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鐵傳》 第一部第一章被俘 被俘 我叫马铁,是雍凉马氏一族的成员。马家是武威大家,世代掌管凉州各郡。这片土地自武帝以来,便是通往西域的交通咽喉,亦是毗邻三辅的战略要地。从这里,南可翻越秦岭抵汉中、下巴蜀,东可直达京畿,总揽河西,北边是草原上喜欢过来串门的鲜卑,西部则是广袤的大漠、如明珠般散落各地的西域诸国和那神秘的天山…… 汉族与各个异民族在这里杂居,相互通婚,历史久远,结成大大小小的派系。马家祖上追溯起来,算是汉族,我们效仿中原文化,当地的异族效仿我们……如今各民族已融为一体,马家被推举为首领,我父亲即是大族长,在整个凉州享有崇高的威望。 我们这个大家庭既是中原文化的继承者,华夏文明的一份子,也保留了优秀的异域风情与传统,并以此为荣。 我们这里不仅有佛教僧侣,道教道士,也有西方土教,自称为拜火教或大食教。还有来自遥远大秦国的传教士,他们跟随从西域返回的庞大商队而来,并在这里生根。不同信仰都在这里修建了他们的宗教建筑,平时同一时间能见到几种不同的宗教活动,人们见面打招呼都得先看一眼对方穿的是袈裟、道袍还是白袍,免得鸡同鸭讲闹笑话。 儒教在这里反而不怎么流行,听说有一代族长试图推行儒教,结果成为了唯一一个在任上被推翻的首领。 各民族文化在此交融,结出了璀璨的精神之实。我们的人民不仅能歌善舞,而且精于骑射。每年皇室都要来我们这儿遴选身手好、长得又漂亮的年轻人作为宫中的伶优和侍卫。 生活在辽阔的天地中,赋予我们淳朴、坦荡的胸怀。那些路过的中原商人,在羊毛大地毯上跟十几个人一起喝过酒,沿着山麓一边跑马一边唱过山歌,见识过戈壁的夕阳后,也会变得跟我们一样爽朗,放下所有的繁文缛节…… 而残酷的大自然和凶恶的猛兽塑造了我们尚武的性格。我们崇尚武德,讲义气。在我们那儿,背信弃义是十恶不赦的罪行,将受到所有人的唾弃,连家人也不会宽恕你。 男子以欺负弱小为耻,以保家卫国为荣。女子的束缚比中原人少一些,比如这里没有人要求女子守丧三年,或是裹脚,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会被指摘为不守妇道。在这里,那些没人要的妇女都是些蛮横的悍妇,或好逸恶劳、游手好闲的懒婆娘。好姑娘懂得辅佐和支持自己的丈夫,并视之为自己的幸福。 长期的民族杂糅,改变了原本的相貌特点,很多世代生活于此的汉人看上去都不像中原人了。拿我家举例吧,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我大哥名叫马超,人送外号“锦马超”,他的皮肤比许多女孩子还要白,好像天天敷粉似的,其实他从未用过化妆品。 又比如说我的小妹,她名叫马云禄,她完美地继承了父母外貌的优点,也可以说东西方的美神终于愿意携手合作一次,而他们的联名作品、呕心沥血的产物、高超技法的集中体现,就是小妹。她是凉州的大家闺秀。 有人可能会说,你们不过是一个边陲部落联盟,哪来的大家闺秀?我明白这个词的份量,若非有底气我不会这么说——虽然在我心里不管怎样她都是个大家闺秀。这里面有些来历外人可能不大清楚,不用着急,我来讲解一下,大家听完后自行判断吧。 十多年前,大概九几年的时候,那时候天下刚刚结束董卓的暴政,京都名义和实际上的掌控者变成了以李傕为首的董卓旧部。他们为了拉拢我父亲,拜父亲为征西将军,官四品。 后来神器易主,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当时袁、曹两家打得不可开交,双方都来拉拢父亲,父亲最后选择了曹操。事后来看,这实在不能称为明智。当时我劝父亲,曹操奸诈诡谲、野心勃勃,收黄巾、灭吕布,驱刘备,大有统一华北之势。若是归顺他,就是等着被他逐个击破的命运。应该趁他无暇西顾之时,收复关中,整肃京畿,招徕流亡的王公大臣,安抚贵族。然后东出函谷关,以解救圣驾为名,联合袁绍讨伐曹操。成功,则乘势进取中原。不成,则据守关中,背靠雍凉,亦可以虎视天下。 当时我还未束发,可能因为我年纪小,父亲没有采纳我的建议。曹操表拜父亲为征南将军,比之前稍微提高了一点点。后来又拜父亲为前将军(三品),假节,封槐里侯。等到父亲进京,又被拜为卫尉,这已经是仅次于三公的二品官了。 大家说有这样的家世,算不算半个大家闺秀呢? 那还有半个呢?哎,我这就给大家细细道来。 父亲推崇儒家文化,虽然他没有像之前那个族长一样大力推广,但他渴望把他的孩子培养成符合中华传统礼仪、能进入汉人上流社会的新贵族。 当时我大哥、二哥都已成年,我十三、四岁,小妹尚未金钗。因此父亲把培养的重点放在了我和小妹身上,尤其是小妹,我猜想父亲可能盘算通过一场联姻攀上皇亲国戚,巩固家族的地位。 这并非痴心妄想,记得前面我说皇室会来挑选伶优吗?这些女子,有的会进入后宫,有的会赏赐给当朝权贵,也有陪同皇帝前来的年轻王公贵族,看中了哪个,便直接纳为妾。而我们马家的亲戚里,有明媒正娶给接到京城去的。 小妹豆蔻之后,每年的选拔宴会上都被皇室指名表演。她表演的舞蹈《九天玄女》,取自中华神话,融入了异域风情,搭配薄如蝉翼的面纱,叮铃当啷的手镯脚环,和光辉璀璨的头饰,全场惊为天人。每次演出万人空巷。她一颦一笑尽显绝代风华,做出高难度动作的腰身柔弱无骨。 看着她宛如仙女下凡、媚惑众生的丰姿,说实话我有点吃醋。因为小妹平时跟我玩得最好,跟我最亲近,我不太想跟别人分享这件“艺术品”,尽管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作如是想。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小心地克制内心的情感,在背后默默地守护她。 除了歌舞艺术之外,父亲还不惜斥重金请高人专门培养她诗词歌赋、女红家务、礼仪姿态,交涉辞令……有些需要我一并学习。说实话这些都很枯燥,我本可以敷衍了事,但那不就成为我抛下小妹独自逃避吗?未免太不仗义。而且也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受苦,俗话说快乐共享能翻倍,痛苦共担能减半。我陪她一起,起码能给她排忧解闷。 因而我在陪她的过程中,就读了不少历史地理、权谋术数的典籍,我就爱看这些,像什么《战国策》,《盐铁论》,《合纵术》,《鬼谷子》,《孙子兵法》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她要练舞的时候我会给她伴奏。她跳舞,我弹琴,我感到特别光荣,这是只属于我们俩的秘密时光,也只有我能看到她练习时的辛劳与汗水,看着她一点点打磨动作,无数次跌倒,脚磨破出血……每次都是我给她上药、包扎,做推拿按摩,缓解她的疼痛。 她闲暇时喜欢跟我一起弹琴,两人一起琢磨琴艺,开发新的曲目。我们用的这张琴来头可不小,历史悠久,是汉武帝那会儿流传下来的。 那时匈奴经常劫掠凉州,烧杀抢掠。武帝派卫青、霍去病率骑兵大军出征,讨伐匈奴。马家的祖先是这里的牧民,遇到了迷路的汉军。原来霍去病单独带领着一小支骑兵部队千里奔袭,打算突袭匈奴。他们深入当时还很荒凉的草原,辨不清方向了。 马家的先人便毅然承担起了向导一职,他们不辞辛劳地陪伴着这支奇兵在荒漠里强行军五天,一路风餐露宿,不远万里地指引他们找到了匈奴的王庭。匈奴人根本没料到天降神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匈奴王及王庭贵族大臣全都成了阶下囚,汉军大获全胜。 武帝为表彰马家的功绩,赏赐了一张御用七弦琴。这张琴采用上等紫檀木一体成型,经过定型、琴面弧度制作、槽腹、底板制作、调音、上漆等一百多道复杂工序精心制成,堪称无价之宝,在我们家族里代代相传,象征着中原文化对我们的认可。 到我们这一代时,因为战事频仍,父兄忙于打仗,琴艺传承的重任就落到了我和小妹肩上,我们都跟随名师勤学苦练了多年。这方面我可以陪她,但是前面提及的许多技艺大多是她独自完成的,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我对她既钦佩又心疼。 小妹及笄的时候,翩翩然出落成一名知书达理、冰雪聪明、温婉娴淑的美人。父亲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但另一半问题是他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婿,很多人上门提亲,不是父亲反对,就是小妹看不上。 皇帝曾经多次暗示封小妹为婕妤,父亲都没有回应,这事便不了了之。或许父亲不想让女儿当一个妃子,也可能是因为当时皇权逐渐被曹氏架空,他不想登上这艘行将覆灭的大船…… 各位看到这里,觉得小妹有没有资格称为大家闺秀呢?其实我这样称呼她,有一点辱没了她,因为她不仅是一位闺秀,更是一名战士。千万不要把她当成一个弱女子,她的武艺跟大哥不相上下,而大哥被称为“锦马超”可不只是因为长得白,而是因为他威猛得好似天神下凡一样。像神一样华丽。至于我,平时我们切磋,我跟她大概是二八开。 我觉得她的坚强勇敢是与生俱来的,是刻在我们凉州人的骨子里的。凉州的风貌在我们身上是永不磨灭的,这一点也体现在小妹的外貌上。 前面我说她是东西方美的化身,大家是否能想象呢?从整体上来讲,她既有汉族姑娘小家碧玉、弱柳扶风的身段(这点跳舞时看得特别明显),又有西域姑娘的开朗活泼、青春活力。这种活力反映在她的身体上,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的皮肤非常光洁,泛着那种非常健康的光泽,好像你把一张木头桌子擦得锃亮时,桌面反射的那种光。而且她全身没有一丝赘肉,特别紧致,这就跟那种油光区别开来。她日常中绝少化妆(因为她性格是朴素的),因此她所反射的那种光泽,是天然的、纯粹的、地道健康的光彩。 另外只需瞧一眼她的头发,就知道我所言不虚。女孩健不健康,头发就是晴雨表。她的头发像丝绸一样柔顺整齐、像牛奶一样丝滑细腻,有几次我在后台帮她换戏服时,看见她头发垂在裸露的肩膀上,那发髫好像涂了润滑油一样,止不住地从她肩膀往下滑,像一条黑色的蟒蛇,又宛如泼洒下来的浓密墨汁。 你再看看她的大腿,一般来说苗条的姑娘腿缺少肉感,就是说好像一根筷子那样,细是细,但很平。 小妹的大腿充分证明了苗条跟肉感是不冲突的,同时侧面印证了她的健康活力。她的大腿是个明显的上大下小的结构,靠近骨盆那里特别圆润,像臀部的脂肪似的,跟她平坦的小腹形成鲜明对比。而到了膝盖那里就变得窄小平滑。再往下,小腿整体纤细笔直,细看又不失流畅优美的曲线。 艺术品的这一部分彰显着主人的灵巧与活力。看着这双腿,眼前自然而然浮现出它们跑动的画面,多么舒展、多么轻盈、多么美丽…… 说完整体,再来讲讲小妹的面容吧,这同样是东西方的完美结合。我时常隐约觉得西域女子有一股媚态——不知是不是我的偏见——而汉族女子端庄得过于矜持。小妹告诉我二者取得平衡是什么样。 她的五官在柔和甜美之中透着天真的灵秀,仿佛雪山上的天池,又好似坠落凡尘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相比之下那张丹青画不出的精致鹅蛋脸只能算不值一提的特点;或者说平时她头发分开,露出像月轮一般光洁美丽的额头也只能算陪衬了。 她最迷人的地方当属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会说话。当她展现出汉人女子文静优雅的一面时,她的眼睛像一汪清池,没有波澜,眼睛说:“我现在是平静状态,我保持矜持,请注意礼貌,谢谢。” 而当她展现西域女子的热情时,她的瞳孔好似一颗巨大玛瑙,从不同角度看,折射出不同的光彩,它是如此千变万化、丰富多彩,怎么看也看不腻,眼睛说:“我兴奋,我喜悦,我接受你的邀请,我把自己交给你,期待你赐予我欢乐。” 我爱我的妹妹,我对她的爱不会比对这片土地少。而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是因为它的人杰地灵孕育了妹妹的钟灵毓秀! 因此各位可以想象,当有人践踏了这片土地,伤害了我爱的人时,我的怒火有多么炽烈了吧? 零八年,曹操征召父亲入宫。这是一个阴险的手段,不去就是抗旨,去了就是九死一生。为什么我这么肯定?因为我知道曹操一直觊觎、甚至忌惮凉州,他统一了北方,在南方折戟,那么接下来他的触角要伸向何方,已是不言而喻。 我劝父亲不要去,其实应对这种以威势逼人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拖就行了。口头答应,行动不从。理由?借口很好找,到处都有。拖不下去时,谴责对方咄咄逼人,这样就能占据道义。 父亲这一次也没有听从我的建议。 两年后,父亲遇害。 后来我听说是曹操逼迫父亲写信招降凉州军,父亲不从,惨遭毒手。 凉州军在大哥和盟友韩遂的带领下,用为父报仇的名义,浩浩荡荡地杀向长安。我和小妹都随军出征。 我们西凉铁骑面对羌族和鲜卑尚不落下风,对抗这些中原部队更不费吹灰之力,打得魏军丢盔弃甲,一度占领了长安。 曹操亲率大军进驻洛阳,与我们隔潼关相望。 随后我们中了离间计。曹操装作跟韩遂特别亲热的样子,在两军中间的战场上拉着他的手闲聊,交给他一封信。韩遂回来,众人一看,信上涂涂改改,无法辨认原迹。 大哥马上怀疑韩遂通敌。这个韩遂是父亲那一辈的人,是仅次于马家的雍凉第二大军阀。他跟父亲有一段很深的恩怨情仇。李傕那会儿,两人曾并肩作战,共同讨伐长安的叛乱。李傕及其党羽毁灭后,父亲跟韩遂曾因部曲侵犯对方领地而大打出手。及至曹操招安,两人又一同入朝为官。 可以说我们跟韩遂的联盟非常脆弱,双方貌合神离,各有各的小算盘。眼下看到韩遂跟曹操那么亲热,大哥便怀疑他背叛了,害怕他背后捅刀子。 我跟大哥说,这是别人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如果他们真的串通好了,为何要让我们知道呢?你就当没看见,不要无端联想。 我继续劝说,韩遂会不会背叛,不是看他表面跟谁亲热,而是看他的利益所在。曹操已经做出了要吞并凉州之势,韩遂能忍气吞声、俯首称臣?莫非曹操暗中许诺给了他高官厚禄?看看父亲的下场吧,难道韩遂不懂得前车之鉴,非要步父亲的后尘?曹操已经失信于凉州,凉州人民再也不会相信他。 可惜大哥不听,质问韩遂,执意要他做出保证,也就是削减他的兵权。韩遂不肯,双方大吵一架,各自率领自己的部队离开大本营,驻扎在别的地方。 魏军趁势进攻,凉州军各自为政,号令不通,变成一盘散沙,结果自然是惨败。大军分崩离析,不同的氏族自行解散,所有人都落荒而逃,像被驱赶的猪狗一样。 魏军穷追不舍,一路烧杀抢掠,这时羌族又发动叛乱,整个凉州遍地烽火,狼烟四起。到处都是杀戮与破坏,父老乡亲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我跟小妹在敌军的第一波攻势,也就是从潼关败退那里,就跟大部队走散了,身边只有十几个兄弟跟着我们在漫天黄沙里艰难地前行,试图找到回营的路……一群敌人突然从旁边杀出来,是一支五十人的队伍,应该从事特种任务的战术分队。 我们且战且退,小妹让我先跑,自己断后,她舞动长枪,奋勇杀敌,连挑数人,敌人似乎都被镇住了,连我也看呆了,她那威风凛凛的样子既强悍又美丽。 在她的努力下,我们又跑出了十几里,敌人依然紧追不舍,手下的弟兄仅剩数人。敌人不停放箭,射中了我们的坐骑,小妹为了保护我受了伤,我们跑不了了,成为了他们的俘虏。 我听他们讨论要把我们带回去还是继续前进,他们好像是一支进行迂回牵制的别动队。 他们把我们带到他们队长面前,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露天营地里。那个队长脸上长着醒目的麻子,就叫他麻脸吧。他把我们打量了一遍,重点看了看我和小妹,然后问我俩是什么人。 我心里迅速权衡了一下说真话与说假话的利弊。如果说真话,那我和小妹必然被移送给魏军高层,成为牵制马家的重要人质。如果隐藏身份,那我们尚有一线生机,比如假意投降,伺机逃跑……当然也有可能直接被处决,这就要随机应变了,情况不利的时候再表明身份也不迟。 我便说我们只是做后勤的,心里祈祷他们不要认出我和小妹是马氏一族的人。 麻脸走到小妹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然后伸手把她的下巴抬了起来,说: “你一个女的跑到战场上来做什么?你是干什么的,啊?” 小妹把头一扭,甩开了他的手指,美丽的大眼睛冷冰冰地瞪着他,一言不发。 旁边有个小兵凑到麻脸跟前,说他听闻马超有个妹妹,叫马云禄,这次也来参战了。 我心里一咯噔。 “这女的看上去不简单,穿的盔甲都跟一般人不一样,折了我们好几个兄弟,”那个小兵说,“这会不会就是马云禄啊?” “哦,那情况就不一样了……”麻脸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我们可立大功了……”他像发现一件意外的宝藏般盯着小妹,“喂,你叫什么名字?快说,别跟我耍花招——”他粗暴地揪住小妹的头发,喝道。 小妹瞪视着他,眼里射出冰冷的怒火,我在内心拼命祈祷她不要承认。 “把她衣服脱了,搜搜她的东西,看看有没有文书或令牌。”麻脸说。 “住手——不许碰我——” 小妹激烈挣扎起来,结果重重地挨了几拳,倒在了地上,咬着嘴唇,似乎不想发出呻吟。他们把她的盔甲剥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红色内衣和小小的亵裤,她雪白的肌肤和曼妙的曲线大片大片地暴露出来。 随后他们从她的衣服内衬里找到了令牌和跟家里的书信,他们确认了小妹的身份,邪恶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你就是马云禄,啊?”麻脸蹲在小妹旁边,把她的身体扳正,喷着粗气说,“我现在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懂吗?在这里我说了算,你们的小命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你要是不配合,别怪我不客气,嗯?” 小妹眼里好像因为耻辱而闪着点点泪光,她生硬地板着脸,扭过头不去看他。 麻脸直勾勾地盯着小妹,目光落在她的胸部上,她的双峰把抱腹撑得紧绷绷的,露出一道深深的乳沟。麻脸一边用肮脏的大手摩挲着小妹的肩头,一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说: “你这妞生得挺标致啊……直接把你交出去未免太可惜了,是不是啊?”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不祥的可怕预感。 麻脸那明显被色欲控制的脑子好像转动了一下,然后叫道:“强子,跟兄弟们说,今天在这里扎营。” 刚才跟他讲话的那个士兵答道:“啊,在这里扎营吗?” “是啊,快点把笼子搭好,把这几个人关进去。”麻脸朝我和其他几个俘虏这边摆了摆头。 “头儿,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偏离主路很远,我们还有任务……” “就是要这种没人发现的地方啊,”麻脸站起来转向强子,有点不耐烦,“被上头发现了这些人就要交出去。这女的折了我们好多人,我可要好好教训一下她,懂吗?”他意味深长地说。 强子逐渐露出醒悟的表情,最后变成了一丝讪笑,说:“啊……这,这行吗,头儿?不会被发现吧?我们五日后要在安定集合……” “废什么话,到时候就说路上遇到了敌人耽误了不就行了,快去!你不来也行,到时候我一个人教训她,呵呵。” “哎,别——”强子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妹,咽了口唾沫,“我马上安排下去——”说完他便大步走出了帐篷。 “把这几个人带下去,好好看管。”麻脸指着我和另外几个俘虏,对剩下的士兵们说。显然这里面不包括小妹。 我望着小妹,内心焦急不安。小妹也望着我,眼神颇为复杂,既有忧虑、又有愤懑、还有……好像是一丝求助…… 在他们马上要把我们带出去的时候,我对着麻脸喊道: “长官,求你别伤害我妹妹——我,我有财宝,都可以给你——我还有几件兵器,都是上等的——别伤害我妹妹——” 麻脸看向我,走了过来:“哦,你是她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铁,是马家老三——你不要伤害我妹妹,我家里一定会感激你——” “马铁……记下来,今天收获不小啊……”麻脸对旁边的士兵吩咐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丝狂妄的微笑继续说,“小子,你妹妹杀了我们的人,那些人都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让他们白死,你妹妹必须付出代价,明白吗?” “你打我吧,你惩罚我吧——是我让她那样做的,是我的错,跟她无关——惩罚我吧——别伤害我妹妹,长官——求你别伤害她——她年纪还小——求你了——” “哼哼,你们都逃不了的,不用再说了——把他们带下去——” 麻脸冷笑着挥了挥手,不再理我。 “听着,我们家族是凉州部族联盟的领袖——你冒犯我们,难道不怕你们上级降罪你吗?” 他们把我拖出去时,我一直在喊,但那个麻脸似乎已经被色欲冲昏了头脑,眼睛里只看得到小妹的美色,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此刻,我感到她是多么弱小无助。我怎么能允许她上战场?怎么会把她带在身边?强烈的自责与悔恨充斥着我的内心。 我们几个俘虏被关进了一个大木头笼子,就像关动物似的。士兵在我们周围搭建帐篷,劈柴生火,搬运物资,布置哨岗……我趴在木头栅栏上,抬眼眺望小妹所在的地方,但是它已经被新竖起的营帐给挡住了…… 我在狭小的牢笼里坐立不安,一会儿敲打栅栏,一会儿拍打大腿。夜幕降临,篝火噼啪作响,我们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大概到了午夜时分,两个士兵过来打开了牢门,把我一个人带了出去。 我回到了之前那个大帐篷里,里面有麻脸和几个士兵,他们都裸露着上身,穿着便裤。正当我迷惑不解的时候,我看见了倒在一张大床上的小妹,赤身裸体,旁边散落着内衣和亵裤。 一阵晴天霹雳,我不祥的预感似乎应验了。 “小弟,过来,带你妹妹去洗干净——”麻脸大刺刺地坐在一个箱子上,大声对我说。 我浑身都在颤抖,迈着不听使唤的脚朝小妹走去,她背对着我,侧身躺着,乌黑的秀发扎成一个高马尾,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等我走进了,我看见小妹浑身都是男人的精液,屁股下面还有一滩白色液体,圆翘的臀部布满红印;她的小耳朵红红的,汗水沾湿了头发,她兀自喘息着,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一阵天旋地转向我袭来。 “你们怎么能……竟然这样对她……”愤怒和悲痛使我的喉头哽咽,“我说了请你放过她……为什么要……你们这帮禽兽,禽兽!”我握紧了双拳,手铐被我铮得咯咯作响。 “哈哈哈,”麻脸冷酷地笑道,“你妹妹用起来真爽啊,我们憋了几周,都发泄出来了。 周围的士兵发出一阵可怕的哄笑。 “这么嫩又这么骚的小淫娃,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呢!”强子大声说,又博得一阵喝彩。 “看着像个贞洁烈女,不还是被我们肏得高潮求饶,啊?” 帐篷里回响着放肆的嘲笑。 我气得几乎要窒息,恨不得当场跟他们拼了。 “喂,快去,小子,”麻脸大声对我说,“把你的母狗妹妹洗干净再送回来……怎么,不听话?不听话我就叫全队的人轮奸她,再把她送到我们城里的洗衣房去,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我用力咬着牙齿,几乎要把牙齿咬碎。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不管不顾地豁出性命,反抗他们,只求一死。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做也没有用,救不了小妹。我死了虽然方便,但是留小妹一个人受苦,她更加无助……还是活下来寻找机会吧。 他们解开了我的手铐,我跪下来,尽可能温柔地把虚弱的小妹横抱起来,发现她肚皮和奶子上也沾满精液。我第一次看见妹妹长大后的身体,以前一直只是把她看作一个可靠的战友,现在突然意识到,她是一个多么性感的尤物呀。她的两个奶子像两个包子一样形状可爱而饱满,上面是两颗非常嫩的粉色的乳头,小小的,像两粒花生米。 这样一个美好的妹妹,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战友,竟然被敌兵糟蹋得不成样子……血液激烈地涌上头顶,我耳朵里嗡嗡作响。 四个士兵押送我们来到另一间小帐篷,这里储存着清水,放着一个大木桶。 我把小妹放进桶里,加满水,然后轻柔地给她搓身子。那四个士兵站在一旁看着,一边对小妹放肆地评头论足,说着下流的话。我用极大的意志控制自己不要爆发。 小妹渐渐回过神来,看到了我,紧紧抱住我的手臂,默默饮泣,泪流满面。 啊,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她不该承受这样的不幸,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能保护好她,我真是太没用了……我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一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 一旁的士兵催促我们。小妹一边尽量遮掩着胸口,一边给自己清洗。有个人说“都被我们肏了十几次了,还遮什么?”她只能默默忍受着奚落,屈辱地咬着嘴唇,简直要把嘴唇咬出血。 我们洗得差不多了,士兵们强迫我们出来,把我们押回了那个营帐。小妹一直赤身裸体,那帮人连一件衣服也不愿给她,惹得路过的士兵都盯着她的胴体看,她只能用手挡着私密部位,扭扭捏捏地走路,两个水蜜桃般的臀部一扭一扭的。 到了营帐门口,小妹进去了,我被挡在外面。小妹回过头,万分不舍而哀求地注视着我,那眼神令我痛不欲生、心如刀绞。 麻脸走到小妹身边一把搂住她,肥大的臂膀结结实实地箍着她的小腰。小妹发出一声嘤咛,挣扎起来,却软弱无力。别的士兵也围了过来,开始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抚摸、揉捏。有个人把手伸进她两腿间,一用力,她就颤抖起来,双腿好像发软了。 “不,别这样对她——不——” 他们没有理睬我软弱无力的劝阻,在我面前闭上了门帘,驾着我的肩膀,把我重新关进了笼子。 我一晚上没有阖眼。 次日清晨,小妹被关进了我们旁边一个笼子里,独自一人。她来的时候好像意识模糊,被人扛在肩上运过来的。她依然浑身赤裸,躺在地上,身体有点反弓,微微颤抖、扭动着,好像一个发病的人;不知道为何她一只脚踮起来踩在地上,脚背白皙细嫩,足弓小巧玲珑;另一只脚脚趾蜷曲着。 两只脚上面脏兮兮的都是精液! 两个牢笼挨在一起,我从缝隙里伸出手就能碰到小妹的腿。她身体蜷缩起来,屁股朝着我,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粉嫩无毛的小穴,那穴口好像合不拢似的,一缩一缩的,白色黏稠液体一波一波地、汨汨地从里面流出来,划过她饱满的臀丘和大腿。 每次一流出来,她的身体便一阵抽搐。 我身边的手下面对这幅景象,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我厉声大吼: “看什么看,不许看——都不许看!” 我连忙脱下自己的上衣,隔着栅栏低了过去,一边叫道: “云禄,云禄,你没事吧——这个给你——快穿上——” 小妹有些迟钝地伸出颤抖的手抓过衣服,裹在身上,双臂紧搂着自己。 “你没事吧,云禄,你怎么了——” 小妹没有说话,只是摇头。她蜷缩成一团,肩膀颤抖着,好像在无声地啜泣。 我抓着木头栏杆,手都快抓破了,然后我垂下了头,不住地掩面叹息,深恨自己不能保护好她。 过了一会儿,两个士兵端着盘子和一杯水过来了。他们来到小妹笼前,低头看着她说: “喂,小妞,想不想吃东西啊?要不要喝水呀?” 小妹身体没动,只是无力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 “先把我们的老二吃了,就给你吃饭,嗯——来不来啊?” 小妹一脸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不来是吧?哼,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走着瞧!” 两个士兵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忍不住抬起头,对着他们的后背大吼:“谁要你们的东西,滚!” 说完,我一阵咳嗽,气喘吁吁,感到精疲力竭、头昏眼花,胃里难受地烧灼着。从昨天中午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急行军,到现在滴水未进,饿得饥肠辘辘。但我宁愿饿死,也不会乞求敌人的施舍,更不会让小妹委屈自己换取食物。 时间到了下午,太阳毒辣辣地照射着,我坐得太久腿脚发麻,想站一下。刚起身便一阵头重脚轻,连忙靠在栅栏上才没有跌倒。我眼前发黑,很快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喘息着。 “哥,你怎么了?”小妹的声音突然在隔壁响起,“哥?” “没事……”我气若游丝地摆摆手。一抬眼,看见小妹爬了过来,紧贴在栅栏上,一脸关切地看着我。我的嘴唇全部起皮了,她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而有些苍白。 我从余光中看到我的手下都瘫倒了,横七竖八地倚靠着笼子,个个都闭着眼睛,要不是胸口有些起伏,还以为他们死了。 “我去要点吃的,哥,”小妹心疼而难受地看着我们,说,“拿点水给你喝,啊。” “不,不……不用……”我连忙阻止。 但小妹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站起身,身上穿着对她来说有点大的衣服,双手扶着栅栏,大声喊道:“来人啊,过来一下——” 两个士兵闻讯走来,懒洋洋地说: “叫什么啊——” “拿点东西来给我们,我们快饿死了——” “呵呵,想吃东西了是吧?”一个士兵坏笑着说,“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妹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说: “我知道,我听你们的……先把水拿过来,快点——” “那你跟我们走吧。” 士兵打开了门,把小妹领出了笼子。 “不——不——!”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晃着栅栏喊道,“不,云禄——不要这样——” “你们快点把食物和水拿过来。”小妹抬头看着士兵,颇为平静地说,“快点,现在就拿。” “呵呵,放心吧,小妞,只要你听话,我们会好好对待他们的——喂,”那个士兵对同伴说,“你去给他们拿,我先把这妞带过去。” “唉,我干,等着我啊——”他的同伴走了。 “不,云禄——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我隔着栏杆大吼道。 “你喊什么,闭嘴,不许叫!”那个士兵对我喝叱道,“你妹妹的好意,你接受就是了,别让她白费功夫了,哈哈——” “没事的,”小妹转过身注视着我,眼里光芒闪烁而又泛着秋波,脸上的表情温柔而爱怜,她强迫自己露出微笑,依然是那么甜美动人,只不过我从中读出了深藏的苦楚,“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哥,别闹脾气啊。” “云禄,云禄——” 我愤怒地捶打着栅栏,对着她的背影咆哮。那士兵大咧咧搂着小妹的腰,小妹毫无反抗,顺从地跟着他走向远处的另一间帐篷,比麻脸的那间要小一点。有人从里面掀开了帘幕,她的倩影消失在了帐篷里。 我疯狂地呐喊,揪自己的头发,用流血的拳头砸笼子……我眨了眨眼,感觉眼框有些湿润,我强忍着……过了一会儿一个士兵端着盘子和水回来了,我纠缠着要他们放了小妹,结果被他叫来同伴打了一顿。他们把食物和水放在笼子旁边,然后就走进了小妹所在的那顶帐篷。 我的手下把食物大快朵颐,他们让我吃,我无动于衷,只是头靠着栏杆,呆呆地凝视着帐篷口,陆陆续续有人进出。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有两个人从帐篷里出来。他们径直走过来打开牢门,把我拖了出去。 “你叫马铁,是吧?马云禄的哥哥?”一个人抓着我的手臂问道。 “干什么?你们把她怎么了?”我有气无力地瞪着他说。 “让你看看你妹妹的真面目,免得你老说我们欺负她!明白了就好好吃东西,可别死了!” “不,放开我……够了……” 我虚弱地挣扎,却不能阻止他们把我拉进了帐篷里。 这里有些昏暗闷热,地上铺着一张大毯子,旁边摆着几个箱子、板凳……头顶上有一根木椽,垂下来一根锁链,上面连接着两条绳子。墙边还堆放着其它绳索和手铐。 这里面大概有十几个男人,有的全身只穿着鞋子,有的赤裸上身,都围观着正在被奸淫的少女。 那个少女正面搂着男人的脖子,悬挂在男人身上,男人稳稳地站在毯子上,双手托着她的臀部,让她的小腿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就这样一上一下有节奏地晃动着少女的娇躯,一边挺动着下体。 “云禄——放开她,混蛋!” 我看到小妹这样的遭遇,立刻要冲过去,只想痛打那个男人。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抓住我的胳膊,按压着我走到毯子边,让我跪在毯子上。 “你们这些家伙——我要杀了你们——”我声嘶力竭地吼道,死命地挣扎,他们用力压着我的肩膀。 那是一个强壮的男人,我清楚地看到他黝黑的鸡巴把小妹的小穴撑得大大的,下面挂着一对又大又丑的卵蛋。他勃起的鸡巴下方尿管突出明显,布满青筋,好像非常强壮坚挺。每次他把小妹的身体抬起来,露出一大截湿漉反光的粗大肉棒,然后把小妹重重地放下来,直到卵蛋挨着她的屁股。 小妹看起来像被肏得七魂六魄都飞走了,不知天南地北,不停地淫声浪叫,紧紧搂着男人粗壮的脖子。 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我所熟悉的,是平时乖巧伶俐,战场上英气凛然的马云禄,皎洁的双眸总是炯炯有神,清纯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而现在的她,眼神迷离,脸颊潮红,大张着嘴,随着男人的每一次有力挺动而婉转娇啼。 我震惊了,我也张着嘴,忘记了反抗,忘记了呼吸。 “喂,小母狗,爽不爽啊?”左边按着我人喊道。 “爽……好爽……”小妹忘我地叫道,似乎沉醉其中。 “喜不喜欢大鸡巴肏你?” “喜……喜欢……” “你看到了吧?”那人扭头看着我说,“你妹妹就是个淫荡的母狗,喜欢被我们肏!” “不……不……”我喃喃地摇头,不敢相信,“不……是你们逼她……” “喂,小母狗,你自己跟你哥说,是你自愿的还是我们逼你的?” 肏小妹的男人稍微转了个身,让小妹的脸能看到我。我跟她对上了视线,她麻木的表情中混入了一丝震惊。 “啊……哥……你,你怎么……在这……?”小妹被肏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禄,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悲伤地喊道。 “呀……别……别看我……”小妹把脸埋进男人胸口,断断续续地说,“求……你们……让……让他走……别在……这儿……” “告诉你哥,你是不是一个淫荡的小母狗?”肏她的男人在她耳边粗声粗气地说,“你是不是求着让我们干你,嗯?” 小妹狂乱地摇头,发出一串呜咽。 “不说是吧?”男人突然停了下来,鸡巴从小穴里抽出来了许多,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说道,“不说就不肏你了。” 他缓缓地把小妹的身体抬起来,让鸡巴慢慢退了出来,最后好像只留下龟头在里面。 “啊……别停下……”小妹脸色绯红,娇喘地看着男人,表情既好像茫然若失,又仿佛急不可耐,“别停啊……” “那你跟你哥说,是不是你求我肏你的?” 小妹咬着下唇,小脸红得仿佛要滴血,眼神朦胧而乞求,屁股自己扭了起来,嘴里喘息着:“啊……啊……” “不许动!”男人严厉地低声说,又把小妹的身体抬高了一点,我看见大大的龟头从阴道里露了出来,只有前端一点被小穴吸住,“说不说,啊?”男人把着女人的臀部,在自己的龟头上微微转圈,淫水不停地顺着肉棒流下来。 “啊……不要……”小妹发出极度渴望的呻吟,表情好像快哭出来了,“求你快……快插进来……受不了了……”她修长匀称的小腿搭在男人臂弯——看起来还没男人的大臂粗——两只玲珑秀气的小脚弓起来,脚趾痉挛地在男人身上摩擦,好像努力试图夹住男人……水蛇腰极力扭动,宛如异域的舞娘,充分表达出想把鸡巴重新坐进去的渴望。 但是男人非常孔武有力,稳如泰山地抱着小妹的翘臀让她动弹不得,接着又把她的身体抬高了一点。 咕叽一声,龟头与阴道分离了,还连着几条黏丝。我看到妹妹的穴口小小的,像一种生物的小嘴般自己收缩着。相比之下那个龟头就显得特别大,整个鸡巴又粗又长,很难相信小穴能容纳进去。 “想要就说!”男人一边低沉地说,一边重新把龟头插进去一点,再拔出来,重复几次,接着让整个肉棒在阴户上来回滑动,二人的性器黏腻地摩擦着,发出下流的声音。 小妹看上去被弄得七荤八素、头昏脑涨,彻底失去了自我。她带着哭腔,崩溃般地叫道: “我说……我说……” “说,是不是你主动要我们肏你的,嗯?” “是……是……是我要的……”小妹哆哆嗦嗦,语无伦次。 “要什么?” “要……要大鸡巴……” “要大鸡巴干什么?” “大鸡巴……插我……干我……的小穴……求你快点……受不了了啊……” 我震惊地注视着云禄,那个冰雪聪明、有勇有谋的小妹,竟然在敌营,对俘虏她、轮奸她的士兵摇尾乞怜,曲意承欢,真就像一只渴求公狗的母狗…… 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哼,那我就满足你,小骚货——”说着,他扶着小妹的雪臀,在阴户上摩擦了一下龟头,熟练地找到了入口,然后把她的身体整个放了下来,大肉棒一下子尽根没入,完全消失在女孩的身体里,女孩一屁股坐到了鼓鼓胀胀的睾丸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 小妹昂起头,发出了我从未听过的高声尖叫,既强烈又淫媚,透着发自肺腑的满足。男人插到底就不动了,而她的娇躯抽搐起来,一抖一抖的,持续了十多秒。 淫水一滴一滴地从男人的睾丸上滴落。 “这骚娘们,一插进来就去了。”男人讥笑道,从容不迫地抱着小妹,开始上下耸动。 “啊,好爽,好爽啊……用力……干死我啊——”小妹激动地呻吟,好像彻底放飞自我,不管不顾了。 “来,你哥在这儿,看着你哥说——”男人一边抽插,一边让小妹稍微转过来。 我被强迫着跪在地上,小妹趴在男人肩膀上看着我,一脸痴态、神魂颠倒地说: “好爽……妹妹被插得好爽啊……” “你是谁的母狗妹妹啊?” “是……是你的……” “叫大鸡巴哥哥!” “大鸡巴……哥哥……是大鸡巴……哥哥的……” “以后你只有一个哥哥,就是大鸡巴哥哥,知道了吗?” 男人肏得势大力沉,啪啪啪声音大得吓人,女孩长长的马尾荡个不停。 “知……知道……啊啊……我是……大鸡巴……哥哥的……母狗……妹妹……啊啊啊——不行了——要去了——” 一声闷哼,小妹仰了仰头,小屁股激烈地抖动起来。 “又高潮了,这么快又去了,你这骚货……”男人恶狠狠地说,大掌整个包住双臀,用力捏住,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干死你……哥哥要射了——” “不要,等等——呀啊——”小妹突然发出一阵尖叫,表情混杂着极度的痛苦与享受,仿佛受不了这强烈的刺激,“受不了了——不——不要射进来——” “装什么,小母狗,你就是喜欢精液的贱货——肏死你——肏到你怀孕为止——” 男人板着脸,浑身肌肉绷紧,疯狂地挺动下身,肏得小妹失声呐喊,如泣如诉。 “不要——大鸡巴哥哥——不能射进来——求你——啊啊啊——要死了——操死我吧——” 男人毫不理会女孩的哀求,一股劲猛肏了几十下,然后低吼一声,一插到底,停住了。我看到他屁股上的肌肉全部收紧了,知道他射精了。 亲眼目睹自己的妹妹被人强奸内射,我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五味杂陈。那家伙鸡巴那么大,会不会顶到小妹的花芯?是不是把子宫口都顶开了?刚才射精的时候,肯定是大鸡巴塞满整个阴道,大龟头压迫研磨着花芯,噗噗地射精,把精液全都灌进去了…… 这家伙的蛋蛋这么大,精液量想必很多……看他僵立在那里,是一直在射吧,身体一抽一抽的……可恶,这得有十几秒了吧……他的精液是不是又浓又烫,一股接一股地喷射……看他这么强壮,射精肯定很有力,绝对全都打在子宫壁上…… 像是在佐证我的判断一样,小妹的表情只能用飘然欲仙、欲仙欲死来形容。她爽得直翻白眼,舌头尖都伸了出来,柔韧良好的身体几乎形成一个反弓。 噗的一声,男人猛地把肉棒拔了出来,好几股白浊液体从小穴一泻而下,男人毫不怜惜地把小妹丢到地上。小妹四仰八叉地躺在毯子上,头侧歪着,口水流出来而不自知,一只脚用力地踮着脚尖,小穴仍然在流出精液。 我终于明白了早上在笼子里看到的小妹,为什么会是那副样子,原来她早已被这样激烈地奸淫过了。那时她在我面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谁知道早几分钟前她又是什么样呢? 那时她肯定刚刚被轮番奸淫过,小穴还流着精液呢,不知道有多少个男人在她的身体里射精,她的子宫是不是都被滚烫的精液装满了?看她躺在笼子里那副魂魄出窍,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肯定被干得像现在一样爽吧……那些男人的鸡巴是不是都很大,又大又硬?他们是不是像刚才那样毫不留情地大力抽送,强壮的臂膀箍住小妹的蜂腰,坚实的下腹撞击着丰满翘臀,清脆作响,大手粗鲁地揉捏着弹软的奶子,像揉面一样捏得变形…… 面对这些男人火热的淫欲,小妹肯定吓坏了,不知道她是怎么反抗的?还是一下就沦陷了?不过就算她想反抗也反抗不了,被一堆大兵包围着,柔弱的娇躯被强壮的身体死死压制……说不定他们把她的双臂绑在背后,双腿压到胸口,像打桩一样一顿猛肏,或者把她玲珑纤细的小腿扛在肩上,一边吮吸着她小巧可爱的脚趾,一边肏得她哭爹喊娘,火热的大肉棒冲击着花芯,下下有力,铁一般的粗大肉棒是不是把小穴里的每条褶皱都熨平了? 不管怎样,小妹最后肯定被肏得失去自我,淹没在快感中,变成了一只贪求肉欲的母狗……她是不是像现在这样紧紧抱着男人,抱着有杀父之仇的敌国士兵,主动扭腰,叫出一堆下流字眼?那么清纯的女孩竟然会说出那种淫贱的词,是不是女人都是软弱的,不管看起来有多强,最终都会被男人毫不留情的蛮横奸淫所征服? 