两侧。 他垂着脑袋停在伯爵大人的目前,“大人。” “是你说要离开的?” 是管家让自己走的,但是亚勒觉得离开这里,离开伯爵大人的身边也许是正确的选择。 如同齿轮生锈的木偶,亚勒缓缓点头。 米凯温柔地伸出手,想把人牵着,悬空的手这次却没有得到亚勒欣喜的回应,米凯问道:“为什么?” 米凯眼神微沉。 为什么不牵?为什么要走? 才不过两年,这个和希尔斯有一些相似的少年已经难掩神色的痛苦,“大人看我的眼神这么浓烈而美好,是在看我吗?” “是......” “不,您是在透过我看希尔斯对吧。” 听见久违的名字,米凯肩头难以避免地颤动了一下。 被仆人出言质疑的伯爵眼神染上了不可侵犯的怒意,却在听到下一句消弭得彻底。 “大人,请不要折磨我对您的感情了。” 折磨? 原来他又折磨人了吗。 被这个词提醒,米凯急急地出声仿佛惧怕着什么东西又会消散在他眼前,他捞起亚勒不肯主动接触他的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这次不逼你了,自由,我的爱,你想要什么?” 亚勒听见那句“我的爱”,自嘲地笑出声。眼中求而不得的爱意混杂了破碎的悔恨。 “大人。” 亚勒的声音颤抖。 “爱是说给就给的东西吗,而且我早就知道伯爵大人已经把它全部交给了另一个人。” “我就像条贪婪的虫子妄图爬上花枝得到花园主人的青睐,却不知主人的视线只是越过虫子在看身后的娇花。” 米凯听见亚勒几近溃不成声。 他说:“我也想得到您的爱。” 爱? 米凯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字了。 耳边恍惚,似乎有人说着:“我爱你。” 米凯大惊,“谁?”“是你吗......希尔斯?” “谁,谁在说话?” 亚勒没有理会再次自顾自陷入回忆的伯爵,他留下了对着空气神情呆滞的米凯,脚步虚浮地自发离开了莫莱庄园。 那一声声的表白在米凯耳中空荡荡地回响,又一次地渐行渐远。 米凯什么也顾不得,疯了似的跑回房间哆嗦着拉开抽屉,笔力不稳地掏出纸笔写下烂熟于心的文字。 一字一句认真。 他喃喃自语,“我也爱你,我也爱你......” 没有上款。 写信的人心知肚明。 花语:桑塔拉玫瑰——罪孽深重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