我记得小妹前几天才流完经血,这几天正好是危险期,难怪她不要他们射进去……糟了,她至少被轮奸过三次,每次我都看见精液从她身体里流出来,那帮禽兽根本什么也不管,全都直接射了进去……这些人至少都几周没碰女人了,睾丸里不知存了多少货,全都发泄在小妹身上,从她满身的精液就能想象到他们射了多少…… 小妹在家乡可是出了名的美女,知书达理、文武双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都没同意,要是被这些魏国士兵搞怀孕,那该怎么办啊?这群混蛋好像就是想把她弄怀孕,毕竟这样的性感尤物他们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第二个,而这地方又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 我突然想到一个令人害怕的可能,这些人不会连小妹怀孕了也不放过吧?不仅不放过她,反而变本加厉地侵犯她小腹隆起的娇躯。蕙质兰心的小妹如果当了妈妈,肯定变得更加温柔妩媚,富有知性美,那这帮家伙岂不是更加兴奋,说不定会更疯狂地奸淫她,在帐篷里,甚至草地上、笼子里、厕所里、马车里,不管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一群人,只要有机会……每天不停,粗壮的大鸡巴不仅塞满她下面的小嘴,还要把她上面的小嘴塞满,甚至连玉足也不放过……男人们一前一后,左右包围,不管这个年轻孕妇——或生完孩子的美少妇——怎么求饶,只是沉默地大力肏干,直到用自己强固的意志和身躯把她彻底征服,然后顶着最深、最敏感处喷射浓精,看着迷人胴体在他们胯下颤抖抽搐、欲仙欲死,给她浑身烙上他们的印记……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刚才肏小妹的那个男人正在让平躺的小妹给他口交,清理他的淫棍。他雄壮的身体半跪着跨在小妹苗条的玉体上,小妹微微抬着头,一边用一只纤纤玉手套弄着棒身,一边用嘴巴吮吸着龟头,嘴唇紧紧地包裹着肉棒,迷离的眼眸里满是顺从与妩媚。 她吸了一会儿后把龟头吐了出来,仍然用手套弄着,红着脸,表情迷离朦胧地凝视着在她面前挺立的大鸡巴。这个男人射完以后鸡巴还是那么坚挺粗壮,搏动有力,妹妹一只手都握不住,让人不能不惊叹。 小妹把脸凑过来,仔细舌吻着龟头下面和黝黑棒身,画面简直令人喷血。她清纯甜美的面孔好像意识模糊,完全臣服在一根青筋暴起的大鸡巴下,不知何时精致的小翘鼻和皓月般的额头也沾上了精液,优美的红唇娇嫩柔软,不知有多少人欲一亲芳泽而不得,眼下竟然沦为为肉棒服务的工具。 小妹伸出舌头,扫动舔舐着整根鸡巴,偶尔侧着头把整个嘴唇贴上去吮吸,看上去一心一意……她的舌头细长灵巧,色泽红润,打着弯儿在怒张的大肉棒上滑动蛇行,舔来舔去,白皙瘦小的双肩微微耸着,眼睛不时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仿佛在求饶和讨好。 这简直不是俘虏,而是性奴。 觉得过瘾了,男人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旁,让出了位子,立刻就有另外两个男人过来填补空缺。他们让小妹跪着趴在一张宽凳子上——她塌下腰,迷人曲线展露无遗——然后一前一后挺着早就坚硬如铁的大鸡巴,开始了新一轮的奸淫。这两个高大的淫贼站着不动,把小妹夹在中间,让她自己动,小妹便四肢着地,摇着小屁股前后晃动,上下两个穴同时吮吸着两根新的、杀气腾腾的大老二,屁股撞得微微作响,嘴巴吸得啧啧有声,一对包子般的乳房不停晃荡着,淫荡到家了。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妹妹的真面目。”一个男人对目瞪口呆的我说道,“我们没有强迫她,是她自愿的,明白的话你就好好吃东西,不要再闹了!” “你看你妹妹留这么多水,就知道她喜欢被肏啦!”另一个男人说,“你看——看到没,前后都流水,简直是个小淫娃!” 我把目光集中到她的嘴上,只见口水随着她的前后移动而从鸡巴上掉下来,形成一条长长的黏液。再看看屁股那儿,虽然被挡住了,但也能看到一些黏稠液体从双腿间滴落,不知是淫水还是之前的精液。 那两个壮汉垂着手、叉着腰,好整以暇地低着头,看着在他们中间的女孩卖力地摇头摆尾,她那四肢着地的模样好似一头母首,淫贱贪婪地向雄性求欢。 “好了,你走吧,”身旁一个男人对我说,“回去把东西吃了,别糟蹋你妹妹的心意,等我们爽完了会把她送回来。” 我怅然若失地站了起来,已经没有人压着我的肩膀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回到牢笼的,只记得看妹妹最后一眼时,两个男人一边抓着一个奶球,协调一致地主动抽插起来,动作激烈得多,好像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我走出帐篷时,不仅能清晰地听见闷哼作呕声、肉体撞击声、滋滋水声,还有小妹那迅速变得激烈、从鼻子里发出的喘息呻吟。 那天一整天我一直失魂落魄地靠在笼子边,望着小妹所在的帐篷。从早到晚,门口络绎不绝地有人进出。傍晚,我和其他俘虏刚吃了晚饭,他们把小妹送回来了。她包裹在一件披风里,像个刚出生的婴儿,闭着眼睛,安详的模样好像睡着了,但脸上头发上都是精液,露在外面的小脚也污秽不堪。 我可以想象,披风下面的身体肯定也布满了秽物与红印,小穴想必还在往外流不明液体,说不定两瓣阴唇都合不拢,更不用说肚子里一定装满了男人黏稠滚烫的欲望,甚至小腹都鼓起…… 我叹息了一声,仰望着黑云遮蔽的天空,心烦意乱……不只因为妹妹悲惨的遭遇,更由于那些淫靡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不断回放,深深地震撼了我的心灵,我的下体一直充血,令我彻夜无眠…… 第一部第二章林隐寺 林隐寺 接下来两天,我们这群俘虏的遭遇都差不多,没什么变化。我和我的手下一直被关在笼子里,每天吃一点魏军端来的恶心饭菜。小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帐篷里,有时是这个帐篷、有时是那个。时间也不固定,有时是白天去,晚上被送回来,有的时候整晚未归。 唯一的相同点,是她每次回来好像都在睡觉,身上也必定污秽不堪。我已经不去想象她经历了什么,内心有点麻木了,即使亲眼看到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那天下午我去茅厕解手,走到门口,听见附近有奇怪的声音,还有人说话。同行的士兵叫大鸟,他绕到厕所后面,我也跟过去一看,竟然是两个士兵正试图制服云禄。他们一个抓着她的手,另一个捂着她的嘴,她拼命挣扎。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啊?”大鸟说道。 “这小娘们——不听话——”抓着小妹的士兵喘着气说,“还敢反抗——都肏了——那么多次了——” 我半个身体藏在墙后,注视着他们。小妹看上去反抗得特别激烈,不停地挣扎扭动,双臂虽然被抓住,浑身却仿佛充满能量,像一匹未驯服的烈马般难以控制。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诚如那个士兵所言,这种事已经发生很多次了,我以为她已经逆来顺受了。 “你们行不行啊,”大鸟嘲笑道,“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妈的,你来试试啊——这骚货——怎么回事——” “来来,让我来——” 大鸟朝小妹走去,另外两个士兵放开了她,呼吸粗重,看上去有些疲惫。 “你不听话啊,小母狗?”大鸟一边说,一边放肆地拍了拍小妹的脸。 小妹一抬手,把他不老实的手挡开了,同时严肃而警惕地瞪着他。 “还来劲了,欠肏是吧——” 大鸟轻蔑地说着,又伸出右手捏她的下巴。 小妹立刻反应,动作快得惊人。她抬起右手抓住大鸟的右手腕,逆时针一转,往下一扯,大鸟的手臂就扭曲成一个难受的角度。随即她高高地抬起右腿,右脚高过头顶——不得不说,她当时只穿着一件披风,抬腿的时候春光乍泄,秀气笔直的小腿在空中流畅地划过,同时彰显出力感与柔美——然后跨过大鸟的右手,用全身的力量压了上去。 大鸟就这样被一个比他苗条纤弱得多的少女拽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他在同伴的讥笑声中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恼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瞪着小妹:“我不信我今天治不了你,敢打我——你们两个别愣着!”他扭头对同伴说,“快点抓住她,等会非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三个男人把小妹包围了起来,我看得提心吊胆,谁知他们三下五除二就被小妹打倒了,他们趴下时,小妹披风的下摆还没停止摆动。她揪紧领子,厌恶地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男人们,说: “你们让我休息会吧,一早上就来……别把我当成喜欢那种事的女人!真受不了了,再逼我……再逼我,我宁愿死也不让你们碰。” 我真害怕她做出什么冲动、无法挽回的事情,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自责一辈子。 当然,现在我已经很愧疚了,我们身陷囹圄,但至少还活着,活着总有未来。我希望带着小妹在这场战乱中生存下来,来日方长啊。 小妹好像转身要走,大鸟捂着肋骨叫了起来:“喂——你不想让你哥哥活命了是吧?” 小妹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盯着他说:“什么?” “我们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他们好吃好喝,”大鸟撑着膝盖,吃力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险恶的表情,“你要是不听话,我保证让他们过得生不如死,懂吗?” “你!” 小妹美丽的脸上显出怒容,贝齿咬在一起。笑起来的云禄很可爱,生气的云禄也别有一番风味。 “诶,那个,马铁呢?”大鸟皱着眉毛环顾四周,“刚才过来上厕所的,人呢,我去把他抓过来——” 我连忙钻进厕所里,不知道该怎么躲过去,他们肯定想利用我胁迫小妹。 “等等!”我听到小妹有点紧张地说,“你想做什么?别找他……” “我要把他抓过来好好教训一顿,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 “别这样,我……”小妹立刻说,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下子没了气势,“我听就是了……” “哼,怎么,害怕了?”大鸟得意的声音,“搞清楚你的身份,小妞,你只是我们的俘虏,我们想把你们怎么样就怎么样——” 小妹没有说话,仿佛认命了,不再抵抗。一阵沉默,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别在这儿……”过了一会儿,小妹轻声说话了,声音里透着紧张不安,“我哥会过来……” “就在这儿!”大鸟的粗鲁蛮横地说,“今天就要在厕所旁干你!” 外面传来了摩挲吮吸的声音,我站在茅坑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之先撒个尿吧。我一边撒尿,一边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妹突然叫了起来。 “不要用药——” “怕什么,涂了药更爽——” 一阵细微的挣扎,小妹还在抗拒,随即传来一声呻吟。 “好了,涂了药才好嘛,”大鸟满意的声音,“你们两个蠢货,早点给她上药哪有这么麻烦!” 另外两人奸笑了几声。男人们不说话了,小妹的娇喘倒是越来越响亮。 我心里有些吃惊,难道之前他们一直给她用春药?难怪她表现得那么淫荡、那么反常,跟我认识的小妹截然不同。我还以为她骨子里就是那样的女人,我真为自己感到羞耻。 尿完,我靠近墙壁,隔着一层透风的稻草墙,听见大鸟变得兴奋的声音。 “已经湿了,小骚货,还说不喜欢,嗯?” “不是……”小妹已然有点娇喘连连,“是药的原因……” 我把鼻子贴在墙上,手指在眼睛高的一个缝隙里戳了几下,把它弄大了点,然后把一只眼凑了上去。 只见三个男人把小妹团团围住,一个人从后面抱着她,双手揉她那饱满挺立的奶子;一个人把她的一只脚抓在手里,用自己的鸡巴在上面蹭;而大鸟把两根手指插进了她的小穴,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从他手臂的动作看好像很激烈,弄得小妹淫水直流,娇声呻吟。 大鸟把手抽了出来,整只手都在滴水,他把手指强行塞进小妹嘴里。小妹躲不开,只好吃他的手指,他像搞小穴一样手指来回抽插、旋转,逼小妹把一根手指从头到脚舔了个遍,再换另一根。 “噢,这骚脚……” 抓着小妹脚的男人呻吟道,看上去十分享受。他顶着胯,色泽深黑的大鸡巴在小妹柔嫩的脚底缓缓摩擦,乌黑油亮的龟头跟白里透红的脚掌形成鲜明对比,格外淫秽。 “啊,这脚比逼还爽啊……”他又忍不住呻吟道。 我觉得可以体会他的感受。 妹妹的脚性感迷人,脚背和脚掌都有着诱人的曲线。她的脚十分白皙幼嫩,没有一丝皱纹,看不到血管,甚至连毛孔都看不见,像一整块凝脂雕琢而成。只能感叹造物者的鬼斧神工,塑造得恰到好处,无论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失去这无与伦比的美感。 男人双手握着小妹分明的踝骨,加快了鸡巴在嫩足上摩擦的速度,然后一声低吼,身子抽搐起来。 一阵闷哼尖叫,原本含着手指的小妹突然张开了嘴——唾液还连着丝——迷乱地看着自己的脚,脚上已经沾满了大量白浊的精液。 “这么快就射了?”大鸟嘲笑地看着同伴。 “这脚真是爽,根本忍不住。” 射了精的男人一边说,一边用龟头顶弄着小脚的脚趾。小妹的脚趾干净整齐,小巧玲珑,整体形成了一个尖尖的弧形。大脚趾微微翘起,其余四根脚趾略带弯曲,趾头圆圆的,宛如五个莲子。 那人用射了精的鸡巴玩弄着这五个脚趾,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时而用还在流出精液的龟头把脚趾缝大大撑开、来回抽插,像把脚趾当小穴一样……时而把整个鸡巴放在五个脚趾下面摩擦,把五个脚趾弄得一片狼藉、蜷曲紧绷,像手指一样撸他的肉棒。 “这么爽吗?我也试试——”大鸟把小妹的另一只脚抬了起来,掏出肉棒在脚掌上摩擦,马上就露出舒爽的表情,爽得佝偻着身体,“嘶……噢……真的,超爽……怎么有这么淫荡的脚……” 后面那个人见状,拨开裤裆放出自己的家伙,一根黝黑的大肉棒猛地跳了出来。他像抱着小孩撒尿一样从背后把小妹抱了起来,一双大手把她整个屁股蛋儿托住。 “自己放进去。”男人说。 小妹把一只柔荑玉手伸到下体的位置,五根青葱指扶着怒挺的粗壮肉棒,缓缓送入了自己的桃源洞。这个姿势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那粉嫩狭小的洞口如何被狰狞膨大的龟头撑大,一点一点把大肉棒吞进去,两瓣阴唇像伞一样撑开,整个阴户被塞得一点空隙也没有。 “啊……好大呀……”小妹抓着男人的胳膊,脚尖绷了起来,眼睛都眯缝了,不知是痛还是爽,或者兼而有之? 大鸟抓着她的一条小腿,鸡巴在绷紧的脚上依然磨蹭个不停,龟头强硬地顶开脚趾,插入趾缝。 后面的男人抱着小妹,上下抽动起来,看样子悠哉游哉。小妹则没有这份从容,她的表情已经变得娇艳欲滴,没插几下就开始放声浪叫,好像马上就被快感征服,变成了一个小淫娃。嘴上说着不要,小穴却把整个鸡巴涂满黏液,淫水甚至流到毛绒绒的大睾丸上,滴到地上。 “一插进来就变得这么淫荡,”男人粗声说,“你是不是欠肏的小母狗啊?” “不……不是……人家才不是……都是你们……逼人家的……啊啊……顶到了……” “还嘴硬,看我不肏到你求饶——” 男人大开大合起来,加快了速度,小妹立刻淫荡地尖叫起来。 “呀啊啊——不要——不行了——大鸡巴哥哥——啊啊——受不了——呀啊——” “是不是欠肏,嗯——” “是——我是——肏死我——要去——去了——啊啊啊呃——” 几十下快速有力的抽插,随后小妹浑身一阵抽搐,双手伸到后面扶着男人的头,两个圆翘的奶子高高地挺了出来,两个小脚丫大大地叉开。 “哼,真欠肏。”身后的男人缓慢而有节奏地挺动着。 “喜不喜欢我肏你的骚蹄子,嗯?”大鸟一边玩弄玉足一边说。 “坏蛋……”高潮过后的小妹脸色潮红,媚眼如丝,娇喘不已,“老是弄人家的脚……还在脚上……射那么多……脏死了……人家才不要……啊……好哥哥……用力……” “不要是吧,那我们走了。” 大鸟使了个眼色,他的同伴停止了抽插。 “啊,别停……”小妹自己扭动起来,乞求地看着包围她的男人们,光洁无毛的胯部扭动着,微微隆起的耻丘下面连接着一根猩红的大肉棒,“我要……” “那你喜不喜欢我肏你的蹄子啊?” “喜欢,妹妹喜欢——小母狗最喜欢哥哥肏她的骚蹄子——哥哥快点——奸死妹妹——” 在小妹欢愉满足的淫叫声中,男人们重新开始了奸淫抽插。这次没有中止,而是越来越激烈。小妹的浪叫变得语无伦次,看起来爽得透彻骨髓。 “啊啊——好哥哥——亲哥哥——好爽——干死妹妹——爱死大鸡巴——啊啊啊——不行啦,要死了——” 即使高潮了,男人也没有停下来,而是不停强有力地抽送。 “啊啊啊——要死了——受不了——肏死妹妹——妹妹爱死了——肏烂人家的小逼——射满人家的小骚蹄——去了去了——呀啊啊啊——” 在小妹荒淫的娇喊中,男人们一泄如注。大鸟全射在脚上,那只脚仿佛裹上了白色的泥浆,脚背高高地隆起,脚趾抽筋般地翘着,仿佛不这样不足以抒发快感。 抱着小妹的男人射在她的小穴里,射的时候鸡巴明显地膨胀抽搐,抽动了十几下,应该又把她的子宫给灌满了,精液多得都溢出小穴,流到鸡巴上。 最后他们让她跪在地上,每个人都把鸡巴伸出来,让她舔干净,还把尿道里的精液都挤出来,让她全部吃下去,才拍拍屁股走人,留下小妹独自躺在地上,累得紧闭双眼喘息,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等到高潮的余韵退去,她终于能起身时,又有几个士兵过来把她拖到附近一辆装货的马车后面,二话不说就干起了她还在流精的小穴,娇媚婉转的呻吟重新响起…… 我从厕所出来,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很难受。妹妹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她为了保护我而做出的牺牲? 原来她一直在保护我,为了保护我而默默承受着许多痛苦……可我呢?我却以为她天性如此,用下流的眼光看待她。我又为她做了什么? 愧疚感几乎要把我杀死。 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再让妹妹独自承受重负,我必须要尽到身为哥哥的义务,要保护好她。 一股强烈的意志在我心中燃烧起来。必须把她从这里解救出去。 我心里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随后几天,我仔细观察整个军营的环境,马匹物资存放的位置,岗哨的交接时间等等……规划出了一套最佳的逃跑方案。说实话,营地的警戒相当松散,因为这些士兵不是在奸淫云禄,就是在等待淫弄她。站岗的士兵都哈欠连天,无精打采,平时听到最多的讨论就是“今天该怎么干那个荡妇”。 我几乎不眠不休,有时借着去厕所的间隙,有时藉着帮小妹清洗身体的机会,大着胆子稍微绕一点路,把能观察到的所有通路和场景都深深地刻在脑子里,即使被打被骂也不抱怨一句。 计划在我的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军营里各处的动向我都掌握得滚瓜烂熟,随时都可以展开行动,只要小妹半夜回到牢房。 这点要看那些士兵的心情,他们有时晚上休息,有时让小妹陪他们彻夜“狂欢”,不是固定的。我耐心地等待,又过了几天,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这天半夜,小妹回到了笼子里,除了刚刚把她送回来的那些人粗野的笑声,他们渐行渐远,很快整个军营就笼罩在一片寂静中。远处的支架上插着几根火把,值班的士兵靠在马车上好像睡着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入睡过了,时刻保持着警惕,小妹一回来我就清醒过来。我认为时机成熟了,便看看四周,确认无人,然后隔着栅栏伸手拍了拍小妹,压低声音叫道: “云禄——云禄——醒醒——” 小妹困倦地支起身子,看着我,说:“哥……怎么了……” “我带你逃出去——” “什么?” “我们离开这里——” “啊,真的?”云禄好像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她手扶着栏杆,脸靠近过来,小声说,“什么时候——现在?” “对,现在,听我说,我已经计划好了——” “哥,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救我们——”她露出一丝喜悦而感动的表情,“我们怎么走——” “嘘,小声点……”我扭头看了一眼在笼子里的其他同伴,他们都睡得昏昏沉沉,然后继续看着小妹,轻声说,“你叫人带你去厕所,在厕所把那人干掉,把钥匙拿过来。” “然后呢?”云禄悄声问。 “然后我们就骑上马走,位置我已经摸清楚了,一定能成功。” 我既是给她解释,又像是给自己打气般说道。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小妹的神色透出焦虑不安,“会被发现吧……” “不,就我们两个。” 虽然脑子里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但实际说出口还是有一种负罪感,我强迫自己不要在意。 “啊?”小妹有点难以置信地微微张开了嘴,“你是说……不,这怎么行?” “听我的!”我用严厉的语气,尽可能压低声音说,“只能这样了,没有别的办法——” 小妹摇着头,“你要抛弃他们……”她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目光移到了我的身后,那里躺着我的部下和战友。 “别管别人了!”我急切地小声说,隔着栅栏抓住她有些冰凉的手,“留在这里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死,我们先走,以后再想办法救别人,听我说——!”看到她还想反驳,我先打断了她,语气强烈地讲道,“你是我妹妹,我必须保护好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里——听我的吧,求你了——” 小妹定定地凝视着我,表情无比复杂,仿佛一盘情感的漩涡。 “你不肯做,我来做,我去叫人过来——” 说着,我松开她的手,打算喊人来开门。 “哥!”她突然主动抓住了我的手,深深地凝视着我的眼眸,然后她的眼神变了,变得坚强果敢,仿佛下定了决心,“我来,让我来。” 她放开手,站起身,裹着破破烂烂的披风,站在栏杆前喊道: “大哥,我想去厕所——” 她叫了好几声,那个值班的士兵才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走了过来,瞪着小妹说: “干什么,干什么?” “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大哥,能不能——” 小妹轻声细语地说话,透着一丝柔情与妩媚,漂亮的大眼睛从下往上看着对方。平时她不屑于搔首弄姿,可是她在这方面却无师自通,比任何女人都专业。 “就在这上!”士兵有点不耐烦地说,打了个哈欠。 “人家不好意思,旁边都是男人……”她楚楚可怜地裹紧了披风,轻轻咬了咬嘴唇,眼里秋波流转,“求你了,你要做什么人家都听你的。” 那个士兵眼睛有点发直了,显然受到了诱惑。 “唉……好吧,跟我来……”他抽出钥匙,打开了牢门,放小妹出来。两人朝茅厕走去,消失在黑暗中。 几分钟后,小妹独自回来了。她一路小跑,动作敏捷而警觉,来到我的牢门前,把钥匙插进锁孔一转,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没事吧?”我钻出牢房,一边轻声问道。 “没事。”小妹扶着我,说,“现在做什么?” “跟我来。” 我牵着她的手,在黑暗的营地里穿行,贴着帐篷或躲在木箱后面,秘密地移动。一切如我所料,各处岗哨要么心不在焉闲聊,要么在打瞌睡,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黑影从附近经过。 整个营地的方位像一张地图般储存在我的脑海里,我熟练地拐弯,毫不停歇地一路跑到马厩,几匹正在马槽里进食的马抬起头看着我,看马的人抱着一杆长枪、靠着立柱打呼噜。 小妹警觉地环顾四周,我牵着她走进马厩,来到左数第二匹马跟前。我事先了解过,这匹马比较健壮,性情比较温和。它摇了摇脑袋,发出一声低鸣。 “等我一下——”我松开手,跑到墙边,这里堆放着装有干粮和水的小背囊。我观察了很多天,知道这些干粮一直存放在这里,或许是为了紧急出动的时候能马上拿到。 我把尽可能多的背囊挂在身上,然后回到小妹身边。她伸手要取下一些袋子挂在自己身上,我说:“没事,我来,上马。” 我把马牵出来,紧张得屏住了呼吸,随后翻身上马,幸好这匹马没有乱叫,顺从地让我骑了上来。 随后小妹抓着我的手,也骑了上来,坐在我后面。 “抱紧我。” 我小声说,小妹的双臂温柔有力地环绕在我腰间,我感受到她一对丰满的乳房紧紧地贴在我背上。 “好了吗?” “嗯。” 我缓缓地策马前行,伏低身子,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这里离营地大门没有多远,两个哨兵坐在地上,斜靠着门坊的柱子,头几乎垂到了胸口。 我们悄悄出了门牌坊,马儿一直听话地默默向前走。我让我们尽可能远离敌营,直到营地的火光看不见时,才让马撒开蹄子跑。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忘记了呼吸,不禁大口地喘息,深深吸进自由的空气,内心充满激动与慰藉。 “成功了!我们逃出来了!”我高兴地大喊。 我抬头望着星空,拉着马辔上的缰绳调整方向,向着星星指引的西方前进。我用力抽打了一下,叫了声“驾!”,马儿便加速跑了起来。 “我们出来了,云禄!”我欣喜若狂地说,“我们回家了——” 小妹的脑袋靠在我背上,一直保持着沉默,我感到不对劲,问道:“怎么了,云禄,没事吧?” “没事,只是……”她低声说,好像欲言又止,“心里有点难受,只有我们两个人逃跑,没有把其他人救出来……” 我明白她关心其他俘虏的处境,我心里也难受,但是在我心里,没有人比得上小妹,为了她其他人都可以抛弃。 “没办法……”我有点苦涩地安慰道,“要是带上他们,恐怕我们都逃不了……现在只有我跟你相依为命了,云禄……你是最重要的,我要优先保护你……再说他们不是马家的人,敌人不会要挟他们的……别再想其他人了,我们自己要好好活下去,好吗?” 云禄默默地点了点头,把我抱得更紧了,她脸上的热力透过一件薄衣传到了我背上。 我们快马加鞭,在荒凉孤寂的大漠上疾驰,一轮孤月陪伴着我们。 我们赶了一夜的路,次日清晨,我们停了下来稍作休息。云禄用背囊喝水,我爬上一座沙丘,眺望远方。 星星消失之前,我最后一次确认了方向,朝着西北方前进,打算去往安定,不知道那里有没有被魏军攻陷。我趴在沙丘上,远远望见前方有一座军营,有一支庞大的部队驻扎在那里,飘扬的旗帜上写着“魏”字。 我退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妹,我们一致认为前面已经被魏军封锁了,便改变了路线,把目的地设为偏西的天水。 我们继续赶路,来到了陈仓,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里有一大片森林,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里玩耍。我们骑马穿行在林间小道上,突然一伙强盗跳了出来,拦住了去路。我们没有武器,只好逃跑,慌忙间跑上了南边的山。 这座山属于秦岭山脉,高山连绵不绝地从西向东延伸,山势险峻,人迹罕至,不要说外人,就连本地的西凉人也很少上来。 我们为了摆脱强盗,沿着山路策马狂奔,不知不觉间闯进了深山老林。强盗和山路都消失不见了,脚下乱石嶙峋、荆棘丛生,四周古树参天,浓荫密布,我们彻底辨不清方位,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们来到一条山涧小溪边,下马休息,让马在这里喝水。我和小妹一人拿着一个食囊,坐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吃东西。时节虽是初夏,但森林却有一股寒气,砭肤刺骨。 “冷不冷?”我一边嚼着大饼,一边扭头看着小妹,问道。 妹妹小口小口地吃着馍,摇了摇头。 我把食囊放在石头上,把上衣从头上扯了下来,递给她,说:“穿上吧,这里冷。” “你不冷吗,别感冒了——”小妹关心地看着我说。 “我没事,跑了一路,热得很。” 小妹并着腿,把馍放在大腿上,披风从她细嫩的肩膀上滑落,我连忙移开视线,不过余光还是能看到她的身体。她把我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微微缩着肩膀,一只手揪着衣领遮住鼻子,好像下意识地嗅着衣服上的味道。然后她把披风垫在屁股下面,轻声开口说道: “穿好了,哥。” “噢,好。” 我低头盯着手中咬了一半的大饼,感觉气氛有点尴尬,不知道小妹会不会跟我想到一块儿。被俘虏的时候,由于环境恶劣,我们没有余力顾及伦常,现在突然意识到我把自己亲妹妹的裸体看了个遍,还数次见到她被奸淫得不成样子、小穴直流精液的狼狈模样,这成何体统? 我偷偷从眼角瞄了她一眼,她也低着头,脸蛋有点红。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开口说道:“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希望妈妈她们没事……” “哦,是啊,”我点点头,心中的忧虑被牵扯了出来,“我们被关了十几天,不知道现在战况怎么样了……大哥二哥都不知去向,父亲死了……唉,变故好大,真是天灾人祸……” “哎呀,魏军不会已经打到武威吧?”小妹有点惊慌地说,“我好害怕呀,真担心妈妈……上天一定要保佑她平安无事啊……” “没事的,应该没有那么快,”我安慰道,但自己心中也毫无底气,“魏军不会行动那么快的,他们得先经过安定或天水才能到武威,路途远着呢,一路都是戈壁……记得我们以前出门远游吗?当时我们畅通无阻地从家骑马去长安,自带干粮,都要一个多月,更何况现在打仗……” “嗯……”小妹喃喃地颔首,看上去半信半疑,一副茫然无助的样子,“哥,我们还能回家吗?我是说路上都是敌人,我们怎么能够穿过他们不被发现呢……” “呃,总会有办法的,”我尽量表现出乐观的样子,“我们知道许多小路,以前我们到处玩耍不是发现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密道吗?敌人肯定发现不了这些密道。” “以前……”小妹凝视着一片虚无,显然陷入了回忆,“是啊,以前我们几个像野马一样到处跑,经常露宿野外,天为被,地为炉……呵呵,那时候真是自由自在啊……” 她露出一丝苦笑,接着说: “有一次我们在城里遇到了一个娶亲的队伍,记得吗?” “娶亲?” “是啊,然后我们俩就模仿那对夫妻对拜,二哥回去后告诉了爸爸,爸爸好凶地骂我。他从没那样对我发脾气。” “哦……”我努力穿越记忆的迷雾,“好像是的……当时你非要模仿别人的,害我被老爸打了一顿!”我有点不满地嘟哝道。 小妹轻轻地噗嗤一笑。 “对不起啦,当时很好奇,想尝试一下嘛……”她咬了一小口馍,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垂下了视线,说: “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拒绝那些提亲的人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嗯……没有达到我心中理想的样子呀。” “你心中理想的样子是什么?”我随口问道。 “就是跟我认识的某个人一样,我只想要他那样的男人。”小妹轻声说,眼里透着柔情与期待。 “谁呀?那你跟他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她低回婉转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略显无奈地微笑说:“这辈子恐怕没有希望了。”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小妹只是微笑,摇头。 “对方不同意吗?” 小妹仍然不说话。 “没事,回去我帮你看看,怎么可能有人会拒绝你呢?你既聪明又美丽、又乖巧,整个凉州……不,天下最好的女孩就是你。” “真的?那个人一定会喜欢我?”小妹别有深意地盯着我,眼里闪动出一丝狡黠的光。 “当然啦——” 我话音未落,在溪边饮水的马突然抬起了头,朝后望去,发出一阵嘶鸣。我们也奇怪地回头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得我魂飞魄散。 一头灰熊从树林里缓缓踱了出来。它体型肥硕,步履悠闲,仿佛在散步。但从小跟野生动物打交道的我们知道,这副样子是熊的一种伪装,没事它是不会靠近人类的,它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在人周围晃悠,可千万不能大意,它随时可能扑过来。 我和小妹立刻站了起来,一边警惕地注视着灰熊,一边后退,打算骑马逃走。徒步是不可能跑过熊的。 然而没等我们退到溪边,一阵嘶鸣,马就扬起蹄子,转过身嘚嘚地跑掉了,缰绳拖在地上。它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消失在密林里,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和小妹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她脸上的血色褪去了,我自己的心也狂跳起来。 熊在我们周围走着弧线,与我们的距离逐渐缩短了。我们俩一边仍然盯着它,一边缓缓后退。我们不能转身跑,或者走得太快,熊看到这样的人就会直接冲过来。 “我吸引它的注意,”我注视着熊说,“你趁机跑,云禄。” “不,要跑一起跑——” “听话!我们俩一起是没有机会的——” “不——”小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眼睛依然盯着灰熊,“不许你一个人乱来!” 她那样牢牢地抓住我,我甩不脱,只好握住了她的手,随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巴掌大的石头,一边仍然注视着灰熊,小妹也学我,手里攥紧了一个鹅卵石。 我迅速地回头一瞥,发现身后几米有一棵树。我回过头来继续盯着熊,一边说:“等会我说扔,你就先扔石头,我再扔,扔完就爬到那棵树上——”我扭头示意,一边说道。 “好。”小妹绷紧脸蛋说道。 “预备——”我们扬起了手,“扔!” 小妹猛地一甩手,鹅卵石像箭矢一样破空飞出,结结实实地打到灰熊的脑袋上,发出“噗”的一声细响。灰熊抽搐了一下身子,摇摆了一下脑袋,没等它缓过劲来,我也把手中的石块朝它用力掷去,石块重重地砸在它的脑门上,它脚步趔趄了一下。 “快——”我抓着小妹迅速转身,一个箭步冲到那棵树前,扶着她往上爬,“快上去——” 小妹灵巧地爬了上去,刚爬了大约两米,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我回头望去,只见那头熊用后脚站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冲我怒吼,短短的鼻子上皱纹毕露。它站起来大概有三米高,令人毛骨悚然。它轰然趴下,迈开四条粗短的腿朝我冲了过来,大地都在震颤,眨眼间就来到了我的面前,锋利的牙齿纤毫毕现。 “哥——!” 我来不及上树了,一个翻身向旁边扑去。半秒钟后,熊重重地撞到了树干上,树叶扑簌簌地掉落。云禄发出一声尖叫,紧紧抱着树干。 熊摇了摇脑袋,扭头看着我,又发出一声咆哮,声音在整个山林间回荡,群鸟咕咕叫着飞出了树林。它再次朝我扑来,而我倒在地上,根本来不及站起来。 “看这里——” 云禄一蹬树干,跳了下来,双脚踹在熊背上,把它踹得一个踉跄。我趁机爬了起来,向后退去。 熊转向了小妹,一边愤怒地大吼,张开血盆大口。云禄毫不畏惧,趁它行动之前,身体像释放的弹簧一样旋转,扭动腰身一个高踢腿,带着凌厉的破空声,脚背正中熊的侧脸,发出沉重的打击声。熊被踢得摇头晃脑,眼睛愚钝地眨巴着,好像有点晕。 “云禄,快跑——”我朝她伸出手。 她抓住我的手,我们转过身,一起没命地跑。回头一看,熊用力甩了甩脑袋,然后迈开四肢,以不符合体型的敏捷奔跑起来,很快追了上来,它猛地一撞把我们撞倒。我们刚想爬起来,熊已经抬起了一只前掌,朝我们扇了过来,带着呼呼风声……说时迟那时快,我推开小妹,自己后背挨了一击。 顿时,我重重地扑倒在地,脊柱好像粉碎般的疼痛,痛得无法呼吸,浑身都失去了力量,这疼痛烧灼着我全身的神经,一瞬间达到了忍受的极点,我无法自主地昏了过去。失去意识前,我仿佛听见小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周围似乎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个素雅的房间里,夕阳透过宽敞的窗户照射进来,染上一片血红。小妹正坐在床边,发现我醒来,顿时张大眼睛,倾身看着我,急切地说: “哥,你醒了——怎么样,还好吗?” 我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稍微想动一下就浑身疼痛难忍,后背有个地方突突跳疼。 “等一下,我去叫人——”小妹说着,一边跑出房间一边叫道,“师傅——师傅——他醒了——” 从小妹带回来的几位僧人口中,我得知原来当时是他们赶跑了灰熊,把我们运到了这里。这是他们的寺庙,名为林隐寺,位于子午谷中,没想到我和小妹为躲避强盗竟然跑到了这条险峻的峡谷中。今天他们下山帮山民砍柴,换一些瓜果蔬菜,途中听见野兽的叫声,便闻讯赶来,救下了我们,当时真是千钧一发,要是再晚一点我就没命了。 僧人中有一个云游僧,名叫法藏,是前段时间来山上拜访,投宿于此的。他自称游历四方,借宿于不同的寺院,帮僧人干活,跟他们探讨佛学。据说这次是他第一个赶到我们身边,挡住了灰熊的攻击,保住了我的性命。 我向他道谢,他没有放在心上,为人看上去淡泊洒脱,不像其他僧人那样一板一眼规矩多,似乎不是特别遵守清规戒律的样子,但是跟寺院的人依然相敬如宾。 僧人们留我们在寺庙养伤,我却急着回家乡,迫切地想知道家里有没有发生变故。法藏不知是什么来头,竟然能使用千里眼、顺风耳,他帮我们观测到了武威的情况,说那里已经被魏军占领了。 我想既然他能看这么远,说不定能帮我们找到母亲现在在哪儿。他详细询问了母亲的外貌特点,然后再次施展法术,接着他说我妈妈不在武威。 “那别的地方有吗?”我有点着急地问。 “其它地方我无从得知,”他解释道,“远距离的观察需要媒触,需要跟被观察对象密切相关的事物,如果你不了解那个地方,我也不了解,那就探听不到……” 我和小妹悲从中来,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只好暂时留在寺院。我觉得法藏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请求拜他为师,学习一些本领,好在乱世中保护自己与家人。 他一开始不愿收徒,但在我多次的恳求下终于松口了,让我选两个法术。我选了隐形术和飞行术,觉得它们比较适合生存。 随后的一个月,我就在他的指导下开始修行。他教我的基础是运气,有意识地感受和控制真气在体内流动。我花了二十多天才找到真气的感觉,接着又用了近一个月才能稍微控制真气在体内游走。 然后我们才进入了正题,开始正式学习那两个法术。法藏告诉我要用意念控制真气流向需要隐形或飞行的地方,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经过将近个把月的刻苦练习,我终于取得了一点进展,能够把自身的一小部分隐形,让自己的双脚离开地面十几厘米,悬浮在那里。 这段时间小妹一直在悉心照料我,为我做饭、更衣、上药、擦拭伤口……我有些害羞,几次告诉她让我自己来,但她对待这件事态度颇为强硬,不容我拒绝。 “听话,”我躺在床边换绷带时,她颇有威严地说,“你手还动不了,乖乖的,让我来。” 我背上的伤影响到了神经,使我的双臂难以控制,好像把别人的手臂安在了我身上。 她一手端着一碗药水,一手拿着一支棉签蘸水,在我的上身涂抹。 她穿着一条白净的连衣裙,身段修长,缎子般柔亮的长发垂到腰际,发尾扎成一束,显得温婉柔美,颇有成熟的气息。她仔仔细细地给我搽药,动作小心呵护,好像我是一件易碎品,完全没有顾及自己弯腰时胸口露出的大半个乳房,它们就像两个剥了皮的、椭圆白嫩的大水果,我动用了全部意志才忍住不看。 “还疼吗?”她一边在我肩上涂抹药水,一边格外温柔地问,无辜的大眼睛爱怜地看着我。她吐气如兰,吹得我耳朵痒痒的。 “基本不疼了,就是动不了。”我有点羞赧地说。 “嗯,法藏师傅的药真有效果,多亏了他呀。” “是啊。” 小妹搽完了药,把小碗和棉签放下,然后从一个盆子里拿起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开始例行的身体清洁。 她给我擦脸时,我突然感到自己大腿间奇痒无比,我手动不了,只好难受地身子扭动起来。 “怎么了?”小妹一边洗毛巾,一边问,她看出了我异样的表情。 “我……腿那里好痒……” “是不是没做好清洁?”小妹关心地说,然后露出有点责备的表情,“谁叫你不让我给你擦,你自己肯定没有清洁好,对不对?今天一定要好好擦一遍啦,知道了吗,听话——” “云,云禄,算了吧……”我扭扭捏捏地说。 “好啦,听话!”一瞬间,小妹皱眉的严厉模样有点像妈妈,“我是你妹妹,怕什么——来,把裤子脱下来——” 我不情不愿地让她把我的裤子扒了下来,羞得脸上发热,自己的生殖器完全暴露在亲妹妹面前,还无法控制地勃起了。但让我自卑的是,我的鸡鸡即使勃起也只有小小的一截,前头藏在包皮里,跟之前奸淫小妹的那些男人比,就像大人跟小孩的差别一样…… 相较之下,我这根东西就像一根小手指似的,深深的自卑感压过了生理冲动,我的鸡鸡一下子就软了,变得更小了,像一粒花生。 妹妹乖巧地、双膝并拢地跪在床榻上,眼睛似乎有意避开了我的阴部,但脸颊好像有点泛红。她纤细的手指按在我的大腿内侧,侧着头,轻声说: “来,张开腿——” 我听话地岔开双腿,小妹一手扶着我的腿,一手用毛巾专心地缓缓擦拭我的下体。擦着擦着,我的小弟弟又硬了起来。我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却动弹不得。 小妹也发现了我的变化,脸变得更红了,似乎忍住了一个微笑,向上含情脉脉又有点调皮地看了我一眼。 “好了。” 终于擦完了,小妹扶着我的腿站了起来,我害羞地躲避着她的视线,嘟哝着点了点头。 “好好休息呀,哥哥。”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然后收拾好东西,端着盆子,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房间。 外面仿佛传来一声银铃般的轻笑。 在小妹悉心的照料下,我的身体逐渐康复,也逐渐适应了寺庙平静的生活。我们的内心在这世外桃源般的环境里得到了疗愈,恢复了宁静,然而一件不幸的事悄然降临,打破了和平的日常。 那是在我练习法术又有月余的时候,天气越来越暖和,我的伤基本痊愈了。这天我往库房搬运柴禾,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我刚放下一垛柴,靠在门上擦汗,小妹突然来找我,跟我说她怀孕了。 “什么?你怀孕了?”我吃惊地瞪着她。 “嗯……”她低着头,绞着手,双眉紧锁,显得烦躁而苦恼。 “怎么回事?”我关切地问,“难,难道是之前被俘的时候——?” “嗯……”小妹轻轻咬着嘴,点了点头,模样既羞赧又难过。 我呆住了。 之前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被俘虏的那几天正是小妹的危险期,我亲眼见过三次她被干得小穴精液外流,而我没见过的就不知有多少次了…… 我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充斥着各种滋味。有对小妹的同情悲愤,有对敌人的憎恶仇恨,还有一种更隐秘的扭曲情感……兴奋,自己的亲妹妹不仅被敌人俘虏轮奸,还被干到怀孕! 我愣愣地注视着小妹,一个多么青春靓丽的少女,本该被众星拱月、被大家捧在手心,却被敌人关在军营里,度过了不断被轮奸的两周……她鲜嫩曼妙的胴体一定让男人们发狂,他们几乎不分昼夜地轮流奸淫她……她这么青涩,却要面对那么多粗鲁、下流的大兵,他们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尤物,肆意在她身上发泄滚烫的欲望…… 更让人喷血的是,少女竟然被他们干得好像一个性奴、一条母狗,在粗壮大肉棒的狂轰滥炸下高潮迭起,被肏得六亲不认,直管仇人的士兵叫哥哥,淫贱地摇晃着小屁股乞求大兵们的疼爱……这样的小骚货嘴里说出来的“不要射进去”,哪个男人会信?反而会更加卖力地猛肏,直至把积存已久的精液全部灌进少女娇嫩的子宫,充分发挥雄性本能给她播种…… 现在好了,小妹真的怀孕了,仅仅一次危险期就怀上了,不知道那些男人们在她身体里到底射了多少,孩子的父亲肯定分辨不出来了……看着小妹纯洁无辜的表情,怎么想得到她已经因奸受孕,肚子里有了孽种?幸好我们逃离了军营,不然一个年轻苗条的美丽孕妇,不知道要遭受怎样更加激烈的奸淫…… 男人们看到她的孕肚,就会联想到自己的精液已经在这个花朵般温柔甜美的少女体内播下了种子,肯定会更加血脉贲张,说不定他们会把她浑身所有的洞都开发了,前后上下三穴齐插,在她发不出声的激烈高潮颤抖中,毫不客气地继续往她身体里浇灌浓浓的精液,把每个洞都灌满,把她变成一个公共厕所,每天都把她干得失魂落魄,伸着舌头流口水…… “你怎么了,哥?”妹妹奇怪地盯着我。 我赶紧把意识拉回到现实,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 “没,没什么……咳咳,几个月了?” “好像两个多月了……”小妹绷着脸,低声说,看上去心烦意乱。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放在她的下腹部,她有点惊讶而害羞地注视着我,微微缩着胳膊肘,没有反抗。我用心地抚摸着她的小腹,依然是那么平坦而紧致。 “还没那么快……”小妹嘟囔着说,“现在还没显啦……” “哦……”我有点不舍地收回了手,目光移到她的酥胸上面。 “哥,你的眼神好色呀,”小妹露出有点害怕的表情,略微抬起手臂,“你在看哪儿呀?” “我……不是,那个……有奶了吗?” “生了孩子才有啦,笨蛋!”小妹又羞又气,涨红了脸。 “哦哦,不知道,对不起……” 我心虚地挠了挠脑袋,然后问: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这个孩子吗?” “我就是想问问你呀……”小妹露出痛苦无助的表情,好像内心充满激烈冲突,“说实话,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这是那些人强迫我留下的果……我恨他们……竟然那样欺负我……一帮禽兽……” 她的身体颤抖起来,眼里一下子闪烁着泪光。她握紧双拳,努力深呼吸,却好像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特别激动。 我心里有着跟她一样的难受,幻想虽然兴奋,但回到现实怎能不疼爱自己的妹妹?我张开双臂,默默地把她搂进了怀里,无比怜惜地紧紧拥抱着她,想让她感受到我的心意:我理解她,同情她,也深深地爱着她,希望她明白我永远站在她这边,以后我要好好保护她,再也不让她受伤。 她用力回抱着我,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头埋在我的胸口,开始低声啜泣,很快泪水就浸湿了我的衣服。我温柔耐心地抚慰她,一遍又一遍轻拍她的后背。 之前我们没有这样亲密接触,只是以战友的方式相处。此时此刻我强烈地意识到,云禄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女,她柔弱的双肩并不适合承担男人的重负。这份责任应该由我来承担,必须由我来承担。 大约过了五分钟,小妹渐渐止住了哭泣,能够控制自己了。她离开了我的怀抱,用手抹着眼泪,脸上挂着晶亮的泪痕。 “不想要就不要嘛。”我注视着她,包容地柔声说,“没事的。” “是吗……”小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颤抖。 “嗯,没事的。” “可是……”她抬起头,用有点红肿的眼睛望着我,“我害怕把孩子弄掉,伤害身体,以后就怀不上了……” “唔……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微微蹙起眉头,妹妹一脸求助地看着我,“我们去问问法藏吧,他神通广大,说不定有办法,既不伤害身体又不要孩子,嗯?” “啊,问别人我好害羞呀……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曾经被那样……” “那我没办法了,我又不是医生……”我无奈地注视着左右为难的妹妹,“你不想把孩子生下来,对吧?” “嗯,不想……” “那只能去问问法藏了。没事的,听我的。”我扶着她的肩膀,稍微有点强硬地说。 她只好同意,迷惘不安地点点头。 我们把法藏请到房间里,向他说明了意图。整个过程妹妹屁股坐在脚后跟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揪着自己的衣服,一直低着头、红着脸。 法藏没有惊讶,更没有嘲笑,只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告诉了我们一个方法。他可以用点穴手法,让小妹流产,无需借助药物,但仍然会对身体造成一些损害。如果想完全消除损伤,修复机体,可以随后采用男女双修的办法。 “男女双修?”我惊奇地问。 “对。”法藏颔首道。 这是一种男女对练的气功修行方法。双方保持着交合的状态,互相用意念控制体内的真气流动。我初识这种修行是在小时候。大家知道,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专爱探索那些奇奇怪怪和家长禁止的事物。我小时候不调皮,但我两个哥哥比较调皮,在他们的带领下我偷看了一些禁书,其中就有讲双修的。 这是一种道家心法,准确地说,是方术士的养生之道。大多数方术士都是道教流派的。我不明白法藏一个和尚,怎么懂得这个,这不是佛门大忌吗?不过法藏平时也不是那种遵守清规戒律的人,但他做事特别有分寸,而且似乎法力高强,经常跟各方丈、住持坐在一起谈话,谈的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懂。或许正因如此,寺院才愿意接纳他吧? “……要想达到你们的目的,不光是要运作真气,还要把你的气有意识地输送给她。”法藏神情肃穆地说道。 “怎么输送?”我瞥了一眼小妹,好奇地问。小妹依然低着头,但一脸震惊的表情,害羞得耳朵通红。 “把真气运往交合的部位,想象着它喷薄而出,飞入对方体内。”法藏说。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吞吞吐吐地说。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有一点要切记,”法藏稍微加重了语气,严肃地注视着我,“千万不能泄精,不然女方受到刺激,身体会产生反噬,不但会前功尽弃,而且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更大的损害!” “就是说……交合的时候不能射出来?”我语气有点艰涩地问。 “没错。” 我又看了一眼小妹,她眯着眼睛,头上热得仿佛在冒烟,双手把裙子攥得整个皱巴起来。 了解清楚后,我们谢过法藏,起身送客。临走前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来对我说: “对了,马小弟,这种修行最好不要在寺庙里做。寺里本来就有些人对你们不满,不想把她留下来……”他略微朝小妹看了一眼,低声说道,“长老可怜你们,力排众议,让你们俩都住了下来……要是你们在这里做那种事,万一被发现,恐怕就不太好了……”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我郑重地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大师,非常感谢。” 法藏走了,我们关上了门,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妹又害羞得低下了头。我们回到床边坐了下来,她好像还是不敢看我。我温柔而耐心地问道: “怎么样,要不要按法藏说的来?” “你怎么想,哥?”小妹低着头,嚅嗫地说。 “我……我可以啊,听你的。” “那我们不是要……要那个了……” “呃,那也没办法……” “人家可是你的亲妹妹诶,你下得去手呀……”小妹向上翻着眼珠子,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整个人扭扭捏捏的。 “只要为你好,我什么都可以做。” “是吗?” “嗯。” “你……你这么关心我啊……” “是啊,这世上恐怕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小妹脸上的表情微妙而复杂,眼神明暗交错,嘴巴紧紧地抿着,心中好像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凝视着我,开口说道: “好吧,就按法藏说的来。” 于是我们再次找到法藏,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他告诉我们,点穴后过几个小时就会流产,当天先让小妹好好休息,次日开始,每天都要花一个小时双修,连续七天,不能中断。 “好的,大师。”我点点头,小妹在一旁发散出羞涩的气场。 “来,这张符要贴在你身上。” 法藏从长袍内衬抽出一张黄色的咒符,上面黑色的文字笔走龙蛇,无从辨认,但散发着强大的灵气。 “这是什么?”我好奇而略带不安地问。 “这个可以短期内增强你的简谐力,让你更好地控制气息。” “简谐力?”我一头雾水。 “这是一种基础广泛,而又高深莫测的法力,”法藏一边说,一边示意我转过去,“你现在已经可以在自己体内控制气息的流动了,控制气息的这种力就叫简谐力,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但你一直在运用它。” 我背对着法藏,他掀开了我的上衣,一边继续温和地讲话。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江湖上流传的邪术,吸星大法?” “吸星大法?”我跟小妹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我们以前学武术的时候听过……” “世人普遍把简谐力的运用称为吸星大法,”法藏说着,把咒符贴到了我的背中心,一只粗糙而温暖的大掌持续按在上面,“这是不准确的,吸星大法只是简谐力掌握到一定阶段的表达,上面还有更为强大的形态……我觉得,那种高级形式跟宇宙万物的本质是有联系的……” 我正想问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突然开始低声念叨着什么,仿佛上古的咒语,透着深奥威严,我便没有打扰他…… 巍巍峨如高山,叮叮咚如泉水,飘飘渺如青烟,咒语在房间里缭绕…… 黄钟大吕般的吟唱像有生命的虫子似的,直往我耳朵里钻,由不得我拒绝,我不禁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仿佛法相万千……咫尺处千军万马,恍惚间沧海桑田…… 这时,吟诵的声音停止了,随即咒符爆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我在前面都能感觉到,光线穿透了我的眼皮。 “此符切勿撕下,修行期间要一直贴着。”光芒消失后,法藏把我的衣服放了下来,郑重地告诫道。 我们点头受过,谨记在心。我先在山间找到了一处瀑布,这里比较僻静,似乎没有人来往。然后就让法藏给小妹点了穴,过程很快。法藏离开后,我照顾小妹躺下,毛巾、热水和换洗衣服都准备好了。两个时辰后,小妹流了。我把污物清理干净,床铺整理好,这次换我给小妹清洁身体,换上干净衣服,然后喂她喝了一碗红枣羹,接着扶她上床,看着她睡着,我才离开。 第一部第三章双修 双修 当晚我一直守候在妹妹身边,给她擦额头上的汗。第二天一早,她醒了,看上去有些虚弱。我背着包袱,搀扶着她走出寺庙,来到山间瀑布处,原来第一次饮马的那条小溪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我们选了个既靠近瀑布又不会被水溅到的平整地方,我在地上铺上一床厚厚的棉絮,把小妹平放在棉絮上。她只穿了一件长袍,里面真空。我脱掉上衣,跪了下来。 树林里的空气还是清冷清冷的,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却浑身燥热。流水潺潺,四面八方不断回响着鸟叫虫鸣,我却仿佛听不见,眼里只有一个人。 小妹平躺在床铺上,娇羞地看着我,双腿微微并拢,在棉絮上磨蹭着。她缓缓解开腰带,敞开了长袍,白瓷般美丽动人的身体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我用膝盖挪到她双腿间,她顺从地分开双腿。我扒开裤缝,掏出了鸡鸡,靠近了她的下体。 这将是我第一次与女人行交合之事,以前我从没找过女伴或妓女,也没考虑过结婚。一看到小妹,我心里就容不下别的女人了。当然我对她只是在远处默默地守候,没想到会有与她结合的一天。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呼吸有些急促,低头看着她的阴户。在丰腴紧致的大腿间,像一个扇贝般略微开了一条缝,耻丘微微鼓起,显得饱满可爱。两瓣阴唇润泽粉嫩,下方隐约可见一个收缩的小洞。 “哥哥,抱着我……”小妹对我张开双臂,脸色绯红,气若游丝地呼唤,“我有点怕……” 我俯下去,趴在她身上,轻轻抚摸她的头,在她耳边低声说: “怎么了,别怕。” “在野外……有点害怕……会不会有人来啊……” “应该不会吧,这里挺偏僻的。” 小妹搂着我的脖子,我感到她身体好热,她的胸脯以超越一般呼吸的幅度起伏着。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紧张吗?” “唔……”她轻轻摇了摇头,几近耳语地说,“哥,我们真的能做这种事吗?” “不愿意吗?” “不是……”她立刻否定,随即又有点难堪地别过脸,“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如果爸爸在这儿……他不让你这么做……你还会这样做吗?” “如果只能这样,我还是会这么做。”我轻声说。 “是为了我好,才这么做吗?” “对。” “只是……这样吗……” “嗯?”我有点疑惑地扬起眉毛。 “父亲不在了……大哥,二哥,还有妈妈,都下落不明……只有我们两个了……我只有你,哥哥……” 小妹有些颤抖的左手抚上了我的脸,深情地凝视着我的两个眼眸。 “我只有你,哥哥,知道吗……” “我知道。”我注视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把身体……”她羞怯地凝望着我,幽兰般的吐气有些发热,“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我的身体已经被别人……” “不,没有!”我提高了一点音量,“那不是你的错——” “是吗……”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那假如你的娘子经受了那些事……你还会要她吗……” “会呀,”我不假思索地说,“我不会怪她,这又不是她的错,我只想更好地保护她!” 小妹神情恍惚地凝视着我,眼眶似乎有点湿润。我刚想问她怎么了,她却把我搂紧了,喘息着说: “进来吧,哥……” 我抽出一只手,伸到下体,握着鸡鸡,在她的阴户上戳来戳去,愣是找不到入口,急得满头大汗。 “我来吧,哥,你起来……”小妹宽容地柔声说。 我直起身子,在床铺上半跪着。小妹爬了起来,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胸口。 “坐下来,哥哥……” 我四仰八叉地坐着,妹妹跨到我的大腿上。她一手扶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扶着我的生殖器,半蹲着扭动腰身,屁股找准了入口,慢慢坐了下去。 我感到下体的前端被一个湿滑温暖的通道,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嘴里不禁逸出一阵呻吟。 妹妹咬着嘴唇,继续往下坐,坐到底时,她忍不住娇喘了一声。 “啊……好紧……”我闭着眼睛,有点难以忍受地喘息道,妹妹的阴道从四面八方紧紧夹着我。 “抱我,哥哥……”妹妹一边搂着我的脖子,一边说。 我盘着腿,双手环抱她纤细的腰肢,她开始有节奏地扭腰,下面流了特别多的水,随着她的律动而咕叽作响。 “你下面好湿……”我惊讶地看着她,喘气地说。 “嗯,别说了……”妹妹羞涩地低着头,臀部啪啪地撞击着我的胯部,“别把我想成一个坏女人……我只是……跟喜欢的人……才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听不见,我沉浸在这初次体验的震撼与激动中,没有特别留意她说了什么。 “啊,啊……慢一点……”我乞求道,下体传来的刺激强烈得让人分不清,是舒爽还是痛楚。 妹妹放慢了节奏,红着脸看着我,好像在仔细观察我的表情。她换了一种动作,不再上下摆动,而是画着圈扭动。 我感觉鸡鸡好像快要被她掰断了,带刺的快感沿着脊椎大幅游走。 “舒服吗,哥哥?”妹妹跟我分开一点距离,凝视着我的脸,说话时还在不停地扭腰。 “啊……受不了……太强烈……”我一只手撑着地面,皱眉呻吟道。 妹妹含羞带笑、眼神痴迷地注视着我,然后她凑上来,主动吻住了我的嘴。 我下意识地承受她的吻,被她的舌头伸进嘴巴里,跟我的舌头交缠在一起。这快感几乎令我窒息,一种酥麻的感觉从尾骨传来。 “啊……”我跟她分开,呼吸急促地说,“好像不行了……啊……快要射了……” “要射了?”妹妹再次放慢了节奏,又变成了上下蠕动,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手扶着我的大腿,身体像波浪一样起伏,长长的秀发如瀑布般从一边垂下来,她每次都缓慢地,让鸡鸡几乎整个出来、再整个进去。 “嗯,快要……忍不住了……”我拼命憋着那股欲望,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 妹妹露出一丝谄笑,一边款款扭腰,眼神妩媚地望着我,说: “要是这次又怀上了怎么办……啊……” “不,不能怀上啊……”我咬着牙关说。 “万一呢……嗯?”小妹媚眼如丝,黏腻的身体互相摩擦碰撞,发出下流的声音。 “不行……怎么能那样……” “要是怀了……”她挺起腰杆扭动,一边咬着一根手指,怔怔地凝视着我,“就生下来吧……给你生个孩子……我们家不能没有后代呀……” “嗯嗯……不行……不行……”我抓住了她的屁股,感到喷射的冲动在鸡鸡下面聚集,“要射了……快让开……” 有那么一瞬间,妹妹好像想抱住我,我赶紧推开她,鸡鸡刚滑出来,精液就喷了出来。 几块白斑落在了妹妹的小腹上,她喜悦而好奇地注视着我射精的全过程,一边略微呻吟颤抖着,完事后还用手指把精液蘸起来,送进自己嘴里,出神地吮吸着,好像在品尝什么美味馔馐。 我大喘着气,内心充满空洞与自责。我是为了帮助妹妹才跟她做爱,我本来应该按照法藏老师的教导,专心给她输送真气,可是刚才我却把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完全迷失在快感的浪潮中。这样子有什么意义?还犯了乱伦之罪…… “你怎么了,哥?”小妹向我倾斜着身子,关心地问。 “我……我真没用……我忘了要给你运气……我刚才什么都忘了……”我懊恼地捶了捶大腿。 “没事没事,”小妹按住了我的手,宽慰道,“还有机会,等会再来就是了。” “我……我不知道还来得来不了……”我低头看着自己仿佛变成一粒花生的阴茎,羞愧难过地说。 “没事,可以的,我会帮你……好啦,别担心啦,你好棒……” 在小妹耐心的安慰与鼓励下,我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情。我们坐着休息,拿出包袱里的水和食物补充体能,妹妹一直依偎在我怀里,她浑身冰肌玉骨,头发隐约散发着幽香,抱着惹人怜爱。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闲聊,问我刚才感觉怎么样,我都简短地回应。 在森林里时间的流逝不好掌握,感觉过了快一个小时,我想早点完成任务,离开树林,便打起精神,问小妹道: “好了吗?我们再来一次吧——” “嗯,好。”妹妹半羞涩半理解地点点头。 我集中精神,努力让自己勃起。我精神上是很兴奋的,小妹曼妙的胴体一直刺激着我的视觉,但我的鸡鸡好像力不从心,疼疼的。 妹妹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她四肢着地地趴在我的双腿间,俯下身,脸凑近了我的生殖器,温热的呼吸吹到我的鸡鸡上,让人心痒难耐。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鸡鸡。我不禁立刻发出一声呻吟。 她向上看了我一眼,眼睛皎洁闪亮,满含柔情,然后张开嘴整个含住了我的鸡鸡,小脑袋开始一上一下。 “嘶……噢……” 我又呻吟起来,女人的嘴竟然像小穴一样舒服……我一边喘息,一边看着她高高翘起的臀部,那就像两个桃子般浑圆饱满,承接着盈盈一握的小腰,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在这双重刺激下,我竟然一下子就硬了起来,不过还是疼的。 “好了,云禄……”我微微带喘地说,“上来吧……” 小妹直起身子,再次温柔地跨坐在我身上,与我合为一体。我双手抱着她的屁股,不让她动,同时努力做着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意念。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妹妹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微微喘息。她那一对柔软的酥胸挤压着我的胸膛,两粒有点硬的乳头触感非常清楚。 不要乱想……不要乱想…… 我动用所有的意志力,摒除脑海里的杂念,把心思集中到体内流动的真气上面。我幻想着它从我的骶骨出发,沿着脊柱上升,流经头顶的穴位,然后从面部下行,经过五脏六腑,最后回到丹田…… 气息环绕周身…… 背上贴着符咒的地方开始发热。那不是温暖的热,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热,就好像把冻僵的手伸进热水里,或是脱光了衣服去冬泳一样,那种冷热的界限仿佛变得模糊,皮肤上的组织在尖叫的感觉。 不可思议的是,我并没有感到不适,符咒的热力迅速变得柔和,宛如慢火烘焙,能够煨热顽石的核心……这热量层层递进,在我体内推波助澜,使我的真气汹涌澎湃,清晰明了……它们仿佛在转圈,像催眠一样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令人沉醉……它们像毛虫一样蠕动起来,一边仍然在转圈,这样就变成了一条螺旋,从过去向着未来延伸…… 渐渐地,我的内心平静了下来,而身体开始冒汗,外界的一切声音消失了,自己的心跳声却愈发响亮,噗通噗通…… 一种痒痒的酥麻感开始在体内浮现,它随着我的意志流动,受我的意志指挥,流过我的四肢百骸,大脑格外放松,一种空明感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松弛……松弛…… 我没有忘记要做什么。我控制着这股酥麻的气息,从丹田流向我的下体,流进我的生殖器,然后再想象着一股气流从马眼喷射出来,射入妹妹的身体……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思想,努力在脑海里看清这个画面…… 突然,龟头传来一股热流,紧接着“啊”的一声尖叫,小妹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我闭着眼睛问,一边维持着意念。 “好像……有热热的进来……”妹妹娇喘道,“啊……呀啊——”她的身体又抖动了几下。 “这是我的真气,你集中精神,想象着把它吸入身体里!”我迅速地说。 “好……好。” 妹妹颤声说道,随后屏住了呼吸,好像在拼命忍耐着不出声,但她的身体依然在不停地颤抖。 “静下心来……”我缓缓地说,给她指引,一边继续把真气射入她体内。 “嗯……啊……好烫……哥哥……”她的手指掐进了我的肉里。 “没事的,想象着它化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我不得不更加努力地排除杂念,因为妹妹的小穴开始抽搐收缩,一夹一夹的,好像要把我里面的什么东西给吸出来。 妹妹呻吟声越来越大,屁股也开始轻轻扭动起来,我更用力地抱着她,不让她动。 “哥哥……好痒啊……我受不了了……嗯啊……” “再坚持一下……别动……” 我拼命把持着精关,但射精的冲动像决堤的洪水般不可遏制。又过了几分钟,我实在忍不住了,便推开小妹,把鸡鸡拔了出来,一股精液咻地喷了出来。 “呃啊……哈啊……” 强烈的刺激让我止不住地呻吟,尿道一阵阵地钝痛,当中又混杂着蚀骨的酥麻,我一下就明白了什么叫痛苦中的快乐。 妹妹也大口喘息着,浑身是汗,头发粘湿在脸上,满脸潮红,星眸微闭,眉头紧蹙,一副楚楚可怜、饥渴难耐的样子。 “哥,再来一下……”她抓着我的手,作势要再次骑上来。 “不行了,不行了……”我直摇头摆手,这回真的硬不起来了,“我不行了……” 妹妹有点失望地看着我,表情就像在忍受什么巨大的折磨,浑身充满躁动的气息。 “对不起……我真的不行了……”我惭愧地道歉,几乎不敢看她。 妹妹紧紧咬着下唇,仿佛要咬出血。然后,她挤出一个微笑,微微带喘地说: “没事,哥,你做得很棒哦……我感觉到好多热热的气流进入了我的身体……” “身体有没有好些?”我关心地问。 “嗯……”妹妹沉吟了一会儿,“暂时还感受不到……可能没那么快吧……” “额,还要继续才行啊……” “是呀,一共要七天……” “今天就先这样吧……” “嗯,好……” 我们各自穿上了衣服,卷起棉絮。突然后方传来细微的窸窣声,我猛地回过头,盯着一片树丛。 “怎么了?”小妹问。 “好像有动静……”我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那片丛林,仔细看着每个角落,挨个儿扫视着每一棵树干、每一丛荆棘。 “是动物吧……”小妹有点紧张地说。 “嗯……”我来回看了好几遍,没有看到人类的踪迹,只好相信是自己听错了,“或许吧……” 我们收拾好东西,便一起返回寺庙。途中小妹一直抱着我的胳膊,两个饱满的奶球紧紧夹着我的手臂,身体的热力甚至透过衣服传了过来,让我很惊讶,以为她发烧了,结果并没有。 接下来几天,我们每天都抽出几个小时在瀑布边修行。我对气息的掌握越来越好了,而且我越是控制好真气,就越能控制住射精,时间从几分钟延长到半个多小时。 小妹看起来好像越来越……吓人?她变得颇为烦躁,心不在焉,坐立不安,看我的眼神变得像锥子一样,脸蛋总是红扑扑的,好像刚剧烈运动完似的。路过的僧人看到她,都像耗子碰见猫一样躲避,有的还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每次我们修行结束,她都会央求我继续做。可我是为了治好她的身体才跟她交合,不是为了满足肉欲。虽然知道她很难受,但我也只能狠心拒绝。 到第六天修行结束时,小妹一反常态,没有跟我一起走,而是让我先走,自己要留下来。 “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我……我想在这池子里洗一下澡……”小妹眼神躲闪地说,“你,你先走吧……” “回去洗吧——” “我,我就要在这里洗!”妹妹嘟着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你别管我了,先走吧,哥!” 我还想说话,却被小妹推着后背,驱赶着离开了。 “快走快走快走——走嘛,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怕有野兽——”我叫道,“让我陪你吧——” “什么野兽,本姑娘都一脚把它踹飞——不用陪我了,快走吧——不许回头哦!” 我被迫沿着山路往回走,背后能感受到小妹灼热的视线。我一点也没有相信她的话,她说谎的样子太容易看穿了。我心里十分好奇,妹妹究竟要做什么,非得把我支开呢?身为哥哥,我得保护好她,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瀑布那儿呀! 出于这种辩解和自我安慰,还有一种我不太想承认的隐秘的占有欲,我走到小妹看不见的地方,便原地转身,离开了山路,朝密林深处走去。 我蹑手蹑脚地走着,拐了个弯,绕到了瀑布后面。我猫着腰来到悬崖边,蹲下来,拨开一丛灌木,微微探出身子……从这里能俯瞰瀑布下方,水池周围的景象一览无余。 只见小妹坐在一棵树下,背靠着树干,岔开双腿,左手抚摸着自己的胸部,右手抚摸着自己的下体,脸上混杂着紧张、急切与陶醉的表情。 我惊了个呆,妹妹竟然为了做这种事而把我支开!这些天的修行已经让她饥渴到这种程度了吗?有那么一会,我在犹豫要不要看下去,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小妹现在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情况恐怕毫无觉察,我得替她留心周遭的动静。 我顺着斜坡,蹑手蹑脚地往下走,来到了她的侧面,躲在一簇茂密的荆棘后面。 小妹已经咬住了自己的衣领,把手伸进衣服里面揉自己的乳房。从衣服上的轮廓可以看出,她浑圆的奶子在手掌下面滚来滚去,像鲜嫩多汁的包子一样肉乎乎的。当她仰起头时,衣服也被扯上去,可以看见乳肉从她的指缝间溢出来,她一边揉一边还用中指和食指夹自己樱桃红的乳头。 我还不知道有这种手法,感觉好淫荡啊。 她把右手伸进了裤裆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脸上露出了飘飘欲仙的表情,优美的黛眉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皱,呻吟的鼻息也越来越大。我感觉她咬着衣服就是不想让自己叫出声来,不然,我估摸着那淫叫在瀑布上面都能听到。 很快,小妹紧闭着双眼,动作变得激烈了……几十秒后,一声闷哼,她佝偻着身子,双腿夹紧了,哆哆嗦嗦地抽搐起来。随后,她整个人瘫软下来。 我看她结束了,正打算悄悄离开,这时一个男人从对面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小妹一声尖叫,用双臂挡着胸口,惊恐地看着那个男人。 “继续啊,小妹妹……” 男人不怀好意地说,他身穿兽皮,胡子拉碴,蓬头垢面,长得五大三粗。 小妹吓得脸都白了,紧张地缩着身子。她脑子好像傻了,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不懂得站起来逃跑。 “我看了你好几天了,”那男人说着,走到小妹身边,一边微笑着,“你男人一直没有满足你啊,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继续啊——” “你是谁啊——别,别过来——” 云禄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太惊吓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好像四肢都没有力气了。 “你自己解决不了,不如叔叔帮你解决,来吧——” “啊,不要——” 男人扑到了云禄身上,两人扭打起来。小妹看上去虚弱无力,很快双手被男人一只手抓住,举过头顶。男人弯下腰,对着那暴露在空气中、翘起来的乳头就是一阵猛吸。 “嗯哪!” 云禄浑身一个激灵,挣扎的幅度立刻减弱了。那男人一边吸,一边用空着的手搓揉另一个乳头,没几下,小妹就彻底失去了反抗,躺在那里“呵呵”地喘气。 揉了一会乳房之后,男人的那只手顺着妹妹纤细的腰身抚摸下去,伸进了她的裤子里,嘴巴仍然一直吸着乳头。 小妹的双腿夹紧了男人毛绒绒的粗手,呻吟声很快响亮起来。 “啊——不要——咿呀——” 男人的动作很激烈,把小妹弄得发出一连串尖泣。 “啊啊啊——不行了——要去了——呀啊啊——” 呃的一声,妹妹的表情好像变得不省人事,身体却激烈抖动起来。 男人把手抽了出来,咧嘴笑着,看着自己手上湿漉漉的淫水。然后他一把扯掉身上的兽皮,露出野人般毛绒绒的身躯,接着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根硕大的肉棒,像一条大瓜,又粗又长,泛着黑黢黢的色泽。 他把自己的肉棒杵到妹妹嘴边,小妹很难受地扭过头,小鼻子都皱了起来。男人粗暴而强硬地掰开她的下巴,把自己的鸡巴塞了进去,开始前后耸动肥臀。 小妹眼角流出泪水,脸上一副作呕的表情。那男人则是一副爽翻了的样子,每次都把鸡巴插得很深,出来的时候必定会带出口水。 我悄悄换了个离他们更近的位置,看见那男人的鸡巴好像都插进妹妹喉咙里了,每次插进去,妹妹的喉咙都微微隆起一块。 在这荒山野岭,我清纯可爱的妹妹,竟然被一个野兽般粗犷的男人按在地上,强行奸淫!我兴奋得呼吸急促,完全没有想出手相助,反而在脑子里想:妹妹呀,你不是想要吗,你不是饥渴得受不了吗?正好,现在有一根超级大鸡巴来肏你了。老兄,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加油啊,干死她,插破她的骚逼! 男人像把塞子从水管里拔出来那样,啵的一声拔出了自己肉棒,暴涨的龟头跟嘴唇间还连着好几条黏丝。他挪了个位置,把小妹的腿拽过来,粗暴地扯掉她的裤子,抓着她的膝盖把她的双腿大大地撑开,鸡巴贴在她的阴户上。 他的鸡巴贴着耻丘上下滑动,整个肉棒硬得非常厉害,微微上翘,显得狰狞恐怖。小妹的丰臀从正面看,也是呈现性感的水滴型。她圆润的大腿根几乎三百六十度地分开,中间那块圣洁的蜜穴本来不容任何人侵犯,此刻却被一根丑陋狰狞的大肉棒压迫摩擦着,毫无抵抗之力,门户大开地任人鱼肉。 男人稍微躬起了身子,挺着腰,不用手扶,鸡巴就对准了入口,缓缓没入女孩的身体里。 小妹的上身反弓起来,大大地张开嘴巴,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悠长呻吟喊叫。 我在侧面看得很清楚,男人那黄瓜般粗大的肉棒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妹妹的雪臀中间,直至整个大肚子贴在上面。小妹好像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是仰着头,断断续续发出快要窒息般的喘息。 这野男人缓慢抽动了几下,鸡巴上已然反射着淫水的光泽。随后,他用力挺动起来,毫不怜香惜玉地大力肏干,清脆的撞击声顿时响彻水池边。 小妹的淫叫连绵不绝,她的叫声与其说是呻吟,不如说是哭喊。那野人果然很有力,撞得小妹浑身一颤一颤的,每一次撞击都结结实实,像打桩似的,不一会儿就把小妹送上了高潮。只见她耸起了肩膀,歪着头,显出修长的脖颈,好像全身都在用力,苗条的小腿也在身体两侧绷紧了,紧接着下身就开始有规律地抽搐。 野人好像不管对方怎么样,只是自顾自地疯狂抽插。他压着妹妹的双腿,就像压着一个布娃娃,妹妹的雪臀在他粗壮的大腿间,不管怎么扭动都无处可逃,只能任由大肉棒一下下地炮轰,不情愿地汨汨流出淫水,说不定蜜穴里面的嫩肉还像对待一件宝贝一样饥渴地缠绕吮吸着爬满青筋的棒身,费尽心思地榨取里面的精华,柔嫩的子宫口可能正殷勤地吸着龟头,等待着滚烫浓精把自己填满…… 说不清小妹高潮了几次,反正她一阵急促呻吟后身体就一阵抽搐,然后又被干得如泣如诉…… 男人的呼吸变得粗重了,他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卯足了劲抽送。 他不会要射了吧?我正疑惑间,小妹好像也察觉到了这件事,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别射在里面——” 野人好像根本没听到,继续疯狂地挺腰。 “别射在里面——求你——啊啊啊——”小妹苦苦哀求道。 野人上身趴了下来,想去亲小妹的嘴。小妹扭着头躲避,素手推着他的宽肩。 野人下身猛肏了几下,肏得小妹只能失神地张嘴娇喊,他趁机用自己的大嘴堵住了妹妹的嘴。 “唔唔唔……” 野人贪婪而野蛮地吮吸着妹妹的小嘴,亲得啧啧作响,从他们嘴上的动作看,好像舌头都缠绕在了一起。 一开始妹妹还有些抵抗,但在野人强有力的持续奸淫下,渐渐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反而变得沉醉其中,她甚至主动伸出白玉般的双臂,搂住了野人粗壮的脖子。 就在这对抱拥吻的激烈性爱中,野人疯狂挺动了几十下,然后狠狠压着妹妹的圆臀,不动了,屁股上的肌肉一收一收的。 与此同时,妹妹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尖锐嘶鸣,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了身上的男人。 我震惊地呆立在原地,脚像生根了似的动弹不得……我才想起来妹妹现在不能受精,不然不光前几天的修行白费,而且还有危险。刚才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被自己扭曲的欲望冲昏了头脑,现在才醒悟过来,却为时已晚。毫无疑问这野人已经射了,而且是紧压着小妹的身体,没准大鸡巴都捅进了子宫里面,喷射出来的东西把小妹身体深处的每个角落都填满了…… 大概一分钟后,野人离开了小妹的身体,他的鸡巴拔出来时有力地晃了一下,还是那么粗壮、猩红,青筋毕露,龟头和小穴间还连着一条粗粗的白色黏液,隔了一会儿才掉落。 小妹失去自我地躺在那里,双手双脚大大地敞开,几秒钟后,一大泡粘稠液体从她的蜜穴涌了出来,顺着股沟滑落,下体微微抽搐。 “你这混蛋——” 这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期了,我本来只是想让妹妹稍微被淫弄一下……深深的自责令我恼羞成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我腾地站起身,迈着大步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野人有些惊讶地扭头看着我,我握紧双拳,感到愤怒的力量在周身聚集。 “你好大的胆子……” 我运起真气,感受丹田之火熊熊燃烧,血管里充盈着蓬勃的活力。我加快脚步,迅速靠近了野人,随即脚步微调,抬起手臂摆开架势,身体各处连贯发力,对着野人的肋部挥出一记斜顶掌。 这一切都是在转瞬间完成的,野人刚下意识地抬手,我饱含内劲的一掌已经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肋部,把他震得仰面摔倒在地,捧着自己的胸口哀嚎。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站在他身边,低头俯视着他在地上扭动呻吟。我鼻孔喷着粗气,怒火直往上窜,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扎进肉里。 我咬紧牙关,闭了闭眼睛,心里有个小角落清楚:其实我气的是自己。我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我明明知道妹妹在治疗,我明明知道她不能做这种事,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受到伤害?我这个该死的……不称职的……可恶……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切地意识到自己有多卑劣,无地自容…… 再怎么伤害这个野人也于事无补,我不再理他,转身回到妹妹身旁,她的双眼还不能聚焦。 我给她穿上衣服,麻利地收拾好行囊,背着妹妹往寺庙走。走到半路,她已经开始呻吟,声音里透着痛楚。 “怎么了云禄,没事吧?”我紧张地问,一边加快脚步。 “肚子好疼……”她声音微弱而艰难地说。 我飞速回到寺院,把妹妹安放在床上,然后找来法藏,跟他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马小弟,我不是说了不能泄精进去吗?”法藏站在床前,严厉地看着我。 “我,我疏忽了,对不起……”我懊丧地低着头,咬着牙齿。 “唉,这就危险了……”法藏俯身看着小妹,她变得脸色苍白,额头直冒虚汗,“流产的女人没多久便受到精液刺激,身体会产生激烈反应,极有可能落下妇疾,终身难治啊……” “有没有什么办法,老师?”我焦急不安地问,“求求你救救她——” “哼,现在知道急了,早干什么去了!”法藏向我投来责备的视线,我只能低着头承受,“这种状况,什么方法都不好使,这是一种顽疾……嗯,不过,”他托着下巴,踱了几步,思忖了片刻,接着说道,“我听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有一种药能够完全、彻底地治好这种疾病——” “什么?”我急切地问。 “雪莲花——”法藏双目灼灼地看着我说,见我一头雾水的样子,他继续解释道,“这是一种开在天山上的灵药,有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之功效,一朵花剂,就能让人复元回春,身体恢复最佳的机能。” “这,这能治我妹妹的病吗?”我担心疑惑地问。 “从药理上讲,这能治百病……”法藏抚着嘴唇,双眉微蹙,“只是剂量须把握得特别精准,火候也要恰到好处,不然会带有毒性,对身体有害……” “那,那这种药在哪里买?去哪儿弄——” “这种药从未流入市场,”法藏摇着头说,“甚至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见过……”看到我吃惊的表情,他轻轻颔首道,“你可知为何?因为这雪莲花,乃天山童姥所栽培……” “天山童姥?”我茫然地睁大眼睛,在老家这是吓唬小孩的一种传说。 “是的,天山童姥毫无疑问是存在的,”法藏郑重地点头说,“但是有关她的各路传说则是人们的臆测和附会,真相——我个人猜测——是这样的,此人乃修仙的世外高人,隐居于天山之巅,雪莲花是她创造出来,用于延年益寿的补品。” “那……”我努力消化着这些新奇的资讯,“没有人见过,意思是没有人爬到过天山上面吗?” “不,爬到上面并不难,”法藏说,“难的是如何让天山童姥愿意把雪莲花给你。” “不能……呃……自己采一点吗?不用告诉她?” 法藏露出理解而宽容的微笑,仿佛早就知道我会这么想。 “很多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上山,”他说,“但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能找到尸体就算是幸运了。天山就像童姥的寝宫,没有人能在她的眼皮底下蝇营狗苟……” 我迷茫地看着法藏,感觉全身的血液逐渐冰冷下来。 “那,那怎么办……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嗯……”法藏沉思了一会儿,“我有一些自己炼的丹药,可以补气养元,让小妹服用可以暂时缓解她的不适,不过——”他神色严峻地说,“这也只能延缓病情的恶化,并不能根治,要想治好她的病,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第一部第四章雪山之上 雪山之上 连一直帮助我们、早已赢得我们信赖的法藏师父都没有办法,我造成的后果竟如此严重吗? 我造成的,我一手造成的……当时我明明可以早点站出来,阻止那人的暴行,却因为沉溺于自身可耻的欲望,而任由自己亲爱的妹妹遭受伤害……我明明许多次地告诉自己,要保护好她,我做到了吗? 对自我的厌恶宛如数万只白蚁,同时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要把我的身体咬穿,让我真正变得锥心泣血。 云禄,我可爱的妹妹,她会好起来吗?她会得后遗症吗?她不会死吧?我费力地咽着唾沫,手心不停地冒汗…… 我片刻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像她悉心照顾我一样照料着她,喂她吃一日三餐,给她擦汗换衣服,握着她的手试图给她安慰……她好像生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十分虚弱…… 我几乎不吃不喝,可悲地试图从中寻找一丝赎罪……云禄就是盛开在沙漠中那唯一一朵紫罗兰,那么珍贵,我不能让她枯萎……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法藏拿来了丹药,让我每天按时给她服下,但丹药是有限的,何况这治标不治本。师父再怎么善良,我也不能依赖他一辈子。这件事因我而起,必须由我承担起责任解决。 在那些独自守在榻前的时间里,“雪莲花”三个字在我脑海里不断地萦绕盘旋,我仿佛已经能梦见它在风雪中摇曳的样子,尽管我从未见过它们……它是唯一能治好妹妹的药,它在天山上,在天山童姥那里,我要想办法得到它…… 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闪现,我的思维像一头困兽般在大脑里左冲右突,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那么多人都尝试过了,没有一个人成功…… 每当我对前方的路产生恐惧和否定时,我就会看看小妹惨白的脸,然后心里就注入了能量……听说落下妇疾的女人很难怀上孩子,如果真的变成这样,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死了也不能瞑目,这比面对什么天山童姥的恐惧强几百倍…… 我没日没夜地修炼法术,只要小妹没醒,我就坐在旁边炼气。时间久了,我好像产生了一种幻觉,自己好像要灵魂出窍了,意识似乎要挣脱身体的束缚,头痛欲裂……但我的技术突飞猛进,已经可以自如地隐身和飞行,进步之神速让法藏警觉。他收回了贴在我背上的咒符,警告我切勿走火入魔,气息如果过于强大而超过身体承受的极限,就会造成反噬,筋脉可能破裂。 为了早日踏上旅程,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是的,我决定前往天山采摘雪莲花,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必须实现。这个念想一直藏在我心底,直到出发的当天早上,才说出来。 那日,天刚蒙蒙亮,我背上一个简易行囊,留下一封书信,准备出发。我最后看了一眼睡着的小妹,然后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时值仲夏,但山上还是很凉爽。法藏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打坐,我硬着头皮朝他走去,心里已经做好被阻拦或责骂的准备。 我把我的计划告诉了他,并请求他在我离开时照顾小妹。这个请求有够厚脸皮,我真害怕他不答应我。 他劝我不要走,“你去了是九死一生,你死了你妹妹怎么办呢?” 我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对可能遭遇的危险也没有清晰的认识,只是抱持着一个笼统的设想,凭着一腔热血而做出决定。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妹妹一个人要怎么生活呢,她还生着病?你指望我,这现实吗?” 我不敢承认我不敢想,不敢想象妹妹一个人要怎么生活,光是触及一点想象的边缘就心疼得不得了。但我还是要去。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我必须去,不然治不好妹妹的病,这是我的责任。 法藏好像对我相当失望。“我原以为你是个勇敢的人,你令我寒心。” 我心里嘀咕,我还不算勇敢吗?独自跨越千山万水去挑战天山童姥啊。 法藏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语重心长地说:“迎难而上确实是一种勇敢,但有的时候,更大的勇气来自面对自己的心。你曾经说跟我学艺是为了保护自己与他人,你真的明白保护的涵义吗?不是单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就算做到。你是我的好徒弟,听我的,留下来吧……” 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了?没有吧,我只是去采药,难道我能对妹妹的病袖手旁观? 我去意已决,任何人都无法阻拦我,为了妹妹我可以牺牲一切。 “唉,”法藏叹了口气,“我教了你珍贵的法术,你却没有用在正道上,还要连累你的至亲……早知如此我何必收你为徒?你去吧,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他转过身,不再看我,我鞠了一躬,然后忐忑不安地走出了山寺的大门。为什么法藏要那么说呢?为什么这么狠心呢?我既难过又困惑。但是没有时间给我伤感了,我要快去快回,争取一个月回来。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胸口发闷的悲伤,隐去身形,用力跃起,然后一飞冲天,朝西北方飞去。 飞跃凉州大地时,我看到下面驻扎着许多军队,都打着曹贼的旗号。我心里十分悲凉,不知道父老乡亲怎么样了。我努力辨认着故乡的景色,想找出自己的家,但并没有看到,不知是不是我偏离了主路。我把对母亲和其他亲人的思念压在心底,加速前进。 我一般选择晚上赶路,这样方便对照星辰,确认方向。我飞过一片又一片沙漠,越过广袤无垠的戈壁滩。夜晚的气温越来越低,高空的狂风吹得我睁不开眼,冻得我直哆嗦。每天我只吃一点馍,遇到绿洲就下去喝点水。好几次我饿得头晕眼花,想打退堂鼓时,对小妹的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一直照耀着我,每当我想到她,就仿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推动着我继续前进。 半个月后,我突然眼冒金星,从空中落了下来,摔晕了过去。我过于透支自己的身体,以为自己还能坚持,实际上已经十分的虚弱了。长期的饥饿、疲劳、霜冻、焦虑让我虚脱了。如果我早知道掉下去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我一定会多花点精力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但为时已晚。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被一群黄发绿眼的妖怪抓了起来。他们给我套上枷锁,把我当奴隶一样豢养起来。我当时虚弱得不行,这些人又对我很差,经常虐待我,加之水土不服,我的身体一直病恹恹的,整个人软弱无力。 我没法逃跑,他们从早到晚一直给我拴着锁链和铁球,我没有力气飞行或隐身,即使隐身了这些枷锁也不会变。同为奴隶的人中有一个是汉人,他告诉我这里是西域的一个小国,跟汉邦语言不通,没有来往,他是做生意路过这里,遭到他们抢劫,被绑架过来的。 他在这儿四年了,平时可以自由行动,没有束缚。他告诉我必须对这里的人表现得十分顺从、恭敬,赢得他们的喜爱,才有可能获得一些自由,敢反抗的都被杀死了。他的车队原先有二十多个人,如今只剩他一个了。 绝望几乎把我淹没。我急着赶路啊,我妹妹还在等我啊!你们能不能放我走,等我治好了妹妹的病,让我给你们当多久奴隶都行! 然而这帮妖怪自然不会体察我的想法,反而把我一顿毒打,因为我拒绝服从他们。我本来就很虚弱,这下更是奄奄一息、万念俱灰。 那段时间,那个汉人同胞经常照顾我、开导我,让我一定要沉下心来,不能急……在他的指点下,我认清了现实,不得不改变策略,对这帮妖怪表示出顺从和爱戴,每天都顶着巨大的压力服侍他们,讨好他们,内心没有一秒钟不受煎熬。 我在他们的宴会上表现了一些功夫,他们好像特别喜欢,便经常让我表演,后来还让我教他们的小孩学习汉人的武术。 我曾经试图在表演中途逃跑,只有那个时候我身上没有枷锁。然而我刚飞起来十几米就无法控制地坠落下去,我拼命地推动体内的真气,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力不从心,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那些妖怪向我掷矛、射箭、甩钩锁,要是我能飞得再高点、只要再高一点他们就够不着我了……我被抓了回去,受到了严厉的惩罚,要不是那个同胞一个劲儿替我求情,我肯定会被处死。 再后来,有一户人家要招我为婿,我尝试着表示反对,结果又遭到了严厉的处罚,最后被迫跟一个绿眼睛的女妖订婚。 到这时,四季已经更替了六载,我终于获得了解放,除了不能出城以外,我可以自由行动,在城里就跟土着没什么区别。我照着他们从汉人手里抢来的铜镜,镜中的自己变得格外沧桑,头上长出了几根白发,好像老了二十岁,简直认不出来。要知道我随大哥东征时还没成婚呢。 城里人给我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婚礼,他们解开了我的枷锁,那一刻,我心中竟然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我休息了几天,养精蓄锐,同时暗中练习许久未用的飞行术,确保自己不会再掉下来。 临走前我问那个唯一的汉人同胞,他何去何从,他说自己恐怕要在这里终老此生了。 “回去八成也没有家了。” 他笑笑,背靠着他的马,眺望着夕阳,辽阔的牧场上风吹草低。 他跟我讲过他是荆州黄氏一族的,但没有说过具体的家庭情况(我们尽量不聊这些,免得伤感),我便问他家在哪儿,家里有什么人,可以帮他回去看看,捎个口信。他不太相信,但还是告诉了我。 “我跟我外甥住在一起,生活了有七八年吧,”他说,“我没有孩子,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现在他应该已经长大了吧……我没什么遗憾了,唯有一点,他父母临终时嘱咐我在他成年的时候把……呃……一件事告诉他,”他顿了顿,继续说,“他们把这看得很重要,千叮咛万嘱咐,我今生怕是没有机会完成他们的遗愿了,唉……” “是什么事?”我问,“我可以帮你转达给他。” “不行,必须亲口告诉他。抱歉,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里面……没那么简单。”他停了一会儿后,似乎想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便补充道,“你知道八卦阵吗?” “八卦阵?” “对,你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个?” “那个遗属跟这玩意有关,”他显出有点苦恼的样子,“我大姐……就是我外甥他妈……生前喜欢倒腾这些玄乎的东西……她逼我把这个学会,用来解开她设置的一些机关……所以我才说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一般人说了也不懂。” 我理解地点点头,随后想了个办法: “那我让你外甥来见你,怎么样?” “见我……呵,你说笑了,这么远,怎么见得到……” “我向你保证。”我无比郑重地说,凝视着他的脸,“我一定会去看望你的家人,把你的外甥带回来跟你见面,如果到时你还在的话。” 他扬起眉毛,笑看着我,似乎觉得我这个玩笑开得挺不错,牧场上我们两人的影子并排着,仿佛两条长长的平行线。 “告诉我你外甥叫什么名字,我好找他。” “他叫钟迪,家在隆中……哎,你不会真的要去吧,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那房子还在不在……” “我会的,相信我的承诺。”我顿了顿,最后说道,“谢谢你,老黄,这些年一直照顾我。后会有期了。”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我一飞冲天。回到天空的感觉真是无比畅快,心儿像重归自由的笼鸟一样跃动不已。 我没有隐身,随便这些人怎么看了。我飞过城市,全城的人似乎都聚集起来,在下面的街道跟着我移动,有些人还想用弓箭射我,但根本够不着。我注意到我那绿眼的女妖精哭了起来,朝我伸出手,一直在呼喊什么。我内心毫无波澜,不再看他们,而是坚定地注视着前方,一挺身,加速飞走了。 半月后,巍峨的高山出现在地平线上,高耸入云,何等壮观。从半山腰开始,上面就覆盖着皑皑积雪。我笔直地朝山上飞去,穿过丝丝寒云,降落在了一片雪地上。 这里像是人类未踏足的原始之地,四周一片纯白,天空近乎透明,白云巨大而蓬松。我一边运气御寒,一边开始低空飞行,地毯式地搜寻每一块雪地。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我绕着山体,一圈一圈地向上搜寻,困了就和衣而睡,眼花了,就闭目养神一会儿。我的食物早已耗尽,这几天我都是靠挖草根、喝雪水充饥。 接近顶峰时,我降落下来休息一会儿,揉揉冒出金星的眼睛。风雪漫天,我感觉自己快虚脱了。长时间缺乏营养,我的真气似乎又要枯竭了,我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一开始它像江河一样奔涌,现在好像变成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溪了。 我在雪地里刨挖着,希望找点吃的。这时我发现前方有一簇花丛,白色的花瓣上缀着血红的斑点。 这里接近山峰,空气稀薄,放眼望去一片空旷和荒凉,透着遗世独立的寂寥。但是就在这里,竟然出现了这个花丛,它们在风中无辜地摇曳着,像是在对我招手……每一朵花都显得那么妖冶而惹人怜爱,那血色的斑纹格外醒目,像是黑夜中的太阳,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是神的奇迹吗……我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双腿机械地走过去,跪倒在地,用冰冷而不听使唤的手把一朵花揪了下来,放进嘴里咀嚼。 嗯,没有想像的难吃,味道还可以……我一朵接一朵地塞进嘴里,饥饿地囫囵咽下。 渐渐地,我的身体开始发热,刚才还四肢发冷,现在却开始冒汗了。我心跳加速,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肋骨,像河西腰鼓似的咚咚响,胃里也变得难受。 我停了下来,仔细看着手中吃了一半的花,不会有毒吧?花瓣雪白而晶莹,根茎光滑而细腻……怎么看都不像人世间的东西。 这时我鼻子里有液体流出,我伸手一抹,吓了一跳,手指一片殷红,鼻血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花朵从我手中滑落,我仰起头,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一股极度的干渴抓挠着我的心肝,我胡乱地把雪往嘴里塞,冰冷的雪水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却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起不到任何作用。 “啊啊——呃啊——” 我在雪地里翻滚扭动,手在身体上挠来挠去,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肚子让里面的热气跑出来……我全身肌肉抽搐,骨骼咔哧作响,血液似乎在沸腾,每一块肉都在尖叫……这种痛苦,仿佛要活生生把我劈开…… “喝啊啊啊啊——” 我下意识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大声咆哮,没多久就感到自己躺在一滩液体中,原来周围的雪都被我散发出的热量融化了,热气氤氲,血管在我的表皮跳动,痒痒的,像有虫子在爬……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手狂乱地挥舞,无意间发出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击中了远处的山坡。 轰隆,山上出现了雪崩,雪花四溅飞舞,卷起漫天尘土,整座山都在颤动。我疯狂地跑动、呐喊,乱踢乱打,整个人被卷入了浩荡的雪崩中,失去了意识…… 感觉似乎只过了几分钟,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木榻上,床垫柔软蓬松,像温柔的手拥抱着我。我意识很模糊,头昏脑涨,迷迷糊糊看见有个人在我旁边晃悠。我看不清是谁,只是闻着空气中温暖的熏香,又睡了过去…… 这次似乎过了很久,像一个漫长的梦,一场没有终点的漂流,我安详地漂浮着,甚至有点不想结束……然而梦终究会结束,再次醒来时,我依然躺在那张床铺上,有点浓烈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子里,周围静悄悄的,好像有火柴燃烧的噼啪声。 我睁着眼睛,并不是为了看什么,只是单纯地睁开。我感到无比的平静,无比的放松,思想无比的空明……我觉得自己可以这样一动不动地待几万年,内心一尘不染…… 我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那是古香古色的木材制成的,装修得非常精致,平整、光滑、美观……它们在我眼里纤毫毕现,我可以看清那上面的每一道纹路、每一块斑点是如何渐变,并宛如把它临摹下来般刻进了脑海里。我闭上眼睛,眼前自动浮现出整个天花板的模样,我可以自由随意地放大它的每个细节,就像拿着透镜趴在上面看…… 耳边传来风雪呼啸的声音,那是从窗外传来的,闷闷的。真奇怪,刚才我没有听到,现在却历历在耳。我可以分辨出这声音被隔音良好的屋子挡在了外面,像呼吸一样轻。木柴燃烧的声音就显得十分响亮了,我甚至可以用耳朵分辨出那跳动的火星是往左边还是往右边飞,就好像亲眼看到一样…… 屋里有另一个人的脚步,我闭着眼侧耳倾听,那人在隔壁的房间里,正走了过来,从脚步声来判断,似乎是个老人。那人走到床前,开口说道: “你醒了,小伙子。”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位老妇人,皮肤干瘪地包在嶙峋的骨头上,皱纹爬满了整张脸,但眼神十分锐利。她审慎看了我一眼,把一个带耳朵的小瓷杯放在一张小方桌上,然后又转身走了。 我第一次打量整个房子,这是一个温馨、紧凑的小木屋,从整体的布局及装饰来看,可以想见屋子的主人是个颇为讲究、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书画文物虽多,但亲切而不庸俗;桌椅器皿虽繁,但整洁而不凌乱;挂在房梁上的不知名花草和贴在墙上的云雾飘渺的画,则透着一股仙气。一个刷漆锃亮、大小适中的壁炉里燃烧着旺火,旁边的窗户被素雅的窗帘遮住了。 这是哪儿?我怀着极大的好奇,兴趣盎然地扫视着整个房子。 老妇人重新走进我的视线,把一个白色餐盘放在床头柜上,里面盛满了炒饭。她用嘎嘣脆的声音对我说: “来,吃吧,你很久没吃东西了。” 我谨慎地看了看她拿来的东西,礼貌地问: “呃……你是……” “快吃,吃了再说。”老人咧开嘴巴催促道,露出仅剩的几颗牙。 我感觉老人的话似乎不容拒绝,便支起身,端起盘子,用一个小银勺舀着吃。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缠着绷带,绑得像干尸似的,但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朝气蓬勃。 这炒饭挺好吃的,吃第一口我就感到自己确实饿了,便狼吞虎咽起来。老人像我看这房子一样津津有味地注视着我,一边轻轻点头,看得我怪不好意思。 “小伙子,”她颤巍巍地开口道,“你为什么来到这天山之上啊?” “唔……”我赶紧把嘴里的饭咽下,谦恭地说,“哦,我是来找雪莲花的。” “你要那雪莲花做什么呀?” “我妹妹生病了,听说只有这种药能治,所以我就来了。” “谁告诉你的,啊?”老人咧嘴笑着问,皱纹几乎把眼睛都遮住了。 “我师父。” “你师父……你那飞行术是你师父教你的吗?” “是啊……”我感到有点奇怪,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问,“呃,请问这里是——” “你师父叫什么啊?”老人自顾自地问道。 “他法名叫法藏。” “哎呀呀,法藏呀,这个老家伙……”老妇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呃,你认识他吗?” 老妇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着说:“快吃,快吃。” 我只好低着头往嘴里扒饭。 “你妹妹得了什么病啊?”过了一会儿,老人又问道。 我简要地说了一下妹妹的病情。 “流产受激?为什么呀,是不是你把人家身体搞坏的?” “不是我……” “那是为什么,说实话!” 她态度特别强硬,我有点害怕,无奈之下,我只好把妹妹被侵犯而怀孕的经过讲了一遍。 “哦,是这样……”老人眯起眼睛,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我,好像在仔细打量我这个人,“那也不是什么大病嘛,有必要专门跑到这绝顶之上,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灵药吗?” 我有点想向她解释妹妹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我如何不愿让她染上一点疾病,更何况这是我的过失造成的,只要对她好,我心甘情愿付出一切……但最后,说出口的话只是: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值得最好的。” “哼,”老人家又冷笑了一声,继续说,“你是哪里人啊,怎么过来的?” 我把六年来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老人似乎非常感兴趣,抓住一些细节刨根问底,我都不厌其烦、巨细靡遗地告诉了她。 “哎呀呀,”老人饶有兴味地笑着说,“你跟一个西域女人结婚了呀?” “是啊……” “那你过了三天就抛弃了人家?” “是啊,我是被迫的,我还要赶着去找雪莲花呢。” “你真是个负心汉呀,你这个坏男人。”老人家像鸭子一般嘎嘎地笑着。 我倒觉得没什么,专心把最后一点炒饭扒进嘴里,整个盘子一扫而光。我把光盘子放回床头柜上,说道: “嗯,谢谢你……请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吗?” “你觉得我是谁?”老人笑吟吟地问。 我老实地摇了摇头。 老人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抓住我的一只胳膊,轻轻用手抚摸着,说: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快要因为七窍流血而死,我以为你会就那样死去,没想到你的身体开始破碎重组……一般人的起死回生,只是元气上的再生,你是真正整个身体重新长了一遍,真让我惊奇……“ 她像欣赏一件稀世难得的珍宝,又像把玩一个难得一遇的猎物般盯着我,让我不禁有点脊背发凉。 “我就把你带回来了,帮助你疗伤,我感觉应该是你身体里原本拥有特别强的真气,你把它耗尽了,那些雪莲花就恰好用来补充你的真气,跟你的身体融为一体,帮助你的身体进行自我修复……由于你吃的剂量特别大,这种修复就超过了原本的限度,变得不光是复原,还有增长了……” “什么?”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词,内心不禁抽搐了一下。 “这段时间你的真气一直在你周身奔涌,”老人好像没被打断似的,径自说下去,“把雪莲花的功效输送到你身体的各个角落,已有七七四十九天……来,站起来,我看看……” “你说什么?雪莲花?”我有点急迫地问,一边站了起来。 老人没有理我,默默地解开了我身上的绷带。当长长的绷带一圈圈地扯下来时,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疑惑地发现它好像跟记忆中的不一样,变得高大魁梧了许多,浑身的肌肉像刀凿斧劈般鲜明。我抬起胳膊,左看右看……难道我生病期间长高了?是谁说的发烧能长身体? 绷带全部落在我脚下时,我不禁大吃一惊,我的两腿间怎么挂着一个这么吓人的东西!以前那个苍白的小鸡鸡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大黑耗子,像根大腊肠一样悬挂在那里,看上去沉甸甸的,份量特别夸张,整个乌青的龟头暴露在外,像个大伞似的。 老妇人双眼放光,嘴巴好像合不拢,直盯着我的胯下,我连忙转过身去,双手遮住隐私,叫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子,转过来,你的身体终于复原了……”老人说,“不,比之前还要好……” “为什么我的身体跟以前不一样了啊?”我依然背对着她叫道。 “我不是说了吗,雪莲花跟你的真气结合,修复了你的身体,促进了你身体的成长啊……” “雪莲花?什么意思?你说我吃了雪莲花?”我紧张地问,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呵呵呵,你还不明白吗?我叫你转过来!”老妇人把我扳了过来,力气大得吓人,脸上带着一丝邪恶的微笑,“你在雪地里吃的花朵,就是我种的雪莲花!” “你种的……”我惊恐地看着她,慢慢意识到了什么,“你,你,你是……” “嗯?猜对了,哈哈哈哈,”老人家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乜笑,“我就是传说中的天山童姥——” 我一屁股跌坐回床上,震惊得无以复加。老妇人朝我逼近,鹰爪般的手抓着我的肩膀,稀疏的牙齿全部露了出来: “你知道你吃了我多少朵花吗,嗯?二十朵——足足二十朵!” 我吓得浑身僵硬,气都不敢出。 “这花乃是创世的产物,是不可复制,不可再生的!一个轮回只有九十八朵,你一口气就吃了二十朵!”老人的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脸。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我胆战心惊地道歉。 “对不起?”老人粗重的鼻息喷到了我脸上,“你知道这花有多名贵吗?不要说太上老君的仙丹,就是镇元大仙的人参果也是相形见绌!三界之中,一支难求;蟠桃会上,独奉圭臬!多少神佛妖魔倾其所有只为嗅一嗅它的仙气,而你,你竟然——你竟敢——” 童姥气得鼻翼翕动,她说的话我基本听不懂,但我能理解这种花确实很珍贵。这么说,雪莲花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真的能修复机体,我就是自己的受试者。 想到这儿,一股新的、更加强烈的情感压过了惊恐,六年的夙愿终于看到了曙光,长久以来不断强化的使命几乎成为了我思想里的烙印、成为了一种本能。我恳切地大声说: “大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我愿意为你给你当牛做马,只求你给我两朵雪莲花,我好治我妹妹的病!” “你还想要两朵?”童姥跟我几乎鼻子挨着鼻子,眼神仿佛能杀人,“你真是胆大包天哪,你都不知道你会怎么死……” “求你了!”我豁出一切地拼命恳求,“你要把我千刀万剐都行,求求你救救我妹妹的病!她只能依靠我,她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想治病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都要帮吗?你以为我是谁啊?”童姥用无比恶毒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你把我当成你们村子里付钱看病的赤脚医?哼,我可是你们凡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或许是经历的事情比较多了,亦或是把想法大声说出来涨了气势,使我能够在紧张的环境下找到一丝镇定和从容,脑子还能运转。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有点紧张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哼!”童姥在我身上推了一把,从我面前走开了,用狡诈的眼神乜斜着我,“你吸收了我二十朵花的功力,我会让你轻易死去?不,我要好好地利用你,吸取你所有的精华,榨干你的每一滴能量,把你榨得渣都不剩,直到你灵魂都消散——” “你,你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要吸收你的精华。” “什,什么意思?” “哼哼,”童姥又走了回来,逼近我,“你知道男人的精华在哪儿吗?”她一根皱巴巴的手指滑向我的小腹。 “你——”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震惊地说,“你,你都这么老了,还想着那种事?” “男人的精华可是能让我焕发青春活力呢,”老妇人轻声呢喃,眼神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尤其是你这样的,嗯……” 我进退维谷,内心一阵煎熬,最终对妹妹的爱与思念战胜了一切,我咬着牙说: “好,给我雪莲花,我就跟你做。” 童姥发出一串小姑娘般的嗔笑,她笑得前仰后合,我真担心她那把老骨头会散架。 “小子,这可由不得你,”她阴险地说,“刚才我给你吃的饭里,有我特制的媚骨散,只要一小撮就能让一个男人陷入疯狂的兽欲中,而我给你放的,足足有两大勺,哈哈哈哈哈——走着瞧吧,马上你就要跪着求我了——” 我听了之后愣了一下,反而没有担心。让我对你这种老太婆发情?在见识过全天下最美的女孩后?不可能。 童姥不再理我,转身走入别的房间去了。我下床走动,甚至走到门前,她也没有阻拦。门打不开,无论我怎么推都纹丝不动。窗户也是关死的,我手放在上面,隐约感受到一股力量,十分强大、坚不可摧,我用出全部的内劲也影响不了它分毫。 我身体又开始发热,这回跟雪地上的不同,是小腹那里燃起了一团火,毫无疑问那什么“媚骨散”开始发作了,它确实让我产生了一股躁动。 但这算得了什么?我回到床上,盘腿打坐……这点冲动,跟我和妹妹双修时的诱惑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妹妹那诱人的胴体跟我交合,我都能忍住,何况一个媚骨散?什么药比得上我妹妹的情药? 我闭上双眼,让内心沉淀下来,集中精神,开始控制气息的流动。小腹处燃起了一团新的火焰,不是欲火,而是纯阳的丹田之火。在这火焰的炼化下,一股格外清澈、蓬勃的气息开始在我身体里流动。 这气息之强,令人咋舌,宛如长江黄河汇聚起来,汹涌澎湃,奔流不息,震荡着我的四肢百骸,冲刷着我的精神彼岸。 这副身体,真的变强了,变得好强! 我沉浸在无上的喜悦和专心致志的快感中,内心澄澈透明……直到童姥愤怒的喊叫把我打断。 “你,你这天杀的,竟然用真气抵御媚骨散的诱惑——” 她猛地把我推倒在床上,我全身像洗了个澡似的,大汗淋漓。这时我才注意到天黑了,屋里点上了彩灯。 “我不信你能抵抗得了,”童姥爬上了床,用手握住了我的阴茎,脸上混杂着急不可耐和恼羞成怒的表情,“没有一个男人抵抗得了,我从没见过,我不信你硬不起来——” 她伸出两根手指对我晃了一下,一股波动吹来,我就感觉身体动不了了,好像手腕脚踝被看不见的铁圈箍住了。然后她低下头把我的肉棒吃进了嘴里,卖力地舔弄起来。 说实话,我只感到恶心,完全没有充血的趋势,肉棒一直软趴趴的。不过我心里也有些惊奇,我现在处于毫无欲望、甚至厌恶的状态,鸡巴都那么大一条,要是充血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我再次闭上了眼睛,任凭那个老妖婆怎么弄,只管自己专心运气,没多久,我又进入了思想高度集中的状态。 “呜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过了多久,童姥尖厉的咆哮吓得我睁开了眼睛。她满嘴口水,眼里含着愤怒的泪花,枯黄的脸不知因为什么而涨红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是男人吗?”她用一根鹰爪般指甲锋利的手指,指着我大声控诉。 我稍微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下体,整个被恶心的口水弄得湿哒哒的,当然还是软的,安安分分地躺在那里,好像一个大号玩具。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为什么你没有发作啊?为什么?”童姥怒气冲冲地大吼道。 “什么发作?” “你没有欲望!为什么会这样?从没有一个男人是这样——” “呃……你……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你笑了!你笑了是不是!”童姥指着我尖叫道,好像要哭出来了,“你竟敢嘲笑我——可恶啊——呜呜呜——” 我躲避着她的视线,努力绷着脸,感觉快要憋出内伤。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嫌弃我是不是——呜哇哇哇——我现在是老了点——换做年轻的我——一百个你都迷住,迷得死去活来——” “呃,好,好吧……噗。” “你又笑了!你不信!啊啊啊啊啊——我真想杀了你啊啊啊呜呜——要不是为了那二十朵花,我早就把你千刀万剐——抽筋剥骨——碎尸万段了——呃啊啊啊啊——” 我看老人家哭得泪流满脸、伤心欲绝,实在有些不忍,便说: “好了,别哭了,你给我两朵雪莲花,我就跟你做,好吗?只要两朵,嗯,行吗?” “你不会是不举吧?”童姥胡乱地抹去眼泪,恶毒地说,“你肯定不行。” “我可以。” “不信!” 我叹了口气,开始在脑海里幻想跟小妹做爱的场景,下体很快涌进热流,肉棒迅速抬头。几秒钟的功夫,它就一柱擎天。 我的天,我第一次见到自己勃起的样子,吓得不敢相信。这是我见过的最雄伟的生殖器,比之前奸淫妹妹的那些淫棍还要厉害一些,向上翘得快贴到我的肚皮。整个肉棒像那种非常饱满有力的肌肉一样,泛着活力的光泽,在古灯的照耀下显得杀气腾腾。两个卵蛋也鼓鼓胀胀的,挤得我大腿都合不拢。 童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肉棒,眼睛都直了。她一下子扑过来,双手紧紧攥着它,嘴里呼出热切渴望的气息。 我摒除了脑海里的幻想,深呼吸,阴茎重又趴下,变得服服帖帖。 “啊……啊……别……” 童姥发出扼腕叹惜的哀号,恋恋不舍地看着我的肉棒重新变软,仿佛这是什么暴殄天物的事。 “我没骗你吧。”我说。 童姥用不服气的眼光审视着我,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她沉思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丝狡猾的光,随后说: “你妹妹的病一朵剂量就够了,不用两朵。” “我还要给我师父带一朵。” “给法藏?为什么?” “嗯……”我梳理了一下内心的情感,平和地说,“师父对我们非常好,我怎么感谢他也不够……他不想我来的,我让他寒心了……我不敢奢求他原谅我,只是想做一点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报答他的恩情……”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童姥说,“求求你了,不这样我良心会不安的。” “那你对我的良心呢?嗯?” “我会好好补偿你的,我发誓。” 童姥眯着眼睛,像狐狸一样打量着我,似乎在掂量我说的话有没有份量。最后她“啊”地大叫了一声,一挥手,我四肢的束缚就消失了,她不情不愿地说: “好吧,我同意了,给你两朵就是——”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那快来吧——” “你这么快就相信我了?”童姥怀疑地眯着眼睛。 “只能相信你啊,你不让我走,我连这个门都出不了。” “嗯哼……你倒挺有见识……” “那我们来吧……” 我重新让肉棒硬起来,童姥扶着大家伙,跨坐在我身上,两人的身体铆合在了一起。 我闭着眼睛,一直幻想着小妹,心里有个小角落向她祈祷道歉,安慰自己这是无奈之举,哥哥把妹妹当成那种对象…… 童姥在我身上晃动,一开始我担心老人家能不能行,没想到她动作好像十分熟练……我忍着惭愧与不适感,在脑海里极尽淫荡下流的想象,把小妹搞得死去活来,快感慢慢地积累起来,逼近临界点。 爆发时,我感到自己的喷射特别有力,一跳一跳的,搏动了好多下。童姥嘶哑的叫声在我耳边回荡,我仍然闭着眼睛,等待她从我身上下来。 她趴在我胸口,喘息声逐渐变得年轻起来,皮肤好像也变得光滑了,不知道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动着我的腿。 我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匪夷所思。 一双尖尖的耳朵在我鼻子跟前晃动,白色的绒毛像棉絮一样,我身上趴着一个身材娇小,妩媚动人的女子,皮肤像凝脂般细腻滑嫩,一头美丽而浓密的银色长发铺散开来,她的屁股上竟然有一根狐狸尾巴,棕色的毛像绸缎一样柔顺有光泽,尾尖跟耳朵的毛絮一样是白色的。 “你,你,你是什么——”我试图推开她,震惊地问。 “嗯?”这狐狸慵懒地从我胸口支起身子,胸前一对大白兔呼之欲出,夹在莲藕般纤细的双臂间,“怎么了,有什么好惊讶?这,才是我真正的面貌。” 她从上往下看着我,眼里透着一股睥睨的气势,傲慢地勾起完美的嘴唇,划出一道无比优美的曲线,透着一丝自鸣得意。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背,风情万种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你到底是什么?”我惊愕地喃喃问道。 “哼,想知道吗?想知道就要再跟我做一次——” 我的鸡巴还很硬,但我不想再做了,我想早点回去。 “够了吧……”我恳求道。 “不够,你说了要好好补偿我的!” 没办法,我又跟她做了三次,她在床上表现得比吃了春药的小妹还要淫荡,让我害怕。 最后一次做完,我感觉身体快打空了,女狐狸趴在我身上,香汗淋漓,娇躯颤抖不已,口水都流到了我身上。 “好爽……爽翻了……你好强啊……”她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蜷缩在我的胸口,“第一次遇到……这么爽的……哈啊……彻底复活了……” “满足了吧?”我闭着眼睛喘息道。 “嗯……” “下来吧……” 她跟我分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滴精液流出来。 她躺在我身边,抓着我的胳膊非要我抱着她,还把一条嫩腿搭在我的大腿上,蹭来蹭去的。 就在这种有点暧昧的氛围中,她跟我简单讲了讲她的身份和来历。在以后的交往中,当我逐渐了解她的性格再回过头来看,我便明白今天她对我的倾诉并非由于她对我敞开了心扉,不是基于信任这种感人的理由,而是因为她太久没有人说话,单纯想要发泄一下倾诉的欲望而已。像我这种以一种平和的姿态待在她身边,安静地听她讲话的人,对她来说弥足珍贵,理由待会儿便知晓。 所以,如果我对这只妖怪的介绍比较笼统模糊,请不要怪我,这实在是她讳莫如深。她的倾诉绝不会涉及她最深的秘密,每当谈到一些具体而微的细节,她便一语带过,或是干脆使起小性子,中断谈话。我能拿她怎么办呢?就算我再怎么好奇,也没有能力从她嘴里撬出她不愿吐露的信息。 她告诉我她是一只有千年道行的九尾妖狐。听到这里,不知各位作何感想呢?在这个时代,妖魔鬼怪的活动迹象减少了许多,但远未到销声匿迹的程度。随着人类活动范围的增加,这种现象可能会加剧,未来或许有一天这些神奇生物会从我们的社会消失,但那并非由于它们灭绝了,而是它们彻底地改头换面,或远走他乡了。 大约在先秦时代,妖怪和人类尚能和谐共处。妖怪有妖怪的社会,就像人类的一样,只是人类少有机会深入妖怪的社会,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对人类一直是个谜。我是在读《山海经》的时候窥见了一点皮毛。这本书号称妖怪社会的百科全书,然而即使是它,对妖怪们的经济、文化和政治活动的描述也是语焉不详的,转而侧重于描写妖怪社会与人类社会的交集,并且总是把里面的妖怪写得傻乎乎的。 比如写东海的鲛人用珍珠与人类交换钢叉和铆钉,原因是鲛人停留在石器时代;树精偷偷寄宿在喜欢花草的家里,那样就能得到精心的照顾;凤凰偶尔光临有德行的人家,因为它们欣赏美德…… 很难相信人们会如此看待这些神奇生物,把它们视为低人一等的可爱小家伙是愚昧的,我恰好知道一个反例。《史记》中记载高祖斩白蛇,是好心帮助了红蛇,得到红蛇的报答,从而在诸侯争霸中脱颖而出。 然而根据野史记载,所谓白蛇、红蛇,是司掌金与司掌火的两位神明在人界的投影之一,由于他们本体在更高的维度,因此人类的武器并不能伤害他们。 高祖本人是司火之神在人界的代行体,他帮助他自己消灭了对手。至于这些神为何要在人间争斗,有的研究者认为人界的五行运转对应着五位五行神,他们为了争夺人界的五行运势控制权而互相戕伐,以增强对人界运势的吸收能力。 总的来说,这种说法比《史记》中为了宣扬高祖的正统地位而牵强附会的说法要靠谱一些。毕竟能幻化云雾的蛇都是龙的幼体形态,岂是常人能及?有鉴于此,我认为其它神怪传说中的神奇生物的真实面目,都不是书中记载的那么单纯善良。 《山海经》中对妖狐的描述是“大抵源于女娲”,说妖狐一族是由女娲创造出来的。至于为何要创造、创造了多少、分布在哪里……一概不详。对于妖狐的主要特点,书中一笔带过:“善归化元魂” 元魂这种东西,涉及道家的方术,我不太了解。问女妖精,她说就是人的真气,亦称为精气。她说她靠吸食人类的精气保持青春和活力,之所以一开始是那副衰老的模样,就是因为黄巾之乱后接触到的人类越来越少,没有补充足够的精华。 我问她战乱前在做什么,她说她讨厌仙界的清规戒律,流连于凡世间。太平的时候就游山玩水,捉弄凡人;动乱的年代就深居简出,蛰伏起来。为何选择天山?因为这里能培育雪莲花。当我问她为何要培育这种花时,她就顾左右而言它了。 “我跟你说了我年轻时很好看吧!”她骄傲地说,用手抚摸着自己玲珑的曲线,“好看吗?好不好看嘛——” “嗯,好看。”我不得不承认。 接着我们又谈到了我师父,我问她是不是认识他,她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我一看到你那个飞行术,就猜到了,”她竖起一根手指,自鸣得意地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那个老家伙愿意传授于你……但是,你不会觉得那很平常吧?” “嗯?我是觉得挺厉害的。” “不只是厉害,”她摇晃着手指,“那可以说是独门绝技。” “为什么?” “你知道有几种方法可以飞行嘛?”她一边用手指在我的胸肌上小小地画圈,一边心不在焉地问。 “不知道。” “大致来说有三种,”她露出一副学究气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一是凭借它物飞行,这里分为法器和神兽。二是炼成仙骨。三是御气飞行,就是你这种。据我所知,现在能够御气飞行的人,好像只有你师父——和你。” “神仙不也是这样吗?” “不不,这二者是不同的。成仙是让你摆脱凡世间法则的束缚,天空就是你的大地。而御气依然要受到尘世的束缚,明白吗?就好像假鸡巴和真鸡巴的区别。” “这算什么……”我忍不住哼哧一笑,还是没听懂。 “算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会懂的……”女狐狸漫不经心地说着,又开始轻轻戳我的腹肌。 “诶,等一下……”我有点疑惑,脑子有点混乱,“既然你跟我师父是认识的,他怎么不知道你就是天山童姥呢?” “我没有告诉他我隐居在这里,他大概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了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吧?” “是啊,他猜测你是一个法力高强的魔头,杀人不眨眼。” 天山童姥的传说,在我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有了,凡是生活在西域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家长们总是把这个妖怪描绘成一个专吃小孩的丑陋老妖婆。如今得以窥见真容,着实是始料未及,童姥竟是一个妖狐。 “呵呵,我确实是不眨眼,”她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那些凡人敢闯入我的地盘,简直不知死活,我当然要清理我的后院哪——” “你,你把那些人怎么了?”我有些惶恐地问。 “吸成人干了。”她俏皮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人干……那,那你为什么还是那副模样,那么衰老……” “那些凡夫俗子的精气太差了,根本不够我恢复青春,只是让我勉强维持活力,哪里像你……” 她的手指慢慢滑向我的下腹,眼里射出饥渴、妖冶的光。 “好吧……”我连忙制止了她,“那,现在你满意了,可以把花给我了吧?” “这么急啊,一点情趣都没有……”她撅起嘴,有点不满地看着我。 “我妹妹还在等我,都过了六年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我一下子悲从中来。六年,说只需要一秒,日子却是一天天度过的。我不在身边,云禄过得好吗?她一个女孩子,身体抱恙,要怎么生活呢?会不会有人欺负她?她还在等我吗? 渴望相见的心情一下子膨胀起来,让人坐卧难安,急不可耐,就像沙漠里的旅人想念绿洲一样。我一秒钟都不想耽搁了。 “快点拿给我吧,”我稍微催促道,“我真的很急。” “哼……”女狐狸用毫不信任的眼光仔细端详我,“你这么关心你妹妹啊……你是不是对她有非分之想?” 这一下戳中我的要害,我急忙否认。 “没,没有啊,怎么会——” “哼哼,男人的心思,没有我看不穿的!” “别乱说,我没有……” 我嘟哝道。扪心自问,我有没有?有一点吧,但我一直很好地压抑着这种非分之想,用责任和理性武装自己。我别无他求,只希望今生能好好守护她,仅此而已。 “没有?”女狐狸语气轻蔑地说,“那你现在想象一下她嫁人,你是什么感觉?” “唔!” 我差点一口气把自己呛住。这情景光是听到,就让我心脏抽搐。 “我就说吧,”女狐狸用一副让人生恨的得意洋洋的口吻说,“没有哪个男人看到我的美貌还能想别的女人……我不信,你妹妹难道是仙女?” “比仙女还好。”我不假思索地说。 “比我还好看?” “嗯。” “你骗人!” “真的。” “不可能!” 我转过头,不再理她。 她发出低低的、好像野兽般的咆哮声,咕噜咕噜的好像特别不服气。 “我可是抛个媚眼就能迷倒整座城的美女,你这个呆瓜,我不信有人比我还好看——我要亲眼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啊?” “我要跟你去!” “什么?” “我——要——跟——你——去——” “别,别这样吧……” “想不想要雪莲花?想要就得跟我一起!”她蛮横地说。 “你,你骗我——” “我没骗你啊,我又没说不跟你去。”女狐狸转了转眼珠,吹着口哨。 我恨得牙痒痒,却又拿她没办法。她法力高强,要是她不肯给我,我毫无办法。 “这也是为你好。”她突然说。 “什么?”我困惑地说。 “你还没有完全把二十朵雪莲花的能量消化掉,你的身体现在处于一种精气过于旺盛的状态,如果没有定期有效的发泄,你在雪山上的情况就会重演。” “呃,你是说我会像刚吃了雪莲花一样?”我疑惑地问。 “对,依我的经验来看——”她停顿了几秒,思忖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你每个月都必须至少排解一次,才能保持稳定。” “什,什么意思?怎么排解?” “就像我刚才那样啊。” “做,做那种事?”我感到荒唐得不可理喻。 “男女交合是众多吸取精气的方法之一,也是最高效的一种方法。像你这种量特别多的,非用交合之法不行呢!”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我多余的精气吸完呢?” “这种精气不是现成摆在那里的,它是随着人体的活动生发变化的,就像鸡跟鸡蛋的关系一样。我可以现在把你吸干,但你要是死了,你潜在的精气也就消失了。” “那就是说每隔一段时间都必须做一次?” “没错——” “那,那样的话我有办法,”我嘀咕地说,“不用你来……” “什么方法?”女狐狸刚问完,随即露出震惊的神色,“你不会要用你妹妹吧?是吗?你真是个禽兽啊!” 我有些脸红,没有说话。 “先不说你是不是禽兽的事了,”她摇了摇头,“你以为排解精气是普通的交合就能做到的吗?” “不是吗?” “哼哼,大错特错,”她又露出骄傲得意的神色,“这是一项相当高深的法术,可不是谁都会哦!” “是吗……”我怀疑地看着她。 “当然了,精液跟精气是两码事,好吗?要吸收的是精气,而不是精液……当然两个都有更好啦,因为你的味道我特别喜欢……”她笑嘻嘻地说,“这需要对精气的精确把控,你妹妹会吗?” 我满腹狐疑,没有把握,生怕她在唬我。但我仔细一想,诶,这不是跟我和妹妹双修的效果有异曲同工之处吗?本质都是通过交合把我的真气输入到对方体内。当时我是靠着法藏的咒符做到的。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希望能跟他学学这招。 “你不相信我?”女狐狸继续说下去,“好吧,随你咯,我就在这山上等你,你发作了就来找我吧。” 我心里盘算起来,要是真如她所说,那我岂不是每个月都要跑一趟天山?这还了得!不如把她带在身边,如果她说的是假的,到时候再让她走就是了,况且她只是想看看小妹…… 我犹豫了一番,随后下定了决心,无奈地说: “行,那就一起吧。” “好耶!”狐狸高兴得拍手掌,眼睛笑得月儿弯弯,“以后有用不完的精气喽——人家可以一直年轻漂亮了,呵呵——” “喂,别把我当成工具啊!”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子夜,屋外黑茫茫一片,夜间的雪山比较危险,我们决定次日早上走。 当晚,我们收拾东西,女狐狸把她的许多生活用品装进一个皮箱里,我惊奇地看着她一件一件地往里塞,显然超出了箱子的容量……这箱子似乎有某种法术,能够容纳超出它体积的东西。 她拿出一套气派的衣服给我穿,说是以前某位帝王穿过的。暗红色的披风,宽大的金腰带和云肩,还有一双云纹翘头靴。她看着我,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回忆起了从前。她自己穿一条抹胸高腰的紫绡绣纹裙,肩上披一件绫罗霞帔,脚踩一双坡跟木屐,脚指甲不知道涂了什么鲜红色的颜料…… 她哼着小曲、对镜梳妆时,我注视着窗户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内心躁动不已,脑子里转过不知多少个思绪……终于要回去了,六年前的决定没有半途而废,终于走到了今天……对云禄的思念、即将相见的迫切,让我好像浑身长满了刺,一刻也坐不住,一个强烈的念头在我心中不停地回荡……等着吧,妹妹,我马上就来找你! 第一部第五章重逢 重逢 翌日,我们在第一丝曙光中出发了,真是冷得够呛。我裹着棉质的披风还在不停发抖,若不是体内有那什么精气一直在发热,我肯定要冻成冰棍。反观这女狐狸穿得这么清凉却蹦蹦跳跳,哼着跟昨天不同的小曲儿。 我们先来到山顶种植雪莲花的地方,那带着红斑的白色小花在漫天风雪中摇曳,显得十分可怜无辜,我回忆起初次邂逅它们的情景,不禁有些感慨,那真是命运的安排啊。 女狐狸把剩余的所有花都采摘起来,收进箱子里,我粗略扫了一眼,只有十几朵的样子,跟她所说的总数相去甚远,不知道别的雪莲花在哪儿……我问她打算怎么处理这些花,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看样子这也是她的秘密之一。 她发现我盯着她的箱子看,便把箱子藏在尾巴后面,说: “这些都是我的,别打什么歪主意哦——你只有两朵,哼!” “知道啦,”我无奈地说,“没打什么主意……” 结果因为箱子很重,还是让我提。 她挽着我的手起飞,穿越茫茫云海时,我稍微理解了一点狐狸所说的仙骨飞行与御气飞行的区别。我要集中精神,费力地对抗下坠的力,但她好像羽毛般轻盈,仿佛大地对她没有引力。她的飞行速度极快,带着我日行千里,大地变成了一片飞速变化的模糊色彩。 我们快速掠过广袤的西域沙漠,沿着祁连山朝东南方前进。当连绵不绝的祁连山逐渐与我们分道扬镳时,一座新的山脉拔地而起,向着东边蜿蜒爬行。这是秦岭,之前我们东征时,曾在它的脚下驻扎。那么下方零星的村落与城镇就是天水郡了,六年前我和妹妹曾试图通过陈仓逃往那里,路遇强盗被迫逃进深山,进入了林隐寺,命运就是在那里改变的…… 我们降低高度,用目力观察下方。越是接近秦岭,看到的魏军越多,他们似乎都聚集在陈仓这里,像蜗牛一般缓缓朝陈仓道前进。我知道那里通向阳平关,很疑惑他们打算做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了,曹贼难道在雍凉又有动作了吗? 继续往东边前进,可以看见险峻的山脉脚下有许多车队沿着干道移动。这条大路连接天水和长安。我示意女狐狸再降低一些,定睛一看,那些车队运的都是粮草辎重,前后络绎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这绝对是有什么重大的军事行动,从方向看应该也是前往陈仓道的。我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幅地图,顿时有所领悟:难道曹操要发兵汉中? 之前小妹和我生活过的林隐寺位于陈仓东边,秦岭山脉中一条非常险峻的小道上,这条小道名叫子午谷,基本不可能行军。小妹一直留在寺里的可能性很低,北边被魏军占领了,她只有可能去往南边的汉中,那里会不会正在打仗? 一时间我忧心忡忡、心急如焚,女狐狸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动加快了速度,狂风吹得我们头发乱舞,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在空中看见了林隐寺——大山中一座五层琉璃塔格外醒目——便降落下来,落在之前我跟小妹双修的瀑布旁边。我虽然知道小妹在这儿的可能性很低,但起码要去寺里问一下,顺便看能不能见到师父。狐狸说她不适应这种地方,便让我一个人去。 在山门,我恰好遇见了长老,他好像没认出我,对我施礼说道: “施主有何贵干?” “长老,是我,我是马铁!” “嗬!”长老略微睁大了眼睛,惊奇地注视着我,“马兄弟,你……你变了模样啊!” 我没有时间过多解释,问他小妹在哪儿,他说她早就离开了,并不知道去向。 “法藏师父呢?他在这儿吗?”我又问。 长老点头,他让我在这等一会,自己去庙里找法藏。十分钟后他独自回来了,我的心一沉,预感到了不好的结果。 长老说法藏不想见我。 “……但是,他有一幅卦让我转交给你。” “什么卦?”我虽然疑惑,但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长老从袖口掏出一捆短卷轴,递给我,我连忙平展开来,只见上面写着寥寥数字。 乌云紧锁,路走陇右。 马踏蓬莱,方得展骥。 “这是什么意思……”我紧盯着卷轴上的字,迷惑不解地问。 “不清楚,”长老缓缓地摇了摇头,“法藏大师并未解释,只是让我把它交给你。” 我抿着嘴唇,把卷轴重新卷起来,收进了袖口里,然后说: “师父……他还好吗?” “每日打坐诵经,一心向佛。”长老双手合十地说。 我心生疑惑,法藏曾跟我说过,他云游四方,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一年,怎么六年过去了还留在这里? 我还想了解更多师父的情况,长老表示他知道的仅此而已,我便识趣地不再多问,向他告辞,离开了寺院,回到了瀑布那里,把情况都告诉了女狐狸。 我们一起打开卷轴,再次细细品读那十六字箴言。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是在帮我吗?可是他却不愿意见我一面,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哼,”女狐狸看着师父劲透纸背的行楷,冷笑道,“老东西就喜欢故弄玄虚。乌云紧锁,路走陇右……陇右不就是我们刚才飞过的那里吗?” “是啊……”我沉思道,陇右在秦岭北面,“路走陇右……是说要往北边走吗?云禄会在那里吗?”我不太相信。 “你妹妹叫云禄吗?” “对,怎么了?” “这个乌云紧锁,很明显就是指你妹妹啊。”狐狸指着那行字说。 “嗯,有道理,”我缓缓颔首道,“可是这个‘紧锁’是什么意思呢?紧锁……紧锁……” 我和女狐狸对视了一眼,从她的眼神我看出来,我们想到了同一件事。 “被抓起来了?被囚禁起来了!”我大叫道。 “嗯,是有这个可能,”女狐狸不急不缓地说,“老家伙有千里眼,什么都看得到……你先别急!”她对着慌慌张张的我喝叱道,“你知道汉中是什么情况吗?” “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是张鲁的地盘。” “那我们就去打听打听张鲁的情报吧,这样最有可能获得你妹妹的消息。” 于是我们沿着山路南下。那个“路走陇右”我们实在想不出来,只好暂时把它放在一边。 进入汉中,所到之处都是魏国的旗帜,俨然就是曹操的地盘,这一切令我触目惊心……我远去的六年里,曹操竟然把他的触手伸到了这里?那他在跟谁打仗呢?南边好像是刘璋吧,似乎不是能战的主…… 女狐狸变换形貌,收起了耳朵和尾巴,跟我走在街上,询问路人。她说话时,我看到一股微微闪烁的气息波动,好像她朝别人发射了什么东西,被她询问的人都变得神情恍惚、目光呆滞。 通过从不同人那里获得的情报,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小妹确实在这里出没过,还当过一段时间怡春园的头牌。所谓的怡春园是市中心的一个风月场所,那里的老鸨告诉我们,两年前翠云——也就是小妹的化名——被卫大官人接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卫大官人是谁,你们都不知道呀?”老鸨脸上挂着空洞的微笑,说,“就是张师君的胞弟,张卫呀!” 张鲁的弟弟张卫,我有所耳闻,他把小妹接走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妹被他纳为妾室?我急切地催老阿姨说下去,心里愈发不安。 “呵呵呵,这个翠云,真是注定命中富贵呀,”老鸨翘着二郎腿,端起一小杯绿茶,说话虽然流畅,但眼神无光,明显中了女狐狸的妖术,“卫大官人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赏赐的钱财堆满了她的卧房。她呢,却不领情,一再拒绝别人的好意,宁愿去乞讨也不去过那富太太的生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看,这就是卫大官人赏赐的——” 她竖起手指,展示着食指上一个巨大的翡翠戒指。 格子木门轻轻推开,一个仆人端上来几盘小菜,然后又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你说乞讨是什么意思,她去乞讨了吗?”我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问。 “卫大官人生气了,”老鸨压低声音说,然后吃了一口凉菜,靠在椅背上,油从她的嘴角流下来,“不许我们留她,我们只好把她赶走了,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不乐意让她走呢,她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啊,你知道吗,她光靠歌舞就占据榜首三年!” “什么光靠歌舞?”我不解地问。 女狐狸哼笑了一声,说:“就是卖艺不卖身啊!” “我劝了她好多次,”老鸨倾身向前,神秘兮兮地说,显然说得兴趣盎然,“我跟她说,你要是愿意卖身,两年就能过上富太太的生活——她就是不肯!” “你这个祸害良家妇女的家伙……”我咬牙切齿地说。 女狐狸笑吟吟地看着我,一边品着小酒。 老鸨好像没听到我的话,兀自说下去: “人哪,太清高是不行的,上天给你的东西,你就得受着,不然就有灾祸哪,你看,这不应验了——” “什么应验了?”我紧绷着脸问。 “妈妈,你在干什么?”外面有个女人叫道,“东大街的刘老爷来了——” “马上就来——”老鸨粗着嗓子喊道,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我们,继续煞有介事地说,“你们不知道吧,我可是听说了,翠云叫卫大官人关起来了!” “什么?”我叫道,“为什么?” “这你得去问他,”老鸨耸了耸肩,又吃了一口菜,油滴到了衣服前襟上,“她离开我们这里后,好像流浪了一年,然后就被抓走啦,至今不见人影哪!” “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听别人说的,反正她进了张府就没出来过,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我捏紧了拳头。可恶的张卫,你要是敢把小妹怎么样,我绝不饶你。 从老鸨这里打听不出更多的情报了,我决定潜入张卫的宅邸。女狐狸并不打算帮我,凡是跟她利益无关的事她都比较消极,对她来说待在我身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我当成一个随时可以补充精气的肉罐,至于别人的死活她不太关心。 “你只要用一下那个控制别人心智的招术就算帮我大忙了。”我提议道。 “小鬼,你知道这一招有什么副作用吗?”她有点凶巴巴地说,“它会削弱施法者的心智,用得越多,自己的人格就越弱。我已经破天荒地为你用了好几次了,而且还是用在一些凡夫俗子身上,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你不要再想着随便使唤我用这招了!” 于是我只能独自行动,她则让老鸨开了间最好的卧室,静候我的消息——当然是不付钱的。 当晚我隐身偷偷溜进了张卫府,这里非常好找,它是城里最豪华气派的院子,位于城中最好的一个地段。我来到院子边,翻墙进去,这种小围墙自然拦不住我。猎犬虽然闻得到我的味道,却看不见我,对着空气猛嗅。 我仔细搜索地面,知道在这种大宅子里,如果有什么牢狱,那一定是在地下。 果不其然,我在前院发现了一扇地牢门。四周的厢房都黑灯瞎火,院子的树上拴着一条猎狗,正用发着绿光的眼睛盯着我的方向。我并不在意,弯腰掀开了沉重的活板门,猎狗吠叫了一声。 我低头朝洞口看去,一个男人正一脸困惑地抬头向上看。我跳下去,他愚钝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充分展现,就被我跳下来一脚踹倒了。另一个看守大惑不解地盯着倒下去的同伴,我走过去,一掌把他拍晕了。 这里就是地牢入口,斑驳的石墙上挂着刑具和武器,隔着几米插着一根火把。我从晕倒的看守身上搜刮了一圈钥匙,然后沿着过道往前走,牢房不多,都是空的……这么说或许不准确,里面不是空的,只是没有活人,而是有几具白骨…… 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里,每巡视一间牢房,都既期待又害怕,期待是期待见到妹妹,害怕是害怕她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我紧张得指尖发麻…… 走到过道中间,我终于遇到了一个活人。借着摇曳的火光,我定睛一看,看见了我心心念念的人:小妹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面黄肌瘦,蜷缩在地上。 不会认错,这就是我的妹妹,是我六年来朝思暮想的人儿,是我无数个日夜牵挂的人……不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认错,即使化成灰我也能把她找出来。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是这副凄惨的模样,在那无数的幻想中的最坏的情况也比这个要好……在我的设想中是这样的,她正做着家务,回头看见了我,我们喜极而泣地相拥……眼下她却一动不动,疏离淡漠,像是社会上那些被苦难压垮的人…… 我浑身发抖,立刻解除了隐身,抓着栅栏叫喊道: “云禄!” 她身体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我,眼神茫然呆滞,似乎认不出我。 “云禄!” 我试了一把又一把钥匙,好不容易打开了牢门,如果不是手抖得厉害我会更快。我冲进牢房,扑倒在小妹身边,深深地凝视着她,心如刀绞。她表情麻木,身体僵硬,对我的到来几乎没有反应。 “云禄,是我,三哥啊——” 我不停地呼唤她,跟她说话,她似乎有所触动,终于有了点回应,断断续续,声音嘶哑地说: “哥……哥……?” “云禄——云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瘦得不成样子,身上脏兮兮的,我紧紧地搂住她,心在滴血。 “哥……哥……是你……?” “是我——是我——我来了——”看着她满身伤痕的模样,我心碎欲绝,“我回来了——我做到了——” 她吃力地眯起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真的是你……哥哥……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心痛地说,“我怎么会不要你,我从来没有不要你——” “你……为什么……抛弃了我……” 小妹努力把目光对焦到我脸上,眼神混杂着迷茫与疑惑。 “我没有抛弃你——”我急忙辩解道,“我没有——我去给你找雪莲花了——我找到了——我做到了——我回来了——” 她慢慢摇了摇头,眼里渐渐涌出了泪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走……” “我……这一路太远了,太危险了……”我解释道,“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我当初就是这样想的……你留下来等我就好……” 她悲伤地、失望地、难以置信地默默地注视着我,看了我很久,这目光简直能把我杀死。然后她用沙哑的、气若游丝的声音说: “我是累赘吗……我意志不坚定吗……我武艺不如你吗……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一声不吭就走……” “我……”她的话字字穿心,不禁让我汗流浃背,“我是你哥哥……困难的事,我一个人承担就好,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不想我受到伤害……”小妹缓缓抬起一只手,无力地揪住了我的衣襟,泪水扑簌簌地滚落,“我最大的痛苦……就是跟你分离……在生命和你之间……选一个……我只要你……我宁愿死在你的怀里……也不要一个人活着……” “别这样说,别这样说……”我抓住她的手,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我也是,我也是,我爱你,云禄……” “哥哥……”她用一种空洞得令人害怕的声音说,“假如有一天……我不辞而别……你……会怎么想……” 我有点呆住,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如果有一天醒来,发现小妹不见了,什么也没说,我会以为她不要我了,她不想跟我在一起了……这场景真是太可怕了,我身体一阵颤抖…… “不,不,”我哀求道,“别这样……” “你明白了吗……”她颤声说,“这就是……你对我……做的事……” 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恍然大梦初醒。这就是我对小妹做的事?我竟然对她做了这么残忍的事? 我不禁再次幻想起来,假如有一天小妹对我说,“我要给你买药去了,我去个几年,你在这等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给我讲话的机会,那我会多么生气、迷茫、痛苦……我会想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为什么这么武断?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想法?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不爱我……”云禄断断续续地说,困惑地来回扫视我的两个眼睛。 “我当然爱你——我当然爱你——我错了——对不起——”我沉痛地说。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感受……我的想法……” “对不起,我没想到,真的……”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羞耻感灼烧着我的双颊。 “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做决定……你是不是自认为……为我好……就一个人做主?你为什么……像那些老人一样……傲慢……我也是个……独立的人啊……” 仿佛一道闪电刷地劈下来,让我醍醐灌顶。 我当初确实是想着只要为她好,就应该做。可是我的想法真的符合她的利益吗?她也觉得这样好吗?不,我根本不清楚,我只是自以为是地觉得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她的身上。 “哥哥……你想一个人……背负所有吗……为什么……不让我一起承担?”小妹噙着眼泪,凝视着我,“我不是……你的宠物……我是……你的战友……我不要……豢养的爱……我要真正的爱……互相陪伴……互相支持……携手前行……” 我深深地、略带颤抖地呼吸。 是啊,我怎么把小妹当成一个躲在身后的小孩子了?明明她比我更勇敢、更强悍,有多少次她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多少次她临危不惧、处变不惊?我不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勇往直前的气魄,所向披靡的英姿吗? 可为什么遇到问题,我没有跟她商量,而是自作主张呢? 我潜入心海的底部,深挖埋葬的淤泥,得出了一个丑陋的结论。 当时由于我的疏忽,导致小妹被那个该死的野人侵犯,伤害了身体。对此我一直很自责。我渴望弥补我的过错,渴望帮助妹妹以表现出身为哥哥的价值。我害怕面对妹妹,害怕她责怪我或轻视我,即使我知道她肯定会包容我。她总是包容我的一切。 那我到底怕什么呢?原来我怕的是自己对自己的责备与厌恶,那个不能原谅我的人是我自己。我害怕面对小妹,因为她的病体时刻提醒着我的过失。所以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雪莲花,一方面是为了赎罪,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另一方面——我从不肯承认——也是为了逃离她。 事实就是这么简单,我被自身丑恶的私心和可耻的懦弱蒙蔽了双眼。 阵阵电流传遍全身,让我微微战栗,我突然想起了法藏说过的话,穿过漫长的岁月,那谆谆教诲音犹在耳: 有的时候,更大的勇气来自面对自己的心…… 我幡然悔悟,原来师父早就看穿了我的内心,试图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我。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足够勇敢了。 呵,我还真是远远不够成熟啊。我不禁露出苦笑。 理解了这一点后,另一个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什么是真正的守护? 当我能坦然面对自身时,我也就能坦然面对别人,正视自己与他人的差异和不足,因而得以正视他人的想法。 那么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就是正视她的想法,在协助或劝诫她的思想的过程中不让她受到伤害。 这是以她为主体。过去的我却以自我为中心,还恬不知耻地认为那就是保护。 我心里又是一阵触动。师父什么都明白,他曾试图使我悬崖勒马,我却浪费了他的一片苦心。他把举世无双的武功传授给我,我竟然没看出他对我的深情厚意,而把师父和妹妹都抛弃了。 啊,这就是我,一个幼稚的、可笑的小孩。 我在心里品尝着自己种下的苦果。 但是没关系,承认是改正的第一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缓缓地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带着宛如雨过天晴后澄澈的心灵,直视着妹妹说: “我明白了,云禄,我要向你道歉。以前我太胆小,害怕在你跟前失了面子,不能正视你的想法。我没有保护好你。我让你和师父都失望了。从今以后,我要坦诚地面对你。我爱你,我要永远守护你,你有好的想法,我要帮助你;你有不好的想法,我要提醒你。在这条路上,我永远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你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战友。在这世间,我只想跟你一起走下去,你能原谅我吗?” 一瞬间,小妹的脸庞仿佛被一道纯净的光照亮了,她凝视着我的双眼,泪如泉涌。 “嗯。” 她嘤咛着点了点头,伸出了双手,我们紧紧相拥在一起,这一刻感觉等了太久。 外面传来的动静让我们俩分开了。我扭头一看,那两个被我打倒的看守好像醒了过来。 “快,我们走!” 我扶起小妹,她用力点点头。守卫吃惊地看着我们,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哎,怎么回事——” 我又补了两脚,让他们再次躺下,然后跟小妹爬上梯子,来到了地面。猎犬对着我们狂吠,几间房亮起了灯。 “抱紧我!”我说。 小妹紧贴着我,双手搂住我的脖子,我运起真气,用力一蹬,一飞冲天。 有人叫喊着从房子里冲了出来,但是却拿我们毫无办法。我们迅速地飞上高空,转眼间张家的宅子就变了一个小方块,隐没在黑暗中了。我心情畅快得仿佛能容纳整个世界,几乎要放声大笑。 “哦吼——”我肆意汪洋地大喊,乘风飞翔,整座城市沉睡在我的脚下,“嗬哦——哈哈哈哈——” 小妹也微笑着,那是含着泪的笑。 “走,我带你去看月亮——” 我紧紧抱着小妹,继续升高。大地远离了我们,我们仿佛置身于天穹的怀抱中,四周一片苍茫,月影婆娑。 “哇,好高啊……”小妹有些激动地叫道。 “害怕吗?”我笑着问。 “唔,”她摇了摇头,微笑着说,“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我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像箭一般扎进云层。 “哇,全都是雾……” 妹妹睁着小鹿般好奇的大眼睛,环顾四周。天空、大地、月亮都看不到了,我们被丝丝缕缕的云雾包围起来,好像置身于一张巨大的棉花网里面。周围亮晶晶的,在夜色中微微闪烁。 我们继续上升,从云雾中一头冲了出来,钻石般的夜空顿时在我们眼前全部展开,广袤无垠,深邃而神秘。 “哇……好美啊……”小妹深深地叹息道。 “是啊……”我也被这如梦似幻的景象吸引,云层真的像江海一样在我们脚下流动、翻滚。 我换了个姿势,横抱着妹妹,让她躺在我的臂弯里。她的头倚靠着我的胸膛,双手搂着我的脖子。 无需言语,我们的嘴唇重合起来。两人的舌头热烈地纠缠在一起,拼命地交换着唾液。 吻到几乎窒息,我们才分开,嘴唇间拉出一条丝,反射着月光,显得晶莹剔透。 “哥哥,”小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轻声说,“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久?” “啊,”我感慨地说,“那是一个失误……” 我把自己去往天山途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玉盘般的圆月静静地当空悬挂,仿佛也在听我诉说。 “是这样啊……”她一只手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怜惜地看着我,“你受苦了,哥哥……要是我跟你一起去,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被那些妖怪抓走。” “嗯,要是有你在说不定半年就到了。” “那后来呢,”小妹又问,“你逃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把在天山的奇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说到自己身体重新生长改变时,小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竟然有这种事,难怪我觉得哥哥看上去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她一边用那双恢复了点光彩的眼睛在我身上扫视,一边隔着衣服轻轻抚摸我坚实的胸肌,“我还以为自己太久没见哥哥,已经记不住了……呵呵,我对哥哥的记忆永远不会淡忘的。” “是吗?”我有点好奇地说,“我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长高了,身体更结实了?”妹妹定睛凝视我的脸,“看上去比以前更成熟了。” “是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继续讲到天山童姥的事情,她的真身,我怎么得到雪莲花,还有自己身体那过剩的精气…… “天山童姥是个狐狸精?”小妹惊讶地说。 “是啊,原本是个老太婆的样子,吸了男人的精气就变成一个狐妖了。” “她,她吸了你多少呀……”妹妹微微红着脸,好像有点不满。 “唔唔……三,三四次吧……”我嘟哝道,“没办法啊,本来她还不愿意给我花,只想压榨我,要不是我忍住了……” “什么忍住?” 我害羞地把自己抵抗媚骨散的过程说了出来。我已经决定坦诚地面对她,尽管很难为情,仍然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哥哥……是那样看我的呀……”小妹羞赧地扭过头,好像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但发红的耳朵暴露无遗,“我一直不知道……” “对,对不起……”我感到浑身发热。 “没事,我没怪你……嗯,你继续说吧……” 我把最后一些经过讲了出来,说了跟女狐狸同行的事情。 “……一方面是我每个月要纾解一次精气,另一方面她想看看你,就跟我一起来了。” “她现在也在这里吗,在城里?” “是啊。” “真的每个月都要纾解吗?”小妹蹙着眉头问。 “不知道,看情况吧。” “为什么一定要她来呀,我也可以的……”妹妹嘟囔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听不见了。 “嗯,这个好像跟一般的交合不同,”我有点无奈地说,“我正想问你呢,这是我们两人的事……你愿意让她跟我们一起吗?不愿意的话我们就自己走,不管她了。” “那你的身体真的出事了怎么办?”小妹担心地问。 “嗯,到时候再去天山找她吧。” “唔……我当然不喜欢……”小妹自言自语般地小声说,“不过我更担心你,哥哥,这个月先看看情况吧,如果真的跟她说的一样……那也只能让她待在我们身边。” “好吧。” 我们缓缓地向前飘行,沐浴在清澈的月光中,云海翻涌着细浪。 “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在一片静谧中,我轻声问道,“跟我说说。” “我啊……” 小妹看向远方,眼神变得有些黯淡。短暂的沉默后,她把她的经历娓娓道来。 我走后没多久,她就被迫离开了寺院,因为僧人们觉得没有理由再把她留下来。她辗转来到汉中,一开始是在张府里做佣人,干些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的粗活。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我不解地问。 “整个汉中,张家一家独大,只有他们那里招募仆人——或者说有钱雇人。”小妹说。 有一次她在院子里扫地,被张卫看见了,后者顿时起了淫心,要强奸她,她誓死不从,没有让他得逞。 “然后他就一直纠缠我,”小妹说,“说什么会给我一个名分,我一直没理他。后来他威胁我,如果不听他的,就让我丢掉工作。我当然不会同意,接着突然有一天他们就把我赶走了,说我不会干活,工钱都没给我呢……” “什么?”我气愤地叫道。 “是啊,真不公平,对不对……” 为了生计,她不得不进入了怡春园。有些富豪想花大价钱买她的身子,她从来不屑一顾,一直坚持只进行歌舞表演。她的名气很响,传到了张卫耳朵里,后者便经常来捧场,总是威逼利诱试图突破她的底线,她坚决不从。 “接着有一天怡春园也不要我了,”小妹说,“非要赶我走,背后恐怕是张卫在捣鬼吧……” “对……”我把老鸨的话转述给她听。 不光怡春园,其它所有工作场所都不接纳她,她彻底失去了工作,过了一年流浪生活。 “那段时间张卫经常呼朋引伴地在我面前炫耀,自己多么有钱,吃好穿好,想让我当他的小妾,烦死了……”妹妹说,“多亏了法藏,不然我可能真的要饿死在街头。” “他怎么了?” “他一直在接济我呀,”小妹说,“从我离开寺庙到我被关起来之前,我都定期去山上看他,我要按时服药呀,你忘了?” “哦!”我想了起来,“是他的丹药,对吧?” “嗯,”妹妹点点头,“我每半个月就要去拿一副药,不吃我就会肚子痛,出虚汗,头晕……在我没工作的时候,每次去见他,他都给我拿一些干粮……” “哦……法藏,这么好啊……”我感叹道。 “是啊,”小妹戳了戳我的鼻子,“你之前惹他生气了是不是?要好好跟他道歉才行哦,我也要好好感谢他。” “嗯……” 又过了一年,张卫见小妹完全没有屈服的迹象,便强行绑架她,把她关进了地牢。 “他们隔三差五就来折磨我,殴打我,还……侵犯我……” 我感到血压飙升,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愤怒。换做以前我可能会兴奋地问一些细节,但如今我再也不想那样了。 “我没办法反抗,他们很多人……” 小妹有点委屈地解释道,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害怕。或许是因为我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吧?但她误会了其中的原因。 “咳,咳……没事,我没生气。”我挤出一丝温柔的微笑,想让她知道我并没有责怪她。 “还是有一件好事,”小妹强颜欢笑,好像强迫自己表现得高兴,来让我开心,“我好像怀不上了……那个……一直没有怀孕……” 什么,被一群人侵犯而不会怀孕,这也能叫好事?我既心疼又责备地看着她,呵斥道: “够了,笨蛋,你多爱惜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性命最重要啊!有时候妥协一下怎么了?你还是你啊!” “不行,”小妹恬静地微笑道,“我早就决定了,自己只属于那个最喜欢的人。” “唔唔唔……”我发出无可奈何的低吟,“现在凉州失陷,你说的那个人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啊——” “他永远都在。 看着小妹信誓旦旦的微笑,我只能发出不甘的呻吟。 “啊啊啊,那个人到底前世做了什么好事啊——够了,我现在就带你去治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徐徐下降,回到了怡春园。我用披风遮着小妹,带着她走进了女狐狸的房间。 “噢,回来了——”女狐狸趴在床上,挑着眉梢朝我们看了一眼,蓬松的尾巴摇来摇去,“人带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扯下妹妹脑袋上的披风,“大仙,雪莲花拿出来吧,我想现在就给我妹妹治疗!” “嗬,”女狐狸懒散地从床上滑下来,迈着小金莲走到妹妹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嘴唇扭曲成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云禄妹妹呀……哎呀呀,让我有点失望啊……” “请问你是?”云禄从容地拨开她的手,仪态端庄娴雅地站直了身体,礼貌地说道。 “我是苏氏之女,”女狐狸笑得眯起眼睛,在我看来好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猛兽,“名叫小玉,你可以叫我小玉姐姐哟,我的年龄比你大一点点。”她夹着手指,强调了那个“一点点”。 “我叫马云禄,你已经知道了,是铁哥哥的妹妹哦。”云禄笑得甜甜的,特别加重了“妹妹”两个字。她继续说,“小玉姐姐真的只比我大一点点吗?我听说你已经活了几千岁了呀——” “呵呵,”狐狸勾起嘴角,露出一丝蔑笑,“哪里,我只是见识比较多而已。其实从外表上看,我该叫你姐姐才是呀——” 两个女人都笑了起来,我冷汗直流。 “好,好了——”我有点结巴地打断她们,试图把话题引导至一个绿色的方向,“云禄很憔悴,需要好好修养,拿一下药,大仙,快点给她治疗吧。” “叫我小玉!”女狐狸半是撒娇,半是蛮横地说。 “唉,快点吧……小,小玉……” 不知是不是错觉,妹妹眼里好像射出一股阴气,让人寒毛直竖。 我照顾云禄沐浴更衣,等我们从浴室出来,屋子里香气弥漫,小玉在桌面摆上了一个小炉子,上面架着一口短嘴紫砂壶,里面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让妹妹躺在床上休息,给她盖好被子,她好像确实很疲倦了,一下就睡着了。她的嘴唇有些发白,脸色不太好,我一直怜惜地注视着她,不知不觉间咕噜咕噜的声音越来越响,我扭头看向紫砂壶,水好像烧开了,壶嘴喷出蒸汽。 小玉一只胳膊支在桌面上,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壶子。炉子旁边放着一把银短刀、一支雪莲花和从上面剥下来的一片花瓣,花瓣被切去了一部分。 “好了吗?”我问。 “没有,”小玉头也不回,懒洋洋地说,“还要熬。” “我来吧,你教一下我,要熬多久?” “你不会,”小玉直截了当地说,眼睛依然没看我,“这剂量和火候都要非常精确,你把握不了。” “那好吧……” 我默默地守候在床边,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变得热气氤氲的时候,小玉终于开口说: “好了,把那个碗拿过来。” 我立刻打开皮箱,按她的指示找出一个轻盈的小瓷碗,她把壶里清澈透明的液体倒入了碗中,我叫醒了小妹,搂着她喂她喝药。 “这药早晚各服一次,”小玉说,“就喝这么一碗。” “好,”我认真地点点头,“多久能好啊?” “看她的造化,”小玉翘着脚,轻轻晃荡着说,“大概半个月吧。” “哦,好的,”我感激地点点头,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谢谢你。” 小妹慢慢喝完了药,呼出一口气,我看着她微微冒汗的额头,关心地问:“感觉怎么样?” 她用稍微睁大了一点的眼睛看着我,声音有点微弱地说: “这个药好神奇……我刚一喝下去就感觉好滋补……身子暖融融的……” “是吗,那就好!”我欣慰地说。 小玉拿走我手中的碗时,妹妹把目光投向了她,有点怯生生地说: “谢谢你的药……” 后者露出一个狭促的微笑。 “云禄,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我一边拿手帕擦了擦妹妹脸上的汗,一边低声说。 “嗯?” “我想找张卫报仇。” “啊?”小妹露出有些讶异和担忧的神色,“你想做什么,哥哥?” “我要他付出代价。”我恨恨地说。 “你要杀了他吗?”妹妹既紧张又虚弱地问。 “唔……”我低吟了一会儿,“我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做,总之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算了吧,哥哥,”小妹有点吃力地说,“如果你杀了他,只会让他的血玷污了你的手。” “那也不能随意放过他,”我忿忿不平地说,“他竟敢那样对你……” “哥哥,”妹妹无力地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轻声说,“算了,都过去了,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只要我们两人平平安安就好,别惹麻烦了……” 看着妹妹那恳切的眼神,我内心一阵挣扎。最后对妹妹的宠爱与迁就战胜了冲动与仇恨,眼下她的身体最重要,我只想让她开心、安心。 我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温柔地说: “好吧,那就听你的……” 妹妹回以一个宽慰的微笑,然后缩回了被子里,她勾着我的手让我牵着她,很快便安详地睡着了。 第一部第六章内应 内应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在屋里照顾小妹,几乎足不出户。小玉虽然看起来很无聊,但也在认认真真地熬药。妹妹恢复得很快,没多久就变得有精神了,看上去好像跟生病前一样健康。 “别急,”小玉告诫道,“这药最重要是调理内脏和气血,外表看上去好了,内在还没有,还要继续服药。” 我们谨遵她的指示,坚持按时按量地喝药。不过小妹恢复了精神后可以出门了,她就跟我提了个请求。 “我想去看一下师父,”这天上午,我正在研究法藏卷轴上写的其它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盯着看了一个小时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她的话把我拉回了现实,“好吗,哥哥,我想今天就去。” “嗯,怎么了?”我扭头看着她问道。 “我感觉师父知道我们的现状,”小妹微微攒着眉心说,“他什么都知道,我担心他会走,会离开林隐寺。” “为什么?” “因为之前他是……他是为了照顾我才留下的呀,我担心他知道我没事之后就会走,我还没好好感谢他——” 小妹看起来对这件事非常在意,显得颇为忧虑,我便同意了。小玉不愿意去寺庙,而是逛街去了,我便和妹妹两个人出发了。我们步行来到城外偏僻处,看见许多人沿着郊外一条大路,往同一个方向走,路边站着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我没思考那么多,抱着小妹飞上了天空,钻入云层,径直飞到子午谷,降落在寺院山门口。 小妹的预感是正确的,我们来晚了,长老告诉我们法藏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妹妹颇为急切地问。 “五日前走的。”长老说。 “啊,那不就是我刚获救没多久吗……”妹妹整个人怅然若失,“他……他有没有说什么,长老?” “没有。”长老缓缓摇头。 妹妹跟我对视了一眼。我也有些着急难过,心里不禁埋怨法藏,怎么这么不留情面,一声不吭就走了。 突然我意识到,这不就是当初我干的事吗?现在自己品尝到这种滋味,还真苦涩啊。 “我想跟他做个告别,在里面……可以吗?”小妹问。 长老带我们来到法藏之前住的禅房,这里空荡荡的,毫无生活的痕迹,仿佛某个人本就不存在似的。 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在这里生活过的时光,在脑海里鲜明地复苏起来……阳光透过菩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洒在为了控制真气而苦思冥想的我身上,师父在一旁耐心教导…… 禅房里茶香四溢,妹妹一边迭被子,一边活泼地跟师父聊天,后者把澄黄的茶水注入我的杯里,扎完马步口渴的我一不小心烫到嘴,师父苦笑着叫我慢点…… 吃完晚饭,我们坐在凉爽的石阶上,遥望着星河,好奇而专注地听师父讲他一路上遇到的奇闻轶事,偶尔紧张,偶尔被逗得哈哈大笑…… 没由来地,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自己最后一次跟他说话竟然那样生硬地回绝了他,悔恨在心里翻滚…… 一看小妹,她的眼眶也湿润了。我们在床前跪下,妹妹双手合十,泪水从紧闭的眼皮下面滑落,她喃喃自语地说: “师父,六年来您辛苦了,您的大恩大德我怎么报答也报答不完……我多想再见您一面,师父……” 她的声音颤抖地中断了一会儿,然后又有所克制地继续说: “我现在很好,师父,别担心……哥哥对我比以前更好,他改变了,变得更好了,请您不要再生他的气了……哥,你跟师父说说话呀——” “师父,”我也闭上了眼睛,合掌说道,“对不起,以前我太不懂事,惹您生气……我现在明白了,我该听您的,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师父,我把雪莲花带回来了,有一朵是您的,这是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唉,真想当面把雪莲花交给师父啊……” “希望以后还能相见……”小妹轻声说。 我们磕了三个头,然后跟长老告别,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林隐寺。 回去的路上我跟小妹说自己想走走路,散散步,小妹好像也正有此意,我们便搂着对方,走下了山。 山脚有一座小木屋,刚走出森林,一个人迎面跑来,后面跟着几个戴头盔的士兵。 我拉着妹妹,赶紧闪到一旁,那个人从我们身边冲了过去,几个士兵紧追不舍地叫道: “站住——不许跑——” 他们在几十米外追上了那个人,把他扑倒在地。那个人被三四个士兵押回来时,我认出了他,不会错,他就是在瀑布旁伤害小妹的男人,浑身毛发浓密,像野人一样。小妹好像也认出来了,脸变得有点红,抓着我的手也变紧了。 我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在强制迁移吧。” “什么意思?” “啊,你不知道吗?”妹妹看着我说。 我刚要回答,另一个士兵看见了我们,朝我们走来,大声说: “你们是哪里的,在这里做什么?第几批的,啊?” 我木然地瞪着他。 “你们是步行的吗?”那士兵来到我们面前,叫道。 我疑惑地摇摇头。 士兵把我们来来回回、上下打量了个遍,我穿的金腰带、云纹靴似乎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你们是哪户人家的,啊?” “我,我们是张家的……”小妹略带胆怯地看了我一眼。 “张鲁家的吗?”士兵不耐烦地来回看着我们,“现在不要出来乱跑,正在疏导移民,懂了吗?你们也快到出发日期了,早点回去准备好!” “是……” 士兵走了后,我大惑不解地瞪着小妹。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什么疏导移民?” “我们边走边说……” 小妹告诉我,魏军正在把汉中的居民迁走。 “为什么?” “魏军要撤退了。” “为什么?”我们沿着田间小路往前走,我发现这些田都荒废了,杂草蔓生。 “哥,你不了解汉中的战争吗,”小妹有点紧张地左右张望,本该务农的时候,四周却杳无人迹,“这大概是两年前开始的……” 两年前,曹操挥师南下,攻打汉中,张鲁望风而降。全面占领了汉中后,魏军与南边的蜀军一直发生小规模的冲突,持续了将近半年…… “蜀军?”我扬起眉毛。 “刘璋降了刘备,”小妹看着我,专心地说,“整个蜀地都变成他的地盘了。” “哦……” 我感慨道,我去西域的几年,天下大势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双方不断往汉中投入兵力,大约一年前全面战争爆发了,魏蜀在定军山一带展开了激战。 “听说夏侯渊死在了战场上……”小妹有点不敢想象地看着我说。 “什么,真的吗?”我吃惊地问,当初我们随大哥东征的时候跟他交过手,他可是一员猛将啊。 “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大家都这么说……”小妹低着头,若有所思,“然后双方又僵持了一段时间,接着魏军就开始抓人了……强迫老百姓搬家……” 我们进入了一个小村庄,村子里鸦雀无声,每家每户都敞着门,宛如鬼村。 “曹贼怎么会撤军呢?”我看着空荡荡的门户,憎恶地说,“他们不是在僵持吗?” “不知道啊,”小妹低声说,似乎也为这空无一人的村子感到厌恶和难受,“反正他们好像计划步行的人先走,随后是坐车的,最后是骑马的。几个月前就开始实施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走出了村落,沿着坑洼的土路继续前进,两旁的杂草齐腰高。 “城里都传遍了,”小妹低低地惊叹道,“每个人都在谈这件事,张卫之前打算把我也带走,我本来都计划跟他同归于尽——” “他们也要走?”我惊愕地说。 “当然啦,他们归顺了曹操,是当地的大户,肯定也要迁走啊。” 我顿时停住了脚步。张鲁,还有他一家子人,面对曹贼抵抗都不抵抗一下,反而像哈巴狗一样舔上去,一群软骨头!他们是不是妄想投靠曹操,换取荣华富贵?呸,想得美!我们为了对抗曹贼奋不顾身,你们却贪生怕死,还敢伤害小妹,现在竟妄想一走了之?休想…… “怎么了,哥?”妹妹回过头,奇怪地看着我。 “我不能让张卫跑了,”我咬牙切齿地说,“他想远走高飞,没门。” “什么?” “这帮窝囊废,曹操一来就投降,一点骨气都没有,欺负老百姓倒很有一套。他们想跟着曹贼鸡犬升天?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哥……”小妹无奈地说,“那能怎么办?” “我要想办法……”我的神经紧绷起来,“我一定会想出办法……他们一个也别想走……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你想做什么?”小妹有点不安地看着我,说,“你不是答应我不去找麻烦吗,哥?” “我不取他的狗命,但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依附曹贼,逍遥法外,我做不到!”我义愤填膺地说,“他们要往哪儿撤离?这里只能往北,那就是陇右……” 突然,一道电光照亮了我的脑海。 “哦,这就是‘路走陇右’!”我震惊地大声说,“说的就是迁徙的事!师父早就知道!他担心我找不到你,给我提示!” “真的吗……”小妹有点怀疑地说,“可是那又怎么了,他没告诉你怎么阻止他们走啊?” “他不会告诉我的,”我托着下巴,来回踱步,为自己全新的发现而振奋,“他要我自己思考,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这就表示这一定是我能做到的事,对不对?师父一定是这样想的……如果我暂时没有找到你,我就要阻止他们北上,让你留在这里……这是一件我有能力做到的事,不然师父不会这么说……” “我觉得你过度解读了,”小妹略带责备地说,“他可能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而不是让你阻止它发生。” 我几乎没有听她讲话,整个沉浸在自己的惊奇发现和思考中。接着,我抬起了头,正好跟她目光相接。我郑重地恳求道: “云禄,让我做吧,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你打算怎么做?”妹妹忧心忡忡地问。 “我现在还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看向远方,“但我一定有办法,我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这也是对抗曹操的一种努力啊!” “是吗?”妹妹再次露出怀疑之色。 “对啊……”我本是随口一说,现在又想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激动得难以自持,“把曹操也困在这里,最好在这里把他们消灭!这,这不是惊天壮举吗?终于可以为父亲、为乡亲们报仇了!” 我沉浸在伟大设想所带来的兴奋与鼓舞中,几乎连妹妹的病都忘了,就连回到怡春园之后,我也一直在头脑里描绘种种奇思妙想,谋划阻止、乃至消灭魏军的锦囊妙计,以致于照顾妹妹服药的事都是小玉完成的。 几年来,我第一次把全身心投入到了妹妹之外的事情上,忘乎所以。我每天出去勘察地势,云禄很想跟我一起去,但她不会隐身,而我需要低空飞行,所以只能由我孤身前往。 汉中,这是大山中的一块宝地,之前我们跟魏军打仗的时候专门了解过这附近的地形。 这里,汉水自西向东横穿而过,哺育了这片小小的江南水乡。它的南面是崎岖的巴山山脉,北面跟京畿地区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秦岭。西边,高耸入云的祁连山脉在这里拐了个弯,往南边去了,把那附近的土地挤得皱巴巴的,形成一片高原与山峰相间、峡谷纵横的领域。唯有东边开了个小口,供汉水流出去,汇入长江。 环绕的天险既是汉中的屏障,又是它的阻碍。试图从南北进入汉中的人,只能从少数几条栈道中做出选择。南边主要是从白水关出来,越过一个名叫“定军山”的隆起的小山,就能进入平原。北边有几条山路,林隐寺所在的子午谷是一条,西边还有两条,但很早就因为战争破坏、年久失修,道路已绝。如今最好走的、也是唯一能走的就是陈仓道了。这是从陈仓进来,经西南向东南折转的一条山道,直通阳平关。 阳平关作为汉中最重要的一个关隘,外面连接着马鸣阁道,亦即陈仓道的最后一截,两旁是一片名为“走马岭”的起伏的矮山。在关内,通往汉中平原的道路被两个山峰夹在中间,南面便是定军山,北面则是天荡山。汉江就在两山之间流淌。 我沿着汉水向西飞行,遥望定军山上旌旗整饬,那就是蜀军;山下平原戒备森严,有大量魏军在此驻守。 继续向西,飞过阳平关,在走马岭上空盘旋,只见马鸣阁道上运输车队络绎不绝,两侧山势险峻,悬崖倒覆,不可能攀援。 我在头脑中模拟着秦岭与大巴山西部交界处,那山脉交错的地形图,暗自思忖……魏军从关中运粮至汉中,必经陈仓道,要是截断这条路,汉中的军队就成瓮中之鳖了……问题是怎么截断呢?阳平关现在魏军手中,天荡山和定军山之间的平原也被严防死守,沟壕纵横、鹿角林立…… 我想了好几天也没有头绪。然而让我烦恼的不只这个问题,还有一件事变得越来越严重,以致于我无法忽视:我的身体一天天燥热起来。 这都是因为小妹,她治疗半月有馀,小玉说她的状况恢复得很好。我看不仅是恢复得很好,而是比之前还要好,她变得比生病前还要光彩照人! 那美丽的脸蛋像桃花一样红润,那白皙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幽香,乌黑的秀发反射着健康的光泽——好像绸缎一样——眼睛格外明亮,整个人特别有精气神,充满青春气息。 我一看到她就小鹿乱撞,一待在她身边就心神不宁,一想到她就浑身发热……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强烈不可控,甚至一闻到她的香气,我的裤裆就支起高高的帐篷,任凭我怎么放空思想都不能消除。我都不好意思当着她们的面站起来。 房间里只有两张床,小妹不愿意跟小玉睡,也不让我打地铺,非要跟我睡。多少个夜晚,她背对我侧躺着,留给我一个曼妙的背影,穿着个小亵裤,露出半个滑弹的屁股蛋儿,还有意无意地蹭到我的下体,害得我彻夜难眠,憋得快要发疯。 我只好转移注意,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侦查地形上。我飞行的范围越来越广,逐渐接近了祁山,试图寻找从西南边进入陈仓的道路。 在这些犬牙交错的山谷间,坐落着一些小村庄,我假扮成迷路的旅人,向山民们打听情报。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村庄的人告诉我,这里是阴平县,北边是武都县,武都的东北有一条武兴道连接着陈仓道。 我循着村民们指示的方向探索,进入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幽谷,头顶几乎是一线天,脚下怪石嶙峋。 我沿着山谷前进,几百米处出现了岔道,这条岔道稍微宽敞一点,但两边也是悬崖峭壁,一个车队缓慢地在其中行驶。岔路几乎垂直地从西北向着东南方延伸。我顺着岔道往东边飞行,没多久就见到了阳平关。 我顿时领悟,这就是陈仓道,刚才走的那条幽谷就是武兴道。 我原路返回,穿过武都和阴平,然后转了个弯,往东南边飞了没多远,就看到了白水关,飘扬的旗帜上写着大大的“刘”字。 这下我总算找到了截断陈仓道的办法,我打算前往蜀军的军营,把这个信息告诉他们。 我跟妹妹谈了自己的想法,她坚持要跟我一起。小玉觉得无聊,不愿掺和这种琐事,不过她提醒我,我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要尽早排解精气。 “这些天你是不是很想要啊?” 她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意味深长地朝我的胯下看了一眼。 妹妹在我身旁,我只好微微躬着身子,试图掩盖勃起的事实。 “你,你怎么知道?”我心虚地问。 “这种事怎么逃得出我的法眼?”小玉得意地扬起嘴角,红唇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我早就知道了。” 妹妹微微红着脸看着我,关心地问道: “哥,你真的来反应了……难受吗?” “还,还好……” 始作俑者就是你啊……这种话我只能压在舌头底下。 “比我预计得要早啊……”小玉露出饶有兴味的微笑,然后向妹妹投去有点忌惮的一瞥,“不得不承认,你妹妹确实有几分姿色,竟然把你迷得这么神魂颠倒……” “什么?”小妹困惑地看看女狐狸,又看看我,神情有些羞赧,“说什么呀?” “呵呵呵,你哥哥精气已经郁结得非常厉害了,再不发泄就有危险了。”小玉翘起二郎腿,笑着说。 妹妹垂下眼睛,也注意到了我下身支起的帐篷,脸上立刻飞起一抹红晕。 “那,那怎么办呀……”她结结巴巴地说。 “尽快排解出来呗。”小玉歪着头,微微带笑地说。 我扭头看向小妹,正好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神既关切、又为难、还有点羞涩。 我向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光,意思是问她对此有什么想法,我想跟她商量而不是单独做决定。 她不停地眨眼睛,显得进退维谷,拿不定主意。 “别想了,”小玉优雅地抬起一条小腿,用脚尖轻轻蹭我的裆部,隆起的肉棒被她的小脚磨擦得阵阵酥麻,血脉贲张,“你只能听我的……越拖越难受哟,嗯?”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头脑里渐渐被一个念头所充塞,那就是把眼前这个小荡妇就地正法,狠狠地干死她,肏到她哭着求饶为止。 我用了全部的意志才移开视线,又扭头看了小妹一眼,顿时像当头挨了一棒,头脑清醒了一大半。 小妹的样子无比痛苦纠结,紧紧地咬着嘴唇,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蓦然意识到,虽然她说过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按小玉说的来,但她打心眼里是极为抗拒的,光是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就令她难过成这样…… 我怎么能让她忍受这种痛苦?一股莫大的爱怜之情压制住了欲火,我勉强把小玉的脚拿开,粗声说: “不……算了……我没事……” “啊?”小玉吃惊地扬起眉毛,“你还要忍?”她又狡猾地眯起了眼睛,“你不可能一直忍下去的,长痛不如短痛……我要提醒你,这种症状不仅会让你兽性大发,还会让你变得暴躁易怒,严重的,失去理智,具有很强的破坏性……你没忘记你在雪山上的情景吧?” “没有……”我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说。 “行,我不强迫你,”小玉冷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最后你还是会来求我……那你好自为之咯。” 我点点头,站起身,鸡巴顶得发痛,裤子绷得简直走不了路。我摆摆头,示意小妹出发,我们便前往定军山去了。 “哥……”高空飞行时,小妹紧搂着我,在我耳边嚅嗫着说,“你还难受吗?” “好些了。”我撒谎道,抱着她青春靓丽的肉体怎么可能没事,我只是一遍遍默念“曹操杀了我的父亲”才勉强忍住跟她打空战。 “谢谢你为我忍耐着……”妹妹声音有些愧疚地说,“可是我不想看到你难受……” “那怎么办?”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能感受到她的犹豫不决。 “我,我只是你的妹妹……”她自言自语般地说,“我没有资格约束你……哥哥……你不用问我……” 我不由得陷入思考。是啊,她只是我的妹妹,我也没结婚,跟谁做为什么要经过她的同意?反过来说,她为什么那么在意? 或许是我感受到她的爱了吧?我试着回答自己……妹妹很爱我,没错,不过这应该是亲人间的爱吧,或许她出于亲人的关心,不希望我随意把身体交给一个陌生人? 我觉得自己不够坦诚……我隐约察觉到了,妹妹对我是不是有点那方面的感情?在瀑布边跟她双修时就有点这种感觉……是我自作多情了吧?妹妹她有喜欢的人啊…… 再说我们是兄妹,怎么能发展那种感情?不行不行……我连忙摇摇头,把这邪恶的想法驱逐出大脑。 小妹似乎觉察到我内心的纠葛,也不再说话。 我们在定军山上一个蜀军营地附近降落了下来,立刻就有哨兵拦住我们。 “什么人!”哨兵用长矛对准我们,喝道。 “我们是从汉中来的,”我举起手说,“有重要的情报要告诉你们。” 士兵把我和小妹控制起来,送到军官面前。我告诉那个军官,曹操正在撤军,已经开始转移老百姓了,有一条路可以截断关中与汉中的交通。 “你们是什么人?”军官问。 我说我叫马铁,妹妹叫马云禄,我们被曹操打败,流落到了这里。为了向曹操报仇,特地过来传递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马铁?”军官露出吃惊的表情,“你可是那个凉州锦马超的族人?” “是,那是我们大哥。” 军官马上派出了一个传令兵,然后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大帐里,我们刚掀开帘子走进去,就听见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喊道: “三弟——小妹——”大哥大步地迎面走来,他看上去沧桑了不少,似乎经历了不少苦难。他一把抓住我和小妹的手,激动地挨个儿看着我们的脸,“你们还活着,太好了!” “大哥——”妹妹涌出了喜悦的泪水,把他的手捧在心窝。 “大哥!”我也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还好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说来话长——见到你们太好了——我以为你们被曹操抓了——哎,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们可不能再出事了——” “二哥呢,他跟你在一起吗?”我问。 “二弟……没了,”大哥沉重地说,“我们逃跑的时候,他中箭了,我帮不了他,当时太混乱了,我……” “大哥,”小妹安慰地紧紧攥住他的手,泪水从喜悦变得有点悲伤,“没事的,你平安就好!” 大哥看着小妹,嘴唇突然颤抖起来,眼眶一下变红了。我们三个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哎,真是丢人……”过了许久,大哥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眨眼睛,似乎想止住泪水,“我太没用了,要不是我被曹操的奸计蒙骗,唉……” “别说了,”小妹用手指揩去泪水,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微笑,“我们能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大哥感叹道,“啊,不说那些了——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来——” 他让我们坐下,随后拎起一坛子酒,哐当一声放在桌上,拔出塞子,倒满了三个碗,一人面前放一个,接着他端起自己那碗,说: “来,干了!” 我们各自端起自己的碗,碰了一下,然后纷纷一饮而尽。我擦了擦嘴,看了小妹一眼,她辣得微微喘气,脸颊一下就泛起了酡红,显得分外迷人。 “那么,”大哥放下碗,热切地注视着我们,“你们是怎么来的?听说你们带过来一个重要的消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快告诉我——” 我便把我们从被俘到进入汉中城这好几年的经历讲了出来。当然,其中有关小妹被欺侮和她跟我那种不伦的关系被我隐瞒了下来,我怕大哥听到要打死我。妹妹心照不宣地看着我,好像也害怕那些事情暴露,没有戳穿我。 “是这样啊……”听完之后,大哥沉默良久才说,“你们也遭遇了不少事啊……想不到你都在西域成家了……” “没,没有啦——”我急忙说,心虚地瞥了小妹一眼,她好像并不在意,“那是被迫的,我结婚三天就走了,再也不会回——” 我本来想说再也不回去,但我突然记起来我对老黄的承诺,便打住了。 “有时候确实会遇到这样的事啊……”大哥感慨良多,指指我说,“我跟你有类似的遭遇。” “啊,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 大哥说,当初大部队溃散时,他带着几个心腹逃到了汉中,投奔了张鲁,在这里娶妻生子了。 “是个男孩,”大哥声音低沉地说,仿佛有点伤感,“妈妈是董氏,算是当地条件比较好的一个人家。” “那她们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小妹问,“还在汉中吗?” “唉,当时是这样的,”大哥语重心长地说,“我在张鲁手下待了一段时间,感觉他并不信任我,对我颇有戒备。我害怕被他所害,便趁夜孤身逃了出来,投靠了刘皇叔,孩子和他妈没办法带走,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哦……”小妹微蹙双眉,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那我和三哥去城里找找吧,如果她们是住在城里的,那就还没走。” “嗯,”我点了点头,“现在迁移的都是闾左流民,城里人好像是下一批,对吧?”我询问地看着小妹,后者颔首。 “哦,那就有劳你们了,”大哥感激涕零地说,“我离开汉中的时候,让令明留下来照顾我家人,你们可以先找他——让他跟我家人一块儿来啊。” “令明兄?原来他在那儿呀!” 庞德,字令明,是我们的好兄弟、好伙伴、好战友和得力干将。他比我大几岁,为人坚毅稳重、忠肝义胆,长年跟随大哥征战,立下赫赫战功,虽是外姓,却情同手足。 庞家跟我们马家一样,是雍凉的古老家族,世代为我们效力,对我们忠心耿耿,我们两家一直守望相助、生死与共。他们家哪个侄子娶了我们的堂姐,我们的哪个表弟娶了他们的外甥女,这都是常有的事,两家早已你中有我,不分彼此。 在凉州、乃至中原大地,锦马超的名气都是一等一的响亮,世人皆知大哥的勇烈雄姿。然而熟悉凉州军阀的人会知道,有一个白马将军的名号跟锦马超一样响当当,说的就是庞德。他骁勇善战、弓马娴熟,论枪术,令明反而比大哥更胜一筹,能跟他比个高下的,整个雍凉恐怕只有小妹一人……不过小妹拳脚功夫一般,打打没有基础的普通人可以,但跟令明这样的高手比就差远了…… 在潼关前我们军队中了离间计而溃败时,我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令明护着大哥突围。我一直牵挂着他的安危,如今得知他在汉中安然无恙,实在令我宽慰。 “是啊,他留在那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跟我妻儿都平安吗……对了,”大哥话锋一转,看着小妹,“你成家了吗,妹妹?” “没有啊,”小妹摇头说,“这一路颠沛流离,哪有时间想那个。” “既然如此,”大哥热情地说,“我这里有一个好人选,推荐给你。那人出去执勤了,等他回来我就带你去见他。” “不用了,哥,”小妹不太情愿地说,“现在在打仗呢,结婚的事以后再说吧。” “正因为如此才要早做打算啊,”大哥说,“现在时局动荡,每个人都过得朝不保夕,谁都不知道明天自己还在不在人间……父亲不在了,我要替你们做主。早点把婚事定下来,这样对自己和长辈才有一个交待啊。” “哥,我不想结婚……”小妹微微抿着嘴,黛眉微颦。 “说什么胡话,”大哥摆出了长辈的架子,“你早就过了婚配的年纪了,你不出嫁,父亲死不瞑目啊。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替你办好的,你乖乖听话就行!” 小妹不敢公然反对兄长,但我看得出来她绝不会听从大哥的安排,我担心她像之前一样不懂得变通而伤害自己,便插嘴转移了话题: “呃,那个——你有母亲的消息吗,哥?” “啊,没有,”大哥转向我说道,“我们出征时母亲留在武威,不是吗?后面我没有回去,不知道老家发生了什么。” “呃,我听说老家已经被魏军占领了,母亲好像下落不明……” “是吗,”大哥面色凝重地说,“那可能就……” “妈妈没事的,一定还活着,”小妹突然露出坚决的表情,但语气却好像在给自己打气,“她不会有事的……妈妈一定会平安……” “上天会保佑她的。”我坚定地看着小妹说,想握住她的手,但突然想到大哥在场,又把手缩了回来,“她可能早就跑了,躲到山里去了,妈妈可有本事了,不要小瞧她了。” “嗯。”小妹隐藏着不安的表情,微微颔首。 接下来,我总算谈到了此行真正的目的。我把魏军最近的动向和截断他们运输路线的想法告诉了大哥,大哥表示需要请示上级,可能要过几天才能答复。 于是我们就告辞了。我和小妹打算趁这几天在汉中寻找董氏和庞德,大哥则打算按照我说的路线去踩踩点,打探一下地形。 临行前,大哥给了我们一人一套武器装备,还多次强调五天后再见,那时他的妹夫候选人就回来了。小妹红着脸,赌气般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只好尴尬地跟大哥告别,然后追小妹去了。 我和妹妹分发到的都是一柄长枪,拿到它的那一刻,我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杀戮冲动,手臂泛起鸡皮疙瘩。很久没有在战场上杀敌了,这感觉似乎还是那么熟悉。我在军营山坡下追上小妹,说: “云禄,能不能跟我打一场?” “怎么了?”小妹奇怪地看着我。 她穿着专为女性设计的胸甲和颈甲,胯部围着缀有甲片的翠绿短裙,腰部暴露出来,胸甲下端垂着一缕金穗,脚上穿的是高跟的银色护足,站在那儿显得挺拔欣长、亭亭玉立。这套被大哥称为“翠云铠”的甲胄不仅没有掩盖她的身段,反而把她的曲线展现得更加优美,我不禁怀疑大哥是不是故意选的这副装备,好把她装扮得更加漂亮,因为这套装备根本不适合打仗。 我体内的欲望狂躁不止。 “我好像有一股冲动……”我努力把那种莫名的情感转化成语言,有点生涩地表述道,“我想大闹一场,发泄一通,我甚至想把那些树都给砍倒……”我指着不远处一片树林说,“我想试试我们俩打一场,活动一下身子,看看能不能把这股冲动发泄出来……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哦……”小妹略带不安地看着我,“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我带头走到山坡下的旷野,这里似乎是交战双方的缓冲地带,一片荒凉。蜀军的阵营在后面的山上,魏军的阵线还在远方,这里正好没人,只有砂砾旁散落的灌木丛和在风中摇摆的枯草。 我转过身,面对着小妹,她武艺高强,练习的时候我绝少打赢她。 “那……来吧。” 我拉开马步,抬起了枪尖,体内关着的那头野兽正咆哮着催促我,抓挠着我的心肝。 “好。” 小妹的表情变得坚毅严整,眼神渐渐透出一丝肃杀之气。她身体略微下潜,双脚既坚实又轻巧地扎在地上,枪尖下垂,枪杆抬高,用的是防守反击的抬手式。 我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记不得有多少次被这招打败了……然而我却微笑了,是的,咧开嘴露出了兴奋的微笑……扑通扑通,清晰的心跳声取代了外界的所有声音,血液大量涌上了我的脖子……我凝视着小妹,大片齐腰深的杂草在风中摇晃着波浪…… 嗖地一阵狂风吹过,一大块云层缓缓移动,斜阳投下炫目的光晕……霎时,我攥紧了长枪,箭步向前,伸出手臂,枪尖猛地向小妹刺去。 我听到了破空的尖啸声,空气仿佛震荡了一下,像涟漪一样扩散。 小妹露出刹那间的吃惊,随即恢复镇定,她原地向左转腰,左手压枪杆,右手抬枪头,往我的枪侧面猛地一拍。 一声清脆的爆响,两枪相接处,黄草呈扇形地披靡倾倒。 我略微收回枪尖,然后一边向前垫步,一边快速连续地突刺,每次都瞄准小妹的要害。她很有章法地后撤步,一边从容地把长枪甩得左右摆动,每次都用最小的幅度巧妙地把我的枪尖打偏。 我停了下来,微微喘息,只见小妹呼吸丝毫不乱,眼神坚强果敢,正定定地注视着我,全身始终保持着猎豹般矫健的姿态。 “来——进攻呀——”我粗声说道,脸上带着微笑。 小妹眼神一凛,一股杀气顿时让我脊背发凉。只见她右手一拉,把枪头收到身侧,然后迈出一个弓步,大喝一声,同时左手后收,右手前挥,长枪便从右上方以千钧之势向我劈来。 我下意识地横着抬起枪杆,向斜上方推出,硬抗这一击。二人武器相碰时,空气又猛烈地震荡了一下,一股波动的气流向四面八方迸射。小妹的枪被高高地弹开。 我和她都有些吃惊,好像我使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吼啊——” 在小妹的枪来不及收回的这一瞬间,我把枪转了半圈,调换前后手,然后猛地一抖,把枪从左往右横扫出去。 枪没有碰到小妹的身体,但它扫出的一股强劲的风把小妹连同她身后的一大片杂草都给吹倒了。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舒畅的快感,好像有什么积压已久的东西释放了出来…… 小妹双腿一转,借着惯性原地起身,面孔紧绷,但毫不慌张,眼神镇定而凌厉。我轻轻起跳,把长枪高举过头顶,用力挥下;她则一个侧身,拖着枪,敏捷地从斜下方往上挑出,枪身甚至被那强大的力道给压弯。 磅的一声,我们两人的武器再次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她的枪掉了,我击打在地上。顿时,草地上像是蹿出了几条大蟒蛇,荒草被压倒,一直向远处延伸。小妹被空气的震动抛了起来,又一次跌倒在地。 “没事吧!”我跑到她身边,把她拉了起来。 “唔,”她摇了摇头,拍了拍盔甲下摆,然后看着我说,“哥,你的力气好大呀。” “是吗,我感觉把体内憋的气发泄出来一点了。”我畅快地说。 “真的吗?”小妹欣慰地说,“那就好,还要来吗,我可以继续陪你——” “不用了,我怕弄伤你,”我爱惜地看着她,“知道了这种方法,下次我可以用别的事物来发泄。” 小妹看起来颇为开心,她抱着我的手臂,抚摸着我鼓胀的肱二头肌,情意绵绵地看着我说: “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人家都接不住了——” “可,可能是雪莲花的功效吧……” 小玉说了,我现在正处于精气郁结、濒临爆发的边缘,从好的方面来讲,这让我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那感觉就好像身体里潜伏着一只猎豹或一头猛虎,能量远超正常人的范畴,刚才跟妹妹交手时我特意收着力,只用了大概两三成就有这般效果。 从坏的方面来讲,我感到自己头昏脑涨、心烦意乱,坐立不安,仿佛一点就炸,心里时不时浮现出各种阴暗、邪恶、狂暴的念头……这些念头平时是绝少出现的,就算有也会立刻被我掐灭。可是现在,它们像自己有生命似的,在我心田深处扎根生长,摆脱了我的控制,结出狞笑的果实,不停诱惑着我…… 我不能不回想起天山上的一幕,自己吃了雪莲花后疯狂破坏,引发雪崩……对此我惴惴不安,害怕悲剧重演,自己能忍到何时呢?万一忍不下去怎么办,还得按小玉说的来吗?那样如何不伤害小妹呢…… “太强了吧,”趁我思考走神的时候,她像猫一样亲昵地蹭了蹭我,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好厉害呀……哥哥好棒!” 她的身体一靠近,我体内刚刚扑下去一点的火立刻又熊熊燃烧起来,愈发燥热。 “云,云禄……”我连忙试着推开她,“你这样,我又要憋得慌了……” “为什么,你想要我啊?”她脱口而出,大胆地看着我。 我吃惊地瞪着她,羞得耳朵发烫。她好像看穿我的小心思似的,捂嘴一笑,放过了我,没再继续调侃。 我们飞回了汉中,跟人打听庞德的下落。出乎意料,庞德在这里似乎不是一个秘密,而是公开的信息。在人们的指引下,我更加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座富丽的宅邸前,这虽然不及张家府,但也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了,庞德怎么会住在这里? 我们通报了姓名,出来迎接我们的是庞德的贴身侍从,跟随了他好多年的小兵哈克。他见到我们,喜出望外地说:“少爷,少奶奶,见到你们真高兴!” “你这泼皮又不正经,来这么远的地方也改不了你的嘴!”小妹作势要打他,但看起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微笑。 “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主人呢?” “主人就在屋里!”哈克笑嘻嘻地躲了一下,一边说,“我跟着主人,还有主人的主人一起从死人堆里逃出来了,我们从山那边来到山这边,全靠两只脚!本来我们在流浪,不知怎的,突然有一天住进了大房子,人生真是奇妙啊。二位要见主人吗?来,随我来吧——” 我们被领进大院,走进了正厢房的待客室,在这里见到了令明,他看到我们平安无事,跟我们看到他一样感慨万千、激动不已。 我们彼此慰问、互述经历,原来他一直按照大哥的吩咐,留在当地守护嫂子。曹操占领汉中后接见了他,想把他招致麾下。令明兄是我们凉州军的豪杰,威名传到曹操耳朵里也不奇怪。 他为了保护嫂子,便顺从了曹操。后者给他的礼遇,超过了一般的降将:封官进爵,赏赐黄金、布匹、田宅……他现在已经是魏的立义将军,从六品呢。 我把大哥在刘备那边的境况告诉了他,说大哥已经投靠了刘备,顺便转达了大哥的意思,希望他和嫂子一起过去。 “大当家得遇明主,真让人高兴,”我们围坐在桌边谈话时,令明感叹道,“可是现在汉中戒严,前线全面封锁,你们如何把人带走呢?” “我可以从空中过去……嗯,这是一种法术,没事的,”看到他疑惑的神情,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里离定军山不远,大概六十里?一个小时就到了,我可能要分几次送你们……” 听完我说话,令明不自然地沉默了许久,最后说: “好吧,我听你的,少当家。” 他流露出一丝纠结、苦恼之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我问,感觉他好像不是很乐意,是不是有什么请求,有什么不便,或是有什么事要做,而不好开口?“说嘛,没关系——”我温和地敦促道。 令明叹了口气,眉间挤出几道皱纹,表情颇为凝重,他开口说道: “当初魏军进占汉中时,我已经做好了用性命守护嫂子跟孩子的准备。没有想到啊,曹公不嫌弃我是败军之将,流寇之贼,像对待亲人般对待我,亲自来到我藏匿的地方,握着我的手,对我嘘寒问暖……我和嫂嫂一家能好好地活到今天,全靠曹公的庇护……曹公的这份恩德,我还没有报,心里有点愧疚……” 我和小妹都沉默了,我能感觉到她跟我一样讶异。曹操是凉州人民的公敌,是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他杀害了大族长——我们的父亲——摧毁了我们的家园,害得十几万父老乡亲流离失所,我们也是其中一员,饱尝世事艰险。我们最忠实的部下,竟然感到愧疚? “令明兄,你打算怎么报答曹操?”小妹平静地说,“要替他卖命吗?” 庞德凝视着桌面上的一个小茶碗,没有说话,颇有难色,好像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现在魏蜀正在打仗,大哥是蜀将,我和三哥因为……嗯……一些私事,也打算站在蜀国那一边,”小妹顿了顿,注视着庞德轻声说,“你若是为魏国效命,莫非打算对我们兵戈相向?” 庞德猛地抬起头看着小妹,眼里透出一丝惊恐。他突然在桌子边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说: “岂敢!我庞令明曾发誓效忠族长,这誓言永远不变!” 他单膝跪地,抱着双拳,眼里有八分激动的精光,二分迷茫的阴霾。我看出来了,他虽然渴望为我们尽忠,但心里有个角落还是抹不开曹贼的人情,过不去那道坎儿。曹贼笼络人心的手段可真有一套啊。 我看着小妹的侧脸,觉得她应该也看出来了。她坐在那里,平静地跟庞德对视,姣好的侧脸宛如画上的美人。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了口气,移开了视线。 “你起来吧,令明兄,别这样……”庞德有点惶恐地回到了椅子上,“像你这样忠义的将士,不可能被钱财收买,我相信你的忠诚绝不会动摇,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战争的形势总是千变万化的……”妹妹目光流转,不知不觉间脑子里似乎转过了好几个念头,“现在叫你加入蜀军,对抗魏军,恐怕你还不能适应……”庞德面露愧色地微微低下头,“这样吧,你就留在这里,替我们收集情报吧。” 我和庞德都有点惊讶和不解地看着她。 “留在这儿?” “对,”妹妹不急不缓地说,“你只需要利用你的身份,把魏军的内部的消息传递给我们,不需要你亲自上战场打仗。假如最后魏国赢了,你可以继续留在魏国;如果蜀国赢了,你没有杀死一兵一卒,也算报答了一点恩情吧?” “这……”庞德眨巴着眼睛,喃喃自语,显然陷入深思,“大族长去世后,大当家就是新的族长,是我效忠的对象。我怎能不追随他的左右,留在别国,这恐怕不妥……” “那你就把这当成他交给你的任务吧。”小妹说,“你留在这里,对我们用处不小,大哥会同意的,你放心吧。” 庞德犹豫了片刻,随后恭敬地说: “既然大小姐发话了,我自当遵从。请小姐转告大当家,庞令明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庞德能够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大感欣慰,他虽然没有被派往一线作战,但以他的官职能够接近前线,自由往来于阳平关与汉中城之间,还可以参加军事会议,从而得以获悉一般人接触不到的魏军内部决议与机要。这对我们至关重要。 我们决定用信鸽传递消息,定期汇报情况。有需要时,也可以由我来送信。为了不让他的身份暴露,我们决定暂时不转移大哥的妻儿,仍然留在庞德府上,以免曹操生疑。 事后,我们回怡春园时,我不禁夸赞小妹当时的处理机智过人,我就想不到这样安置庞德。 “哥哥不想让欺负过我的人逃跑,想把魏军围困在这里,那样的话有个内应对我们很有利,不是吗?我就灵机一动,说服了他。”妹妹拨开耳边的头发,看着我莞尔一笑,“哥哥的愿望,我总是乐意帮忙实现!” “谢谢你,云禄。”我有点羞涩地微笑道,心里充满感激,“你真是太好了。” “那人家想要什么奖励你知道吗?”她拉着我的手微微摇晃着说。 “什,什么?”我有点不安,并非害怕付出,而是担心刺激自己的病状。 她脸上闪过一丝宽容的微笑。 “好啦,回去帮我按摩一下好吗,刚刚打完我浑身都好酸……” 虽然触碰妹妹的身体,无异于给我的症状雪上加霜,但是谁又能拒绝这样可爱的妹妹的请求?我在做出肯定答复的同时,心里对于包围汉中、把魏军一网打尽的计划,也更加坚定和自信了。 第一部第七章融合 融合 自从知道我有不依赖小玉的发泄精气的途径后,小妹就整天心情倍儿好。我不忍心告诉她这种方法越来越不如人意。或许是因为我体内的精气不断膨胀,也可能是因为小妹病体痊愈后活泼开朗的样子愈发迷人,对我造成的诱惑越来越大了吧。 为了通过打斗的方式发泄精力,每天我都不得不独自飞过阳平关,来到荒凉的走马岭上,肆意舞枪弄棒,挥洒汗水,在山上大肆破坏,打碎岩石、掀翻泥土、推倒树木……只有在这里才能尽情施展拳脚。 但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潜藏的那头野兽,不仅没有疲累,反而生龙活虎,愈加猖狂,叫嚣着炫耀它的力量、速度与耐力……它好像在我身体这个牢房里待不下去了,快要破茧而出了,我愈发频繁地产生暴力冲动、嗜虐冲动和对美色的狂热,整个人憋得浑身筋脉凸起、肌肉膨胀…… 勉强撑过了五天,我昏昏沉沉地带着小妹第二次来到了大哥的营地,现在我已经不敢看她青春靓丽的肉体了,不然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这次来不光是赴大哥的约,了解蜀军对我提案的回复,还要把庞德做内应的重要消息告诉他们,顺便把信鸽带过来,让它记住这个地方,这样以后它才能独自往返于两地间。 大哥见到我们后,立刻带我们来到了稍远处一个更大的营帐那里,卫兵进去通报后,掀开幕帘,让我们进去。我打开笼子,把鸽子放了出去,它飞上空中盘旋起来。 营帐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做了许多记号,几个人正围在地图前交谈着。我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然后他们全都扭过头望着我们,一个敦厚长者模样的人立刻招手道: “孟起,来,我们在讨论粮道安全,走山路还是水路,你怎么看——怎么了,站着作甚,快进来吧——” “皇叔!”大哥迟疑了一下,然后向前走了两步,拱手说道,“我有要事禀报——” 他把内应的事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长者跟身旁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变得更加热切了一点,说: “哦,此内应是何人?” “乃我旧部庞德庞令明!” “庞令明……”长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语气似乎有点欣喜,“此人勇武非凡,我早有耳闻,今日愿做我等的内应,实为幸事,孟起真是大功一件呐——快来——” 看地图的那些人都走到一张长桌边坐下,我和小妹也跟着大哥走了过去。 “实不相瞒,这都是我弟弟妹妹的功劳。”大哥说,随后把我们介绍给了对方。 那个长者就是刘备,旁边有一个瘦长脸的年轻男子,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一个燕额豹首的黑汉子,还有一人身披白袍,姿仪魁伟,气宇轩昂,眉似双剑,目若流星。 刘备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夸我们是青年才俊、后生可畏,赏赐黄金布帛,还打算给我们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 这里要是接受了,我们就成了蜀军的一员了。说实话我并不抗拒刘备,但我还有好几件别的事情要做,一个是找到妈妈的下落,一个是找到老黄外甥的家,此外我带着小玉,很难在军旅生活……最后,还有一件事始终萦绕在我心头,只是最近没空管,那就是法藏的后两句箴言:马踏蓬莱,方得展骥。 蓬莱我是知道的,在遥远的东边。“马踏”,说的是我还是小妹?我心里隐隐希望是自己,因为我还是希望师父是关心我的……那么“展骥”是什么意思呢?飞黄腾达?一鸣惊人?反过来说,也就是现在的我不能“展骥”?现在的我有什么不行的地方呢?很多。师父指的到底是什么呢?在蓬莱等待着我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根本猜不出来。我只知道,今生要是不解开这个迷题,我才会死不瞑目。所以,把其它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后,我一定要前往东方,寻找师父为我昭示的宿命。 由于我一直处于一种头晕脑胀、精神备受折磨的状态,导致我的脑子完全不在线,整个人傻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递给小妹一个茫然的眼神,她立刻就领悟了,委婉地表示了拒绝。 “承蒙使君厚爱,”小妹谦和有礼地说,她坐在凳子上,腰杆自然挺直,双腿微微倾斜地并拢,显得端庄优雅,“只是哥哥和我心念故乡的亲人,家母生死未卜,我们无论如何都想找到她,实在难以留下来……” 刘备并未坚持,而是欣然接受了我们的想法,只是希望我们不要推辞一点薄礼。 这时大哥对那个穿白袍的人说:“子龙兄,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借一步说话?” 我印象里,刘备这边叫子龙的,只有赵云一个人。我知道他的名字,纯粹是因为他的师父是枪术界的泰斗,任何习枪的人都听说过那位高人的名字,他的关门弟子就是赵云。 赵云说:“稍等一下,马将军,主公还在决议,等议事结束后但说无妨。” “结束后你又有别的事要做了,等你老兄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你——就一会儿,很快——皇叔,借子龙用一用——” 赵云好像想表示抗议,但刘备说:“到晌午了吧?” 长脸男人点头说:“是的。” “那我们先吃饭吧,”刘备说,“不着急,吃了饭再研究,孟起有什么事急着找子龙啊?” “哦,是这样,”士兵们端上来几碗面条、肉片和酒,大哥等他们摆好后继续说,“子龙兄,你还未婚配吧?” “正是。”赵云语气有点疑惑。 “你觉得我妹妹如何?” 我顿时感到一阵烦躁,为什么呢?是嫌他们啰嗦,不切入正题?还是听到了妹妹婚嫁两个字?我在心里默念,我是她的哥哥,不要胡思乱想……但毫无效果。 赵云的目光落在小妹身上,好像第一次看清她,顿时有点看呆的样子,看得出神。小妹微微低下了头。 赵云随即收起了那种目光,恭敬地说:“令妹……实乃国色。” 大哥笑着说:“我妹乃凉州名门之女,文武双全,待字闺中。长兄如父,今日我欲促成你二人的婚事,不知子龙意下如何?” 赵云好像一时反应不过来,随后谦卑地喃喃说道:“这……听凭令妹定夺,我岂有不满。” “我已经有属意的人了,大哥……”小妹低着头,嚅嗫地说。 “谁?”大哥换了一副面孔,颇为严厉地问。 “一位……故人……” “凉州都没了,哪还有什么故人!” 小妹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眼看气氛有点僵硬,刘备息事宁人地说: “哎,孟起,既然令妹已有心上人,怎么好强迫人家呢?凉州虽已失陷,但你们回去寻亲的时候正好可以找找那人,说不定就能找到。不过话说回来,马小妹呀——”他微笑道,“子龙将军可是非常优秀的,配你,绝不会让你委屈啊。” “唔,当年长坂坡七进七出,”黑汉子粗声说,“救了少主,还抢了曹操的宝剑,哈哈。” “张将军,”赵云有点惭愧地说,“莫要提这事了……” “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自己做主吧,”胡子花白的老人爽朗地说,“我们老了,跟不上娃娃们的思想了。” 他们你一嘴我一舌地侃侃而谈,我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烦躁,胸口憋着一股气,开口对大哥说: “哥,你问一下我之前跟你讲的那件事吧,到底是什么答复。” “什么?哦——” 大哥跟刘备提起了截断魏军退路的事。 “哦,那件事,”刘备露出会意的表情,“你之前跟我讲过,我正想跟你说呢。斥候报告确实有这样一条通道,但道路险阻,不方便行军呐。” “是我弟弟提出来的,”大哥说,“他认为从那里过去可以截断魏军在陈仓道的交通路线。” “哦,”刘备把目光转向了我,“马小弟,你的想法很好,不过眼下执行起来比较困难,我们抽调不出那么多兵力——” “为什么?”我强压着不悦和烦躁的心情,问道。 刘备跟长脸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便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我们现在在这里——”他用手点了点地图上标着定军山的地方,“可以看到从白水关到这里,有一部分粮道是暴露在阳平关的守军面前的,他们随时可以主动出击,袭扰我们的运输队,我们不得不派相当一部分兵力保护这条粮道。” 众人都抬头看着他,他把手收回来,然后又放在了标记为阴平的地方。 “假如我们要前往武兴道,我们就会产生另一条方向相反的运输路线,”他的手从白水关往斜上方一划,“这样在护卫中投入的兵力就要翻倍,甚至更多,因为敌人可以从祁山道对我们发动攻击,”他的手从左上方划下来,示意阴平的西北方有一条通道,“我们没有能力同时保障两条运输路线。” “那就不要定军山了,”我单刀直入地说,感觉自己的语气颇为粗暴,“全部转移到阴平去不就行了——” 刘备跟他的幕僚们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空气似乎有点凝固。 “定军山非常重要,不可能不要,”长脸男子打破沉默说,冷漠地看着我,“这里直接威胁着汉中的腹地,就像一把尖刀抵住了敌人的肚子。要是放弃这里,转向阴平和武都,那就彻底失去了对魏军的牵制力,对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主动出击。” 我望着地图,形势确实如他所说。我没有罢休,努力地转动浆糊一般的脑子,寻找他话里的漏洞。换做正常时,我早就承认自己的误判,而现在,我的五脏六腑被那股炙热、躁动、蓬勃的精气搅得天翻地覆,已经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 “那就分出一小部分兵力去武都——”我说。 长脸男子略带讥讽地说:“刚才已经说过了,没办法保证两条运输路线——” “只是一小部分,不用很多!”我烦躁地提高了嗓门,“不需要运输多少粮草,只派少数精锐过去,不行吗?” 长脸男子用仿佛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带着嘲弄的表情。 “你觉得敌人不明白陈仓道的重要性吗?你觉得他们不会派重兵把守吗?少数精锐?少数精锐怎么长时间地维持战线?孤军深入,没有支援,不可能长期作战,运输线一放开,前面的努力就会白费,好比你快要把别人掐死,这时你没力了,松手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我仍然没有放弃,不服气地瞪着他,搜索枯肠地寻找反驳的话。 “而且本来这么做就不划算,”长脸男子回到桌边坐了下来,“何必去截敌人的粮道?何必断他们的退路?我们只要在这里拖着就行了。我们交通方便,敌人山高路远,运输成本不知有多高。他们最好不要撤退,一直拖着,把他们的储备耗光。” 我感到血压逐渐升高,胸口堵得慌。我心里有个小角落不情愿地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现在十分明显,我的提议被否决了,而且被驳斥得体无完肤。来的路上我是抱持着很大的希望,现在发现这不过是一厢情愿。我凭什么认为蜀军会支持我的观点,按照我的计划采取军事部署呢?这真是太异想天开了。提出这种建议的我就像个白痴。 我本应反省自己,然而刚才他们对小妹婚配的议论突然钻进了我的脑子里,像无数条贪婪的蠕虫啃啮着我的脑干,让我头痛欲裂、急火攻心,不能自已。 我胸中一半充斥着被拒绝的雷霆之怒,另一半填塞着莫名其妙的熊熊妒火,一时间内心的小世界天崩地裂、寸草无生。 我腾地站了起来,激动地低语道: “好,一群懦夫……我自己去……” 我转过身,夺门而出,不顾妹妹的呼喊,一飞冲天。 我全速飞行,冰冷的风丝毫没有降低我决意的炽热。身体快要爆炸了,一股股紊乱的气流在我体内来回震荡,让我头痛欲裂、恶心反胃…… 我看到了阳平关,随后向西边飞了一小段距离,悬浮在马鸣阁道上空。两边是陡峭的悬崖,马车在狭窄的山路上缓缓地行驶。我忍不住抱住了头,太阳穴突突跳疼……我发狂地大吼一声,猛地一甩手,仿佛要赶走烦人的蚊虫。 随着我的动作,空气仿佛变成了利刃……轰隆一声,右边一大块岩石逐渐滑落下去,下方传来马的嘶鸣和人的尖叫。 “喝啊啊——” 我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朝另一边甩动,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扔出去。 一声爆响,另一侧的山体被挖开了一个大洞,无数石块像冰雹般砸落。 下面的惨叫声令我心情愉悦,我低头望去,只见满地狼藉,碎石阻塞了山路,血花四溅,粮草散落了一地,马车被砸得稀巴烂,一些驼畜和人还在大石头下挣扎,哀嚎…… 我深深地呼吸,那狂暴的破坏冲动有了一丝平息的势头,仿佛大火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烧而逐渐熄灭。 我试图打碎更多的岩石,可是刚才那种强大的能力随着我的怒火一起消失了。于是我飞到悬崖上的豁口处,搬起地上的石头,一块一块往下扔,直到双手被划出鲜血,直到体力不支,差点脚下一滑,跌落山崖。 魏军部队赶来了,许多人抬起头,惊恐地注视着我,对我指指点点,大喊大叫。我心想,你们等着,我今天没有力气了,明天还会来的,我要把你们全部困在这里。 我把小妹接回了怡春园。刚才对刘备一行人发了脾气,心里很是惭愧,去蜀营时也不敢看他们一眼,只想躲着他们,所幸小妹在帐外等我。回去后,她看到我伤痕累累的手很是心疼,小玉则显得神色严峻,她说: “你本已精气过盛,再急火攻心,肆意消耗真气,经脉会承受不住而爆裂的!” 我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也不理睬妹妹的劝阻,每天都在走马岭上疯狂搞破坏。两边的山被我打出了许多窟窿,上方的山体承受不住重量崩塌下来,造成了更大的破坏。几天过后,原本陡峭的山峰上竟然出现了一片缓坡,山顶的高度被我削去了不少。 我浑身酸痛不断加剧,有时候手都无法抓握,脚磨出血,但我却不敢停下,生怕自己的理性被兽欲吞没……我小心翼翼地不让两个女孩发现我的疲惫与伤痛,但小玉总是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我。 魏军出动的人越来越多,有搬运石头清理道路的,有弓箭手弩手,有亲临现场指挥的高级将领(他们的盔甲样式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甚至还有一帮道士。这些家伙不知是因为用弓箭射不到我,还是把我当成妖怪了,竟然让一群道士对我施法念咒,朝我挥舞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器,嘴里念念有词。我当时就把一块大石头朝他们砸了过去,然后那些道士就再也没出现了。 又过了几天,我正在像之前一样攻击那些清扫障碍的士兵时,有一群军官来到山间,视察情况。他们簇拥着一个人,那个人身材短小精悍,披着藏蓝色披风,抬头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观察着我。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感觉他好像是个重要人物,因为那些将领好像都唯他马首是瞻。 我调动全部的真气,使出吃奶的劲举起一块巨石,飞到他们上空,用力扔下去。 那些将领大惊失色,纷纷护着那个矮个子,想把他弄到安全的地方。 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那个矮个子并未慌张,而是抬起手好像让大家不要动。在巨石快要落到他们头顶时,矮子胸口突然冒出蓝色荧光,呲溜一声,空气中随即闪过一道弧光,一个若有若无、微微晃动的透明罩子出现在他们头上,挡住了石头,石头轰然裂开,滚落到众人旁边。 (什么?) 我大吃一惊,我虽然没有这样的能力,但我不会认不出这是一种法术。这个人究竟是谁?一个军官怎么会法术?这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我掉转身,朝他俯冲过来,凝神聚气,在空中对着他挥出一掌,一股强大的波动排山倒海般地向他推去。海啸一般的气波接触到那个防护罩时,隆隆作响,迸出白光,罩子像气球一般破裂了,一阵带刺的冲击波弹回来扫过我的身体,紧接着我被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震飞了。那个矮子和他身边的人好像也受到了冲击,一个个东倒西歪,站立不稳,随后他们匆忙掩护着他逃走了。 我被这股冲击裹挟着,撞到了岩壁上,紧紧抓住一条藤蔓才没有掉下去。我艰难地飞到被我削平的山坡上,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蜷缩着身子。我感到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喘不过气。渐渐地,这种淤堵感扩散到了四肢,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它竟然像血栓似的鼓起一个大包,那个地方疼痛难忍,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似的,我可以感觉到左臂和双腿也是如此…… (不会真的经脉破裂了吧……) 我终于陷入了恐惧,大脑缺氧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意识正逐渐飞走……我睁不开眼睛了,孤身一人躺在走马岭的荒山上,没有人知道,就这样死去……真希望云禄在身边啊,这是我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想法…… 重新睁开眼睛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四周一片漆黑,接着才意识到是黑夜,苍穹像深黑的天鹅绒,覆盖大地,自己还是躺在山坡上,四周空荡荡的。 一张脸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挡住了天空。 “哥,你怎么了,没事吧,告诉我——” 一个心急如焚的声音,是小妹。她挪到我的身边,脸上写满担忧。 “你一直不回来,我们就来找你了,你怎么躺在这里?” “他经脉断裂了,”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小玉的脸倒着出现了,“精气本来就多,还那么激烈地运动,不爆裂才怪呢。” “哥,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身体?”小妹又急又气,声音很尖锐。 我移开视线,默然不语。 “哼,那还用问,他想靠这种方式发泄体内的精气呀,”小玉说,“早就跟你说了行不通的,你这犟驴,只能让我把它们吸取出来。” 我浑身刺痛,换气都不敢用力,只能又轻又浅地呼吸。 “别再这样了,哥,”小妹又心疼又难过,“就让她给你排解吧!” “可是……你……”我有气无力地看着她,目光却无法聚焦,好像有两个妹妹在我眼前晃动。 “别在意我了,你的身体最重要,别伤害自己了!”小妹撕心裂肺地叫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我比自己受伤还难过一百倍!” 我呆呆地注视着她,黯然神伤。 “听话,”小妹努力用温柔的语气说,“快点治好,我没事的,只要你健康,我就开心……”她站了起来,面向女狐狸,“小玉,给他治疗吧,不能再拖了……” “你听到了吗,想好了吗?”小玉屁股一转,斜倚在我身边,漫不经心地微笑着说,“再不抓紧,小命就保不住咯。” 我畏首畏尾地看了小妹一眼,她转过身,走开了。我闭上眼,有些哀伤地点点头。 “同意啦?早这样不就好了,”小玉嫣然一笑,直勾勾盯着我,一只手翘着兰花指,轻轻抚上了我的胸口,“好啦,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跟我做你就这么不满嘛……你应该感到荣幸,倾慕我的人可以从镐京排到长城……” 我眼睛睁开一条缝,没有说话,心里惴惴不安。 “人家早就等不及了,”她眼里放射出妖冶的光,手从我的胸部滑到了下腹,“每天跟你妹妹卿卿我我,从没正眼看过人家……人家也是要呵护的,也是要投喂的,喂不饱,人家会发疯的……” 她动作舒缓地解开我的腰带,把手伸进了我的裤裆,轻轻搓揉着我的男根。 “啊……有好东西要拿出来分享,不要藏着掖着啦……”她的眼睛在昏暗中微微闪烁着金光,整个人好像一只发情的母兽,“好想啊……好想要啊……自从那次跟你做了以后,人家就一直想着……啊……从没有哪个东西让我这样想,你这个坏蛋……” 她把我的男根从裤裆掏了出来,上身趴下来,脸放到跟肉棒同样的高度,有点对眼儿地、痴迷地盯着它,手缓缓地上下撸动。 “啊……嘶啊……这个气息……好棒……”她鼻子凑到肉棒上,深深地吸气,陶醉地说,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我不禁皱起眉头,刺激得逸出一口气。 “啊,跳了一下——舒服吗,呵呵……”她巧笑盈盈,从眼角偷觑着我,透出浓浓的淫荡。 我握着拳头,别开脸,没有理她,但心中的野兽昂首咆哮,快乐得直哼哼。 小玉侧着脑袋,张大嘴巴,有些吃力地把我的男根送进了嘴里,“唔……唔……”她缓慢而富有韵律地上下点头,口水很快就顺着肉棒流到了睾丸上……血液立刻涌向下体,除此以外还伴随着丝丝脉流,这些脉流似乎从我身体各个角落出发,沿着一条轨道,像奔驰的马车在我身体里驰骋,最后汇聚于下腹,进入阴茎,源源不断地被她的嘴巴吸走。 “呃……啊……”我不禁发出有些放松的呻吟。 “噗……哈啊……”小玉抬起头,松开了嘴,唾液连着龟头,对眼儿着迷地盯着完全勃起的肉棒,“哈……好大啊……好硬……呵呵……人家的小嘴都快撑坏了……你是不是兴奋了,嗯?装着没兴趣,它可不会说谎哟……” 她调皮地戳弄着肉棒,好像那是什么特别有趣的玩具。 “啊……人家也忍不住了……”她饥渴地咬住嘴唇,手探到了自己下体,“嗯……下面好痒……今天你可要好好满足我……” 她掀起裙摆,动作舒缓地爬到了我身上,屁股在肉棒上来回摩擦。然后她手放到后面,扶着肉棒,对准了自己的小穴,慢慢地将它插了进去。 “嗯——啊啊——”我的龟头刚一进去,她就眉心紧蹙,淫媚地娇喘起来,“太大了……嗯呐……啊……”她稍微把屁股抬起来一点,然后再缓缓地往下坐,整根肉棒渐渐没入她的身体,“啊——啊——咿啊——不行……” 坐到最底下时,她仰起头,脖子上青青的血管都浮现出来,身体打了一个激灵。 “哈……哈……呃啊……”她弯下腰,双手放在我结实的胸口上,低低喘息着,“顶到……最里面了……”她用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小腹,好像在给我示意位置,“到这里了……看到了吗……好涨啊……人家……全部都给你……塞满了……” 我用手肘支起身子,更仔细地看着她。这时我发现妹妹在不远处的斜坡上注视着我们。她一碰到我的视线,立刻就转身朝斜坡下面走去,好像有些惊慌。 小玉半跪着,臀部开始徐徐地扭动,交合之声逐渐响起。她本人更是早就进入状态,甫一开始就忘情地浪叫起来。 “啊——啊——好爽——就是这个——大鸡巴好爽——哈啊——” 山下有亮光,微微映照着悬崖,好像沿着山路到处都点亮了火把。我第一次夜晚来到这里,猜测魏军可能晚上也在清理道路,我确实听到下方有交谈、劳作的声音,仿佛颇为忙碌。 这时我听到一声喊叫,是小妹的,我急忙循声望去,却不见她的踪影,她可能到山坡下面去了,好像在做什么特别费力的事。 嘭的一声闷响,山底突然传来惊叫。 “看哪儿呢,专心看着人家嘛……”小玉娇嗔地喘息道,她用手撑着我的两肋,屁股加快了上下摆动的速度,啪啪作响,“啊啊——受不了——这个——呀啊啊——” “不许叫,”我低声喝道,“把嘴闭上。” 这是因为一方面我想听清楚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另一方面我怕妹妹听到这莺莺燕燕的声音而难受。 “太爽了——人家——受不了——”小玉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淫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叫你别叫了,”我略显严厉地说,“不许出声,听到没有——再叫你就别想高潮了——” 小玉一下子露出了有点惶恐的表情,闭上了嘴,谨慎地观察着我的态度,但并没有停止套弄肉棒的动作。她眯起了眼睛,好像忍耐得很辛苦,鼻子里漏出哼哼唧唧的呻吟。 “就是这样,”我说,“别发出声音。” “忍不——住了——”小玉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一副声嘶力竭的样子,“太厉害——受不——了——要——去了——” “忍不住也得给我忍住!”我冷漠地说,“再叫你就别想要了。” 小玉把脸深深地埋下来,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好像不这样就无法忍耐,腰却用力扭动起来。一声嘤咛过后,她的身体猛地弓起来,抽搐了几下,然后整个人瘫软下来,柔柔弱弱地趴在我的胸膛上喘气。 我低头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她一发现,立刻闭紧了嘴唇,不安而哀怨地向上看着我。 “继续动!”我在她屁股上甩了一巴掌,发现自己四肢和胸腔的郁结逐渐减轻,呼吸也开始变得顺畅,便催促她快点给我治好。 她刚要发出一声尖叫,立刻用手捂住了嘴,硬生生把叫声憋回去了,随后放慢了节奏,缓缓扭动腰身,套弄着我的肉棒,一只手始终捂着嘴。 我盘起腿坐直身体,任由小玉自己动。我抬头眺望,刚好看见妹妹的半个身影,只见她在坡下举起一块石头往山下扔。 山下传来呐喊和惊叫,还有马蹄声,金属碰撞声……声音纷乱杂沓,好像乱成了一锅粥。 下面发生了什么?云禄打算做什么?我心里半是担忧半是好奇,更想快点完事,可是小玉的节奏比一开始慢多了,看起来小心谨慎的,她始终捂着嘴,一副备受煎熬的样子。 “再快点!”我在她另一边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按这种速度,到明年也射不出来。 “唔——不能——快了——”小玉颤巍巍地说,声调似乎因快感而有些走样,“你那儿——弄得我——要死了——顶到——人家——心肝儿了——” “不许叫——”我一边说,一边低头看去,两人的下体间竟然拉出了几条黏丝。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小穴紧紧地裹着我的男根,每次拔出来仿佛要把里面的嫩肉也给带出来。 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双手绕到她的身后,握住了她的两个臀瓣,没有打招呼就开始帮她加速。 她一下子惊慌地睁大了眼睛,冲我直摇头,一边用空着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似乎想拿开我的手。 她体重颇轻,身材娇小,在我怀里显得很柔弱,根本无法阻止我轻轻松松地把她的身体抛起来,再让她自由下落。 她狂乱地摇头,鼻子里发出近似啜泣的声音,表情好像生不如死。我甚至开始惊讶于她这么听话,一直捂着嘴没有出声。 快感开始累积,射精的冲动开始聚集,我的四肢百骸变得愈发轻松、通透,浑身洋溢着一股舒畅劲儿。我不再满足于仅仅把她抬起来,还把她重重地往下压,每次都撞得她发丝乱颤,清脆的交媾声像鼓点一般密集。 她突然咬住了我的肩膀,像小孩一样用四肢紧紧缠绕着我,一只手紧揪着我的头发,不知是难受还是刺激,眼泪都流了出来,看上去狼狈不堪。我也不怪她,只管卯足劲冲刺。 “要射了——”我粗喘着说。 她做出了慌乱的回应,但因为她一直咬着我的肩膀(口水横流),所以不清楚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我并不理会,在一阵狂抽猛送后,顶着最深处喷射出来。我感到大量的真气随着精液贯注进了她的嫩穴和子宫。 我倒抽一口冷气,肩膀被咬得生疼,不过我还是耐心地等待小玉高潮结束,平复下来,一边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与尾巴,试图缓解她的僵直与颤栗。 我感觉龟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吮吸着,仿佛想把我残留的内在全部吸出来。嫩穴层层蠕动,有节奏地收缩着,似乎想跟我做最后的对抗,但我的男根还是很硬,鼓鼓胀胀,完全没有疲软的迹象。小穴(或是它的主人)好像意识到了我的强固和不为所动,最终放弃了抵抗,柔柔地包裹着我,不再蠕动。 我深深地吸进夜晚凉爽的空气,感觉这清醒的快感可以直达头顶。四肢一点儿也不痛了,困扰我半月的烦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心境无比澄澈。 “谢谢你,小玉。”我一边低声说,一边轻拍她的身体,示意她好了。 她没有反应,嘴巴已经松开了,口水还在流,弄得邋里邋遢。她半是失神,半是享受地依偎在我怀里,哼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我没工夫理她,便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一旁,用我的披风垫着,这次仍然是一滴精液也没有流出来。 我穿好衣服,顺着妹妹呐喊的方向走去,只见她还在不停地朝山下投石。底下的火光愈发明亮,甚至把天空都映红了……嗖嗖嗖,箭矢不断朝我们飞来,大多数飞上来就没有速度了,但还是有少数危险地落到近旁。 “云禄——小心——快回来——”我一边朝她奔去,一边大喊。 她扭头看了我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继续弯腰搬起一块石头。 “云禄——你在干什么——够了——这里好危险——” 我来到她身边,她没有理我,把石块扔了下去。我伸手抓她,她少有地露出倔强的神情,一抬手挣脱了我,脸上汗涔涔的。 “别管我——”她气喘吁吁地说,再次弯腰捡石头。 “云禄,结束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心里也难受,“我身体复原了,没事了,我们走吧——” “不,”她呼哧带喘地说,汗水从她的脸上滴下来,“我要帮你——我要实现你的愿望——” “太危险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一根羽箭几乎跟她擦肩而过,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伸手拽她,“过来——别站这儿——” 她抱着一块大石头,又挣开了我,然后双手举过头顶……这次她没有把握好重心——亦或是力不从心——身体突然歪斜了一下,结果一个踉跄,向旁边迈了一步,她的脚踩在了一颗圆圆的石头上,滑了一跤,身体失去了平衡。 “小心!” 我大声喊道,伸出手去,却根本来不及。这里是一个斜坡,而她原本就站在悬崖边,她脚下一空,出溜一下就滑到了悬崖外面。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悬崖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但这周围早已被我打得七零八落,一点也不牢固。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抓着的那块岩石从悬崖上崩解、脱落,刹那间,似乎露出了一点不敢相信的神情……然后,她就跟这块碎石一起坠落了下去。 在那短暂而又漫长的半秒钟里,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坠落山崖,想必自己脸上露出的是更加惊恐的表情。随即我回过神来,扑到悬崖边,大喊: “不——” 我纵身一跃,向下飞行,拼命加速。其它事物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我的眼中只剩下不断下坠的妹妹……她的身体撞击在之前被我打落而堆积起来的岩石上,它们堆成了一个山丘,云禄的身体像个断线的木偶般弹了一下,然后滚落下去,接着又撞到石头,又弹起来,然后再向下翻滚…… 我直直地伸出手,拼命想够着她,终于在接近地面的地方抓住了她。山谷里的魏军士兵们好像都惊呆了,有的人举着火把,有的人握着铁锹,有的人拉着弓弦……都一眨不眨地瞪着我们,手里的活都忘了做。但我没有在意他们,眼睛死死地盯着怀里的小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仿佛我全身的经脉又一次破裂…… “云禄……云禄……” 我惊恐万状地、机械地呼唤她的名字,但她似乎已不可能回答我了。她头破血流,满脸是血,滑腻的液体弄得我满手都是,衣服也浸湿了。她的四肢软趴趴地垂下,脖子以一个古怪的角度倾斜着。 “云禄……不……不……” 我的喉咙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周围的人呆若木鸡地注视着我们……在他们将要做出反应之前我就展开了行动,抱着妹妹向上飞去,所有目光追随着我,喊叫声响起……我仿佛在跟时间赛跑,顶着数倍的压力,迅疾地蹿升,转眼间回到了悬崖上,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倒转…… 小玉裹着披风跑了过来,我跌跌撞撞地冲到她面前,语无伦次地叫道: “救救她——她掉下去了——救救她——拜托你——” “放下来——”小玉迅速果断地说。 我战战兢兢地把妹妹放在地上,血液马上在岩石上泅开,看得令人心碎。 小玉快速点了妹妹身上的几个穴位,然后双手结印,嘴里低低地念念有词。紧接着她略微俯下身,对着妹妹的脸吹了一口气,一股微光闪烁的气息缓缓流入了妹妹的口鼻,后者的眼里短暂地放射出光芒。 我惶恐不安地一会儿盯着小玉,一会儿看着妹妹,心急如焚地问道,语气近乎乞求: “云禄不会有事吧——她,她怎么样了——求求你——千万救活她——” “不行,”小玉神色严峻地摇了摇头,盯着妹妹说,“魂元已经离开了体魄,不行了……” “不,不会……你有办法,你是神仙……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已经……死了,不行了,”小玉依然在摇头,似乎也不愿意这样,“已经无药可救了。” “不,你有办法……你神通广大……求求你……不管要我做什么都行……救救她……” 我抓着小玉的衣服,悲痛欲绝。 小玉盯着毫无生气的云禄,眉心攒成一团,瞳孔微微颤抖,似乎大脑在飞速运转。她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说: “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嗯……” “什么?”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地问,“什么都行!” “现在要救你妹妹,必须把她的灵魂召回来,”小玉一边皱眉思考一边说,“所幸她刚走,灵魂尚未远离,我可以把她召回来,不过必须添加一些辅佐的材料才行……” “什么材料?” “嗯,魂元一离开体魄,就会自发地消散,除非有所凭依或被地府拘传,”小玉闭上眼睛,连炮珠似地说,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厘清思路,“因此把灵魂召回需要给它额外添加一些材料,使它保持相对完整,从而发挥自身的功能……一般来说是一些粘合剂、稳定剂、再生剂……但现在这些都没有……” “那,那怎么办?”我绝望地问。 “灵魂本身也可以,”小玉双眉紧锁,依然闭着眼睛,“把别的灵魂,添置于这个灵魂上……通常情况下这么做是禁忌,极有可能导致两个灵魂崩溃,除非是特别相近的两个灵魂……就是你们俩……” 我愣愣地看着小玉的侧脸,慢慢醒过味来,仿佛梦游般地呢喃道: “你,你是说……把我的……给她……” “没错,”小玉睁开了眼睛,用力颔首,直视着我的双眸,“你们是亲兄妹,而且关系非常亲近,甚至超越了一般的亲密,这使得你们俩的灵魂有较大概率不会出现排斥反应,可以融合……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好,来吧。”我毫不犹豫地说。 “我都还没解释清楚你就……”小玉看我的眼神里透着震撼,“你甚至不担心自己彻底失去灵魂,永世不得超生?算了……你们俩果然……”她叹了口气,继续说,“放心吧,不用你全部灵魂,只需要一部分就能弥合她的了,毕竟她才刚走不久……那你准备好了吗,我要把你的灵魂取出来一部分了——” “好了。”我二话不说,点了点头。 小玉反而犹豫了,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才下定了决心。 “好吧!”她说,“你想把哪一部分灵魂贡献出来?” “什么意思?” “你的记忆,情感和性格——哪一部分?” 我迟疑了。记忆,不能没有,否则我就记不住妹妹了……性格,也不能改,不然要是变成一个坏人就不好了……只剩下情感……我只能献出自己的情感,那是否意味着我将永远失去它?即便如此,换妹妹一条命也是物超所值了…… “情感吧。”我说。 “我还要提醒你,”小玉靠近过来,凝视着我的瞳孔,轻声说,“我召回的灵魂记忆不一定完整……记忆是最容易、也是最先散失的部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妹妹有可能失去记忆……” 什么?妹妹有可能失忆……万一她忘记了我……不,即使如此…… “好。”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慌,说道。 小玉凑近了我的嘴唇。 “干,干什么……”我下意识地后仰。 “别动,我要把你的灵魂吸出来——放松,别抵抗,全身心地接纳我——” 她按住我,两人的嘴唇相印了。我努力遵从她的指示,可笼罩内心的恐惧、担忧、悲凉使我身体僵硬,大脑一片混乱…… 她的舌头撬开了我的牙齿,一股凉飕飕的感觉从食道传来,仿佛有一股气流从我的身体深处涌上来,进入了她的嘴巴。 随后,我发现这跟真气并不相同,它不是来自丹田,而是来自更隐秘、更难以琢磨的地方,对,就像是身体的核心……这种核心流失的感觉让我格外恐惧,有种自己将不再是自己的可怕预感…… 渐渐地,恐惧减弱了,就像太阳出来薄雾消散,只剩下晴朗无云的天空……但这并不是因为流失的行为停止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只知道原本充斥于心中的各种情绪漩涡都归于平静,宛如一潭死水…… 我睁着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小玉的面孔,她微微闭着眼,没有看我。 啊,真安宁,真想就这样下去…… 小玉和我的嘴唇分开了,她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放在前面,另一只手在空气中微微搅拌、转圈,神情格外专注……过了一阵子,空气好像晃动起来,仿佛有人在下面点燃了一把火,小玉抬起头,缓慢而深长地对着转圈的指尖吐气…… 空气的扰动愈发强烈、明显,仿佛有个透明的东西在那里游动、盘旋,小玉吐完了气,手臂优雅地晃了一圈,然后手从上往下一划,指尖直指妹妹的胸部。 “喝!” 她低吼一声,一颗光球从她的指尖飞进了妹妹的胸口,消失不见了。 妹妹的眼皮抖动了几下,咳出一口血。 “好了,回去好好调养。”小玉说着,做了几次深呼吸。我一回神才发现她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 “好了吗?”我淡淡地问道。 “嗯,好了,没事了。”小玉说着,用锥子般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眼里充满探究和不安,“你……还好吧……我第一次做这种事……” “很好。”我简单地说,然后把妹妹横抱起来,没有看任何事物,“走了。” “哦,嗯。”小玉有点紧张地看着我,点点头。 我屈膝一蹬,头也不回地飞上了火光映照的暗红夜空,小玉紧随其后……这山路怎样,山下熙熙攘攘地在做什么,我已不再关心,那就像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跟我再也没有关系。 第一部第八章神通力 神通力 回到怡春园,治疗迅速展开,之前没能送给法藏的雪莲花派上了用场。熬药的过程中,小玉给云禄输送了许多真气,据说这些都是她从我这里吸收走的,现在帮助云禄脱离了危险。 每天我要做的只是照顾昏迷中的云禄,喂她喝药,替她擦汗……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想。 确实,我的思虑少了很多,就像纺车的轮子,原本用力踩着脚踏,现在不踩了,轮子自己空转。从表面看轮子还是在转,但二者是有本质不同的,这里面微妙的差别我在长时间的冥想后才把握住:一个是有外力逼迫的、持续不断地施加作用,另一个是自发的、不受外界影响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之前是谁在踩脚踏?我不清楚,但我可以用排除法。结合发生在我身上的异变,很容易可推断,那就是情感。据说我失去了情感,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情感究竟是什么呢,剩余的我还是我吗?在云禄安睡的时间里,我一分一秒地尽情徜徉在新的思想海洋里,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初次来到一片新天地那般既好奇又小心地探索,探索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我很欣慰地看到自己的记忆跟之前分毫不差,从小到大云禄的重要时刻、美好的点点滴滴,都完好无损地保存在我的脑海里,我可以像翻书页一样一页页地查看。 同样令我庆幸的是,我仍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在意什么,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我仍然把云禄放在第一位,仍然可以为了她牺牲一切、消灭一切、改变一切…… 但,这种思想跟过去有了一个决定性的不同。以前它是彩色的,是鲜活的,是紧迫的,红的激情、蓝的深沉、绿的松弛、紫的隐秘、黑的愤怒……如今一律变成了单调的灰色,变成了不会动的展览品。我站在那儿,世界是静止的灰色。 我从一个个原本浮动、摇摆、跳跃,现在却一动不动仿佛被定身般的物体旁走过,轻轻拨动它们,它们任我摆布,它们的每一个侧面都展现在我的眼前,容我细细观察。 从前它们像调皮的孩子,跟我捉迷藏,笑嘻嘻地从我眼前溜走,不让我抓到。现在它们安分下来,予求予取。我有无限的时间和空间研究它们。这就是我在这静止的灰色世界里看到的一切。 我丧失了情感吗?不好说。打个比方,我仍然憎恨着曹操,当我在我的世界里看到他时,尽管他的脸一直是模糊的,我仍然知道这是我的仇人。只是他不再冲我狞笑,不再散发漆黑的烈焰,不再挥剑砍我,而是像一个小老头般呆呆地站在那里。我从前后左右观察他,他无动于衷地把他所有的侧面展现给我,因而我知道这就是汉丞相、魏王、挟天子以令诸侯、杀害父亲、屠戮雍凉、逼得我和云禄背井离乡的仇人。 我憎恨他吗?我渴望复仇吗?是的。但是我不再与我世界里的他对抗,不再担心他逃跑,不用再费尽心力抓住他,我可以冷静地、客观地、深思熟虑地琢磨他的计划和我的计划。 其他人也是如此。张卫站在不远处,他的脸也是模糊的,但我知道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一片虚无。他不再发出嘲弄的大笑,这让我平静了不少。 (不会让你跑的,你放心吧。) 我走到他身边,暗自思忖。他的军队、官职、地位、财富、社会关系、所处环境、性格等等信息,一一罗列在我的眼前。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抬头仰望着灰色的天空。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我身上的变化……) 纺纱的车轮不再因外力转动,而是自发地、自由地、无拘无束地转动……我的思想不再受到情感的左右,它彻彻底底地掌控了它自己,以其绝对客观、绝对冷静的灰色涂改了我的世界。 这时,天空出现了一丝光彩,在我的余光里一闪。我扭动望去,看见了云禄,她在天空中微微闪耀着,周围的空间不容侵犯。何其神奇,在这灰色的世界里竟然出现了一抹高光。我怀着敬畏,轻轻蹬地,飞了上去,来到她身边。 她的面容宁静,脸上的线条像湖泊水天相接处那样柔和而清晰。她周身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变幻莫测,宛如一副水墨画里出现了另一个流派的丹青,那样夺目、那样迷人。 我一下子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紧接着,小玉也出现了,她笼罩在一片纯白的、圣洁的光芒中。这光芒像太阳的光环一样耀眼,温暖而令人向往。那代表深深的感激。沐浴在这光线里,心中便涌起神圣的感恩之情和无以为报的谦卑…… 我的心开始颤抖,噢,不…… 母亲出现在天边,灰色的天空竟开始染上光怪陆离的色彩,那是怎样的色彩啊……悲伤、恐惧、怜悯、担忧、自责……不,我无法承受,无法直视,天地崩塌了,我的世界消失了。 每次都是如此,每次我的世界都会被某种强大的色彩撕裂,有时是母亲、有时是云禄,偶尔也会被小玉的漫天白光所吞没……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否代表她们在我心里超越了情感,达到了无法磨灭的地步? 果真如此,那我对云禄是怎么看的呢?没错,她是我最宝贵、最可爱的妹妹。仅此而已吗?她身上绽放的异彩代表着什么呢?我摸不清、看不透,这光芒我分析不出来。也有可能我根本不敢分析、不敢靠近。 比起我对她的想法,我更想知道她对我的想法。不是兄友弟恭,这我了解,而是她在林隐寺的瀑布边跟我交合时的痴媚,面对小玉给我治病的痛苦,还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为我流露出的柔情蜜意,只对我一人…… 是那样的情感吗,真的是我所想的那种情感?我很高兴,却也害怕,因为她是我妹妹。这既是祝福,也是诅咒。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情感,而这种迷茫已经酿成了可怕的后果,给云禄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要是她死了,我也不会苟活…… 在我独自求索的时间里,云禄在迅速康复,雪莲花的功效着实了得,一整个雪莲花入药后,云禄身上的伤很快就修复了,骨头接好了,伤口愈合了,连一点疤都没留下——这很重要的,一幅传世之作,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哪怕出现一点小小的瑕疵,都会让人抱憾终身。 静养七日后,她醒了。小玉一语成谶,云禄丧失了部分记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认不出我了。 “我是你的兄长。” 当她用茫然的眼神望着我时,我这么对她说。 “兄长?” 很显然她的脑海中没有我这个人,对于我说的话将信将疑……不,应该说感到莫名其妙。我客观地换位思考了一下,假如自己忘了自己的身份,有人对我说她是我妹妹,我也很难相信吧。 “这样也行,”小玉对我说,“让她把你当成普通人,以后她就不会为你做傻事了。” 她那略显冷漠的态度,我并没有生气,因为她这句话确实有道理。我把她的提议认真思考过后,决定采纳。 “抱歉,那是一句玩笑,其实我们是同乡……” 我向云禄灌输了这样的思想:我们仨本是凉州人,魏军入侵了西凉,我们逃难至此,又被卷入了魏蜀之间的战争。我们帮蜀军抗击魏军,在一次战斗中她不幸受了重伤,失去了记忆。 我不太会说谎,因此当云禄注视着小玉的兽耳和尾巴、显得若有所思时,是后者替我解围的。 “喜欢吗?”小玉的耳朵俏皮地抖动了几下,一边挤眉弄眼,“这个是那边的潮流哟,咱们凉州人流行这样的造型,女人越是狂野越受欢迎呢——啊,我教不了你,抱歉,这是一个大法师给我变出来的,花了我不少钱呢。” 请不要把凉州人说成一群脑子秀逗的家伙……我有点冰冷地注视着小玉,试图用眼神警告她。所幸云禄的智力似乎并没有受损,对于小玉的说辞好像持怀疑态度。 请你怀疑得更坚定一点! “那我的家人呢,他们来了吗?”云禄问。 我们早就想好了答案。 “没有,很抱歉,”小玉露出夸张的悲伤表情,做作地说,“村里只有我们三个逃了出来,其他人……都,都归西了,呜呜呜……” 别呜了,我无奈地看着她表演。 “那……我的亲人都没了……只剩我一个人了,是吗……” 小玉安静下来,向我投来一个“唉,你来吧”的眼神,我对上云禄那求助的、希望得到否定的目光。 屋外吵吵嚷嚷,陪酒女的欢声笑语,老板的粗声吆喝,靡靡的歌舞之音……但我心里却是一片平静,甚至像这房间一样死寂。 我凝视着云禄那楚楚可怜、惘然无助的模样。 一瞬间,鲜明的记忆在我脑海里苏醒,耳边仿佛传来亲切的呼唤,好像有人在叫我“哥哥”,眼前浮现出那熟悉的笑靥。 这笑脸与我眼前少女的脸重合了。 我眨了眨眼睛,驱走幻象。当然没有人叫我哥哥,这么做的人好像已经没有了。我依然跟坐在床上的云禄对视着。 “对,没错,他们都死了。” 我平静地开口说道,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云禄不敢相信地凝视了我两秒,然后低下头,眼神黯淡下来。 我平静地等待她接受这个“事实”。 “那以后……该怎么办……”她声若蚊呐,自言自语般地说。 “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我说。 “你们……”她迷茫地抬头看着我,“你们打算做什么……” “我们会照顾你。” “为什么?”她轻声问。 我一时语塞,小玉体贴地接过话茬。 “因为你父母把你托付给了我们,我们原本就是好朋友。” “是吗……”云禄喃喃低语,看了看小玉,又看了看我,目光在我脸上长时间地停留。那眼神似乎具有魔力,时间在那眼光中停止流动,阳光为她驻足照耀,她好像想穿透我没有表情的面孔,窥视我的内心。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熟悉……”她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说,“看着你,好像有一种亲切的感触,真奇妙……”她双眉微蹙,闭上眼略微摇了摇头。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里面透出一种深沉而真挚的情感,“好朋友,是吗……啊,我的脑子……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快要想起来却又想不出来……” 云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虽然苦恼是不折不扣,却不得不屈服于现实,接受了现状。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回过去的记忆了。我们安慰她,让她不要多想,不必担忧,她刚刚苏醒,身子还有些虚弱,我们要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城里悄然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街上的氛围不同了,好像弥漫着焦虑不安。怡春园的生意变得冷清了,过去经常满座,现在大厅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之前对我们把武器带进来颇有微词,对总是用斗篷遮着脸的云禄指指点点的部分倡优,如今好像无暇他顾,偃旗息鼓了。 我偶尔会去庞德府上看望嫂子和孩子,一天他告诉我阳平关与汉中城之间的道路被蜀军截断了。 原来就在云禄坠崖的那天晚上,蜀军发动了突袭。他们提前从庞德那里得到消息,说大批守军被调往马鸣阁道,关内守备空虚。 庞德对此有些疑惑,他听说前段时间魏军在阳平关外的运输线遭到了攻击,但并没有从蜀军那里得到任何行动报告。我证实了这个传闻,告诉他是我干的。他听后大为吃惊,说魏军把相当一部分精锐调往关外,连魏王本人都亲自督战,原来是这个原因。 “魏王是不是一个身材较为短小,着蓝色披风的人?”我问。 “你见到他了?你是不是袭击了他,少东家?我听陪同的官员说当时差点遇难——” “那就是了……他是不是会使用法术?” “法术?我没有见过……哦——”庞德露出一个醒悟的表情,“我听闻太中大夫贾公擅奇术,曹公曾向他求取护符……” “你说的人,可是潼关之战时献离间计的贾文和?” “正是……” 蜀军从定军山杀下来,夺取了对面的天荡山,彻底掌控了两山之间的平原,从而把阳平关与汉中隔绝开来。我在跑马岭上的举动,主要是为了发泄精力,不料竟产生了这样的连锁反应,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蜀军能占领两山平原,对他们是非常有利的,因为这里就在定军山脚下,不需要开辟新的战场,而对汉中城的威胁却可以成倍增加。从前魏军在此地严防死守,不存在任何理论上夺取的可能。而今由于我在马鸣阁道的破坏吸引了魏军的注意,竟致其为现实。 “现在汉中几乎成为了一块飞地,”庞德说,“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城里的储备不久就要告罄。” 我原本打算阻断陈仓道,没想到蜀军竟然从阳平关内把汉中城包围了,阳平关虽然露在外面,但汉中城里的高级将领和官员还没来得及撤离,张鲁一族滞留在城内,这就够了。我原以为指望不上蜀军,不曾想他们用出乎意料的方式帮我达成了目标,世事真是难以琢磨。 当下,汉中加阳平关的魏军大概有十几万人,留守的有张郃、郭淮、徐晃等大将……包括曹操本人都被困在这里,他们从前后两个方向对两山平原发起了猛烈攻击,战斗一下子就进入了白热化,双方都知道这一战关乎生死,毫无保留,倾尽全力。 庞德告诉我这些情况后没几天,就接到了征召上战场的通知,他继而通知了我。 “令明兄,你真要帮魏国打仗吗?”临行前我问他。 “少东家,你多保重,我不会跟你和大东家做对的。” 我连夜把大嫂和孩子运到了蜀营,交给了大哥,并把云禄失忆的事告诉了他。大哥自然十分牵挂,但他脱不开身,跟我谈了几分钟就返回了前线。 战况非常激烈,蜀军艰难地维持着两山平原的阵地。要知道平原这里无险可守,他们又受到前后夹击,魏军的疯狂反扑几乎没停过。 大哥告诉我最棘手的不是这个,而是保护粮道。由于天荡山在平原对面,因此往那里运粮先要渡过汉水,然后要纵穿整个平原,全程暴露在魏军的火力下。 “跟我一起战斗吧,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你跟小妹会大有作为!现在老弱妇孺都派过来了,亟需更多人手,哪怕多一个也好啊。”大哥在那次短暂的谈话中说道。 我跟云禄商量后,都认为这是歼灭魏军有生力量的大好机会。不知是不是继承了我的情感的缘故,云禄对魏国似乎有着天然的仇恨。 但小玉不太赞同我们参战。 “唉,又是战争,人类就不能找点别的事做吗?”她有点鄙夷地摇摇头,“你能不能别去啊,战争是会死人的,我可不想你死了。” “这个机会绝无仅有,我们很难袖手旁观。”我说。 “啧——”她夸张地咋了一下舌,不耐烦地挠了挠脑袋,两只耳朵不安分地抖动着,“唉,你非去不可吗?老娘从没有为一个人类这么操心,真的受够了……” 她突然转向了云禄,说道: “妹妹,如果你们非要去,那你要跟我学一个招数再去,这在战场上可以保护你们。” “什么招数?”云禄略带好奇地问。 “这个功夫在很多方面都用得上,其名为——” 她用江湖上的叫法称呼它:吸星大法。 我心头一凛。 “以前法藏师父跟我提起过,”我说,“这跟打仗有何关系?” 云禄则单纯地露出疑惑的表情,看样子没有那段记忆了。 “老家伙跟你讲过?那你应该知道它四种阶段的功效吧?” “不,他没有细说……” “那你听好了,是这样的……” 按照小玉的解释,这套武功根据掌握的深浅,分为四个阶段:初级阶段,能够隔空使力,用意念操纵物体;次级阶段,能够操纵生物的精气,吸收转移;第三阶段,能够干涉灵魂,影响心智;最终阶段,据说——仅仅是一种传说——可以超越时空…… “据我所知,第四阶好像没有人成功过,”小玉抱着双臂,陷入回想中说,“不论是人还是仙,不管是三界还是六道,有记载的最多只有第三阶段,没有达到第四阶段的……” “那你们怎么得知有这样的境界?”我问。 “典籍上记载的,”小玉耸了耸肩,说道,“很久以前有一本秘籍,详细记载了这门武功的心法诀窍——不过书的原典早就散轶在历史的长河中了——”我刚想说话,她就率先截住了我的话头,好像很清楚我要说什么,“所有一切关于它的传说都是口耳相传,试图寻找证据是毫无意义的。你只要知道它确实存在,确有其效就行了。” 接着,她做出了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好像在暗示什么,大眼睛不停向我放电。 我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你就是第三阶段的——” “哼哼,答对了——” 小玉洋洋得意地昂起头,松软柔顺的尾巴扫来扫去……我似乎明白她对路人和老板娘施加的魔力是什么了,为什么那些人都对她言听计从,也明白了她是用什么手段吸取我体内多余的精气。 “你就是用这一招排解我的精气吗?”我为了确认而问道。 “对,那是二阶的能力——”小玉颔首道,云禄仿佛抽搐了一下,我看向她,她安分地坐在床上,温顺得像一只绵羊,刚才是错觉吗?小玉好像没注意到,继续说,“典籍虽然没有了,但内容流传了下来。如果那是瞎写的,就不可能在现实中复制,对吧?所以尽管从没有证据表明真的有第四阶段,但依然有数不胜数的人前赴后继地投入到这门武学——或者用仙界的叫法‘神通力’——的修行中,意图窥见哪怕一星半点的终极奥秘……” 我跟她对视着,互相钻进对方眼睛里面,窥探对方的思想。我好奇的是这门绝学是否真有那么玄乎,而她……她的眼里流淌着神秘与戏谑。 “这一定很难学吧?”我说。 “是啊。” “那我们恐怕没有精力和时间这样做。我们要尽快投入到战斗中。” “不行!”小玉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抬头看着我,“你不光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我可不能让你死了。还有……”她扭头看了模样天真无邪的云禄一眼,低声说,“别忘了,你身边永远有牵挂的人,对你,对她,都是如此,战场是残酷的,你们要保护好自己。” 我再次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眼眸,随后淡淡地开口说道: “那你为何要让她学,不让我学?” “这种武功向来是只传同性,不传异性,”小玉不以为意地说,“她一个人学好就够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 “那么她要学多久?” “你们不用学那么深,连第二阶段都不用,掌握初阶就行了,天赋高的大概半年吧。” “这有点久了,”我摇了摇头,“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不,”她态度坚决,握着小拳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学好前不许去打仗!” 她微微咧着嘴,露出虎牙,好像一头凶凶的小兽。 “这场战争对我们相当重要。”我说,“我们不能置身事外。” “不行。”她毫不退让,身体靠得更近了,微微踮着脚。 我沉默了片刻,瞥了瞥嘴说: “何不这样,你去替我们打吧,你去把魏军打败,这样我们就不用出手了,绝对安全。” “我是有能力这么做,”小玉深吸了口气,叹息着说,“但我很久以前就厌倦了人世间的打打杀杀,发誓再也不干涉凡人的斗争。抱歉啦,打仗我可提不起劲,你别指望我了。” “你既不愿意代劳,又不让我们去……”我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是否有点过于——”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毫无预兆地弯下腰,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把她拦腰抱起,扛在右肩上。 “你做什么——”小玉挣扎起来,又踢又踹,但我不为所动,转身朝门口走去,余光瞥见云禄吃惊的眼神。 “我等会儿回来——”我这句话是对呆住的云禄说的,然后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我迈着健步进入走廊尽头的那个杂物间——路上遇到的男人吹起了口哨——反手锁上了门,然后把不断挣扎吵闹的小玉放了下来,把她面朝下压在几个摞起来的箱子上。 “你,你做什么啊——”小玉扭过头向后看着我,慌张地说。 我闭着嘴巴,强行把她的双臂扭到背后,重迭起来。我一只手抓着她的双臂,另一只手掀起她薄薄的裙纱,开始粗鲁地揉捏她的屁股。 “呀,不要——你怎么了——” “你这嚣张的女狐狸,”我揉着揉着,抬起手啪的扇了一巴掌,声音在小小的密室里格外响亮,“欠收拾了是吧?” 小玉尖叫一声,身体颤抖了一下。 “你,你干什么——竟敢打我——放开——” 巴掌不客气地落在她另一边屁股上,掀起一阵臀浪。我一言不发,牢牢地压着她的身体。 我不能很清楚地讲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这是我在和她相处的虽短但深刻的过程中感悟到的东西……她重视……不,尊重我,是的,表面上或许看不出来,但只要想想这样一个事实:以她的力量本可以强迫我做任何事情,但她没有,除了第一次在雪山上的邂逅,她对我基本上是一种……放养的态度?这或许说明她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纯粹的工具,而是平等的人?对此我是充满感激的。 但她也是十分任性的,这点毋庸置疑,仿佛不知不觉赖上了一个小祖宗……跟她沟通不能用寻常方法,尤其不能用跟云禄相处的方式,不然她就真的变成你的祖宗。不能太迁就她,毋宁说有时候要适当地对她强硬一点。如果我这样粗暴地对待云禄,即使她不会反抗,心里肯定也会难受。但小玉似乎就吃这套。 “够,够了——”小玉喘着气,颤声说,努力想做出严厉的表情,但相去甚远,“放,放开我——” 我并不理会,只是冷漠无情、坚定不移、一下又一下地扇她的屁股。我扇一次,就揉一揉,再扇一下……动作不急不缓,循着一定的节奏。我控制着力道,既不伤害她,又让她有一点痛。 “呜呜……你别太过分……”小玉咬着牙,眼里似乎噙着泪水,脸上红扑扑的,“混蛋……” “再说一次?”我冷冷地说,一边用力掰开她的屁股。 她嘤咛一声,低下头好像想把脸藏起来。我看到她的蜜穴已经流水了,缝一般的洞口被我略微扯开,可以看见里面有一点收缩。 我哼了一声,扬起手,继续拍打她的屁股,一下接着一下,富有节奏……渐渐地,她的臀部现出红印,而且变得不再消退。 我暂时停了下来,抓着她的双臂没有放手,从容不迫地开口说道: “还敢不敢了?” 她张着小嘴喘气,双眉紧蹙,眼里射出混杂着反抗和迷离的光。她白了我一眼,似乎不想理我。 我没有气馁,继续扇她的屁股,把这当成一份单调、机械的工作,内心毫无起伏,专心致志。 这时门上响起了咔哒一声,我扭头看去……门外似乎没有动静,我等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没有再响。 我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小玉身上,她原本闭着嘴巴,竭力不想发出一点声音,但在我持续的折磨下,娇喘声还是从她嘴里漏了出来,而且逐渐变得放纵起来,小穴湿得一塌糊涂。 “还犟吗,嗯?”我问道。 小玉眯缝着眼睛,羞赧地摇了摇头,嘴里呻吟喘息着。 “说话。”我重重地拍打了一下。 “咿呀——”她高声尖叫,浑身发颤地说,“不,不敢了……” “你要是担心我们的安危,拿点雪莲花给我们治疗不就好了?”我说。 “已,已经给了你们两个了,”她呜咽地啜泣道,“其它是……是我的……” “听不听话,嗯?”我语气里透出危险的信号。 “不,不要……”她的身体下意识畏缩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这样吧,我提个折中的方案,”我一边抚摸她白里透红的颤抖的小屁股,一边说话,心里知道她把雪莲花视若珍宝,那是她的底线和原则,“云禄每天抽出一部分时间学习武功,其它时间让我们参与战斗,怎么样?” 小玉嘴唇颤抖,哭丧着脸,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放心吧,”她那委屈的模样令人不忍,我低声安慰道,“我们尽量远离敌人,不去战斗激烈的地方,好吗?” “唔……” 她沉默了好久,最后似乎勉强同意了,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再说了,”我轻叹了口气,“你教会了云禄那个功夫,她不就可以帮我排解精气了吗?到时候我不要你了怎么办?” 她侧过头,呆滞地看着我,仿佛不敢相信我会这么做。 “好了,”我略带无奈地说,“不会不要你的,放心。你对我们有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说着,我从裤裆里掏出早已一柱擎天的老二,在她的阴唇上摩擦了一下。原本露出一丝欣慰表情的小玉突然惊慌失措,我不顾她手忙脚乱的阻拦,略微扎着马步,一挺腰,便毫不客气地尽根没入。 “现在不行啊啊啊——” 小玉的尖叫在小屋里回响,她一下就高潮了,像一滩烂泥般趴在纸箱上。 我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抓着她肉乎乎的翘臀,一上来就狂风骤雨地横冲直撞,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完事。她失声娇喊了几分钟后,我用力顶着她的屁股,把她的屁股挤得变形,有力地射在里面。她双腿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我一拔出来,她就站不稳了,跪倒在地上。 “舔干净。”我抓着她的头发说。 她大喘着气,顺从地爬了过来,用小嘴亲吻我的肉棒,伸长脖子仔细舔舐着棒身,然后慢慢把整个肉棒含了进去,微微摇头晃脑地吮吸着,把上面的淫水和精液吃得干干净净。 我轻柔地抚摸她的脑袋,把她的额前的刘海拨开。她双眼水汪汪地向上看着我,一边无微不至地套弄、咥吸着肉棒。 “好了。”过了一会儿,我轻拍她的脑袋,把肉棒抽了出来,发出“啵”的一声。她有点茫然若失地跪坐在地上,“走吧,回去了。” 她在我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倚在我的身上喘息。 “人家屁股好痛,”她抬头看着我,略带不满地嘟着嘴,“坐下来都疼……都怪你,你这坏蛋……” “等会儿我帮你涂药。”我带着淡淡的歉意说,扶着她的胳膊肘。 她投过来一个嗔怪的眼神,不过看起来还是挺满意的。她捋平裙子,双手拢起自己又长又浓密的银发,扎成一束,然后有点羞涩地低头挽着我的手,跟我走向门口。 门一打开,顿时,我心脏好像跳停了一下,只见云禄贴着门站在门口,双眼圆睁,像金鱼眼似的暴突出来,吓得小玉失声尖叫,向后一跳,急忙抓着我才没有摔倒。 “你在这干什么?”我不由得警惕地问。 云禄慢慢露出微笑,缓缓地说: “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呀?” “没什么……”我含糊其辞,刚才心脏骤然加速,现在还是跳得很快,“我……嗯……说服了小玉让我们去战斗。” “哦,是吗?”云禄笑眯眯的,目光从我这儿转移到了小玉身上,我明显感觉到女狐狸在我身边抖了一下,“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理解我们啊。”云禄说着,目光落在小玉抓着我衣服的手上。 “没,没关系……”小玉马上松开了手,躲避着她的目光。 “那我们回去吧?”云禄后退了两步,让出通道,双手一直背在身后。 我有点想让她先走,但她一直微笑地注视着我,仿佛我不动她就不动。没办法,我只好迈出步伐,带头沿着走廊往回走。小玉脸色发青,紧紧跟在我身边,好像生怕落后。 云禄走在后面,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像麦芒一样扎着我的脊梁,我甚至有点不愿意让她离开我的视线,仿佛那会发生什么危险。 (不要胡思乱想。) 我在心里说,那可是我的亲妹妹……但我始终隐约地感到她在身后藏了什么东西,这种联想令人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了,感觉不对劲,云禄……) 走在无声的地毯上,我不动声色地思索起来。云禄好像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确实应该有些变化,毕竟她一度濒危,失去了部分记忆……可是她的气质好像也变了,以前我从没见过她露出刚才那种表情…… (莫非,她对我,还是……) 我不禁产生了一点焦躁情绪。云禄已经不认识我了,可是她刚才对我的态度显然不是一个陌生人的态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对我还保留着印象,所以看到小玉跟我在一起才会如此可怕?这怎么说得—— (不,好像真的说得通……) 我如梦初醒,抓住了一个危险的事实:情感。云禄的情感现在是一种什么状态?她虽然失去了部分记忆,但几乎获得了我所有的情感,这对她会造成什么影响? 我渴望跟小玉谈论这个问题,但云禄就像监视犯人一样时时刻刻盯着我们,只要我跟小玉有密谈的倾向,一股阴森可怖的视线就会立刻投射过来。至于说我跟小玉可以尝试撇下她单独出门?想都别想,背着双手的少女就会微笑地出现在旁边。小玉已经被吓得有心理阴影,说什么也不敢这样做。当她告诉我她切药的银质小刀不见了时,我也打消了冒险的念头。 然而在除此以外的情况下,云禄表现得十分正常,跟以前一样。站在她的立场,我和小玉是自称好友的陌生人,她对待我们一如我熟悉的妹妹一样,文静、优雅、礼貌而不失温柔。 很多时候我会忘记在她眼中我已不是哥哥,而对她做出跟以前一样的亲密举动。比如吃药的时候,我会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搂她,想喂她喝。 她吃惊地看着我,身体抽了一下,好像本能地打算拒绝,但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做,只是有点紧张地双肘贴着两肋,微微红着脸,乖乖地等我把碗送到嘴边。 每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俩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兄妹,明白了她那奇怪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向她道歉,她总是看向眼角,喃喃地说“没关系”,一双眸子里似乎流转着神秘的秋波。 “谢谢你照顾我……”她轻声细气地说,“嗯……不知该怎样称呼你好一点……” “叫我马铁吧。”我端着碗,又喂她喝了一勺。 “唔……”她好像有点不太情愿,“可以告诉我你的字吗?” “我字松铭。” “哦,谢谢你,松铭兄……这样可以吗?” “乐意之至,娥梅。” 云禄肯定是嫌直呼我的名字不礼貌,才打算以字相称,这是我们从中原学到的礼仪。既然现在我们的关系不是兄妹,那么我也配合她,称呼她的字吧。 汉中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庞德再也没有回府。云禄的疗程一结束,我便带着她们一起趁夜飞离了汉中城,进驻了蜀营。我答应过小玉避免一线战斗,便申请负责后勤工作。 我担心刘备会不会对我印象不好,毕竟那天我相当无礼。我向他道了歉,但他好像忘了那件事,像初次见面一样亲切地接待我们,听了我的请求,体贴地指派我们押运粮草。我和云禄成为了一支运输小队的队长,负责把粮草从定军山运到汉水对岸,在那里跟两山平原的队伍交接。我们没有被派往天荡山,而是负责相对安全的定军山路线,这再次体现出蜀军对我们的关照。 粮草运输是三班倒不停歇的,云禄会在工作与睡觉之余,随小玉学习一阶神通力。小玉虽然对云禄心有余悸,但为了我的安全不惜强迫自己去做。而云禄竟然愿意服从她的安排,虚心向她请教,或许是因为她说了这样的话吧: “云禄妹妹,你一定要保护好马铁,拜托你了,这件事只能靠你了。” 看着两个女孩亦师亦友、正常交谈的模样,我衷心祝愿这份光景一直持续下去。 按照小玉的说法,云禄属于天赋异禀型的,悟性奇高,或许不需要半年就能学会。 这是自然,妹妹一向聪明伶俐,机敏过人。她的智慧没有受损,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云禄的蕙质兰心,有着不亚于她花容月貌的吸引力。 也幸亏如此,幸亏她学得快,因为不久后我们就遭遇了一系列严峻的考验。 当时战况陷入胶着,魏军改变了策略,不再从平原正面强攻,而是试图切断两山平原与定军山之间的通道——那也是运输队的必经之路——从而形成反包围。 这是一项非常明智的决定,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这无疑增大了蜀军的防守面积。两山平原附近的地形特点是,阳平关、天荡山和汉中城都在汉水北岸,定军山在南岸。之前主要的交战地点集中在北岸,魏军试图打通阳平关到汉中城的路线,而蜀军设置了一道防线阻止他们。 而今魏军越过汉水向南岸发起进攻,不仅威胁定军山到汉水的粮道,还威胁着蜀军在定军山的大本营。为了在汉水北岸构筑防线,抽调了大批部队,大本营已经空虚了。虽然魏军不一定知道,但没有任何军队能对这样的威胁视而不见。 而蜀军要兼顾南北两侧是很不容易的,一方面人手不足,另一方面汉中这地方船只少、渡口小,渡江效率低下,两边运输不便,光是运送粮草就占用了许多船只,哪里有足够的船运送部队呢? 想必魏军发现了这个弱点,连日来猛攻渡口。汉江上有不少渡口,蜀军控制的只有一个,其它的没有余力去管,蜀军的阵线即沿着渡口所在的直线延伸出去。 蜀军努力地维持着汉江两岸部队部署的平衡,敌人主攻哪边就守哪边。为了保护粮道,连运输队里面的老弱妇孺都配备了武器,以便遭遇敌军时自卫。多亏蜀军将领中有不少一骑当千的猛将,凭借出色的个人能力以少敌多,守住了渡口。 我们碰到过庞德几次,每次不过打了几个回合他就撤退了。他装得还是挺像的,做出那种狼狈的、体力不支的样子,好像我们都力大无穷,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云禄的表现,即使跟最勇猛的武将相比也毫不逊色。虽然她失去了身世的记忆,但武艺一点儿没落下,反而因为摄取了雪莲花而增加了功力,任何见识过她在战场上的飒爽英姿的人,都会抛弃女子不如男子的偏见。 她保护运输队,一个人就能抵挡魏军一个小分队的偷袭,敌人见到她都吓得不敢过来;战友陷入包围,她独自冲入敌阵,杀进杀出,解救了所有人,连最顽固古板的将领也不吝溢美之词…… 有一次她遭遇了曹操亲自率领的部队,不知是不是心中的仇恨被点燃了,宛如猛虎下山,奋不顾身,左冲右突,把敌军杀得丢盔弃甲、七零八落,连曹操本人都丢了战袍,落荒而逃…… 她从小就是这样,平时在我身边温柔乖巧,上了战场就变得坚强勇敢、冷酷无情……她身着翠云铠,宛如血海中的一朵莲花,原以为这套甲胄不实用,看来是我浅薄了,不实用要分人,放在云禄身上,自是彼岸生荷,可辟三千弱水;红莲一度,即现三世三生。 看着她驰骋疆场、英气凛然的模样,我内心的世界总是难以抑制一股强烈的情感,灰暗的世界被炫目的光芒吞没,那光彩令我心驰神往、心荡神摇…… 迷恋归迷恋,理智地讲我并不希望她参与战争,这很危险。我想保护她,我应该站在她的前面阻挡危险,而不是让她站在前面。虽说在武功上我帮不了她的忙——原本她的枪术就在我之上,现在我看她耍起枪来虎虎生风,既势大力沉又轻盈灵动,内力十分深厚,更是拉开了我一大截,说实话让我有点惭愧——不过我努力从别的方面协助她,其实就是帮助蜀军尽快赢得这场战争,让她不用再打仗。 我迫切地渴望尽快结束战争,便不遗余力地为蜀军出谋划策。虽然我并不能参与军事会议,但我对战场的观察和思考不比那些参谋少,有什么建议可以托大哥传达。 我发现的第一个异常是在阴雨连绵的入秋时节,当时两军围绕渡口的争夺已经已经持续了一个月,血水染红了汉江,江面上漂浮着许多尸体,阻碍了船只航行,云禄在帮着打捞尸体。 她的学习已小有成效,可以运用神通力控制一些不太重的物体。按照小玉的解释,一阶神通力分为两类,一是引力、一是斥力,云禄先学的引力。这种力有多神奇呢?世间再也找不到像它这样无需接触就能发挥作用的功力,它甚至不需要扰动一点空气就能生效。它好像隔空取物一般,能够从远处把物体吸引过来。尽管这种吸引有重量和距离的限制,但也足够实用了,比如云禄就可以用这种引力把江里的尸体吸附过来,比在船上打捞方便快捷得多。 我注意到这几天魏军的攻势减弱了,进攻的波次和部队数量没有以前多了,为什么,是因为天气?不,坏天气不是这几天开始的,之前并没有造成影响。那么是他们在休整?没有理由,现在是最后关头,谁松懈谁就功亏一篑,魏军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那是他们损失太严重,无力组织进攻吗?这也不太可能,尽管魏军的伤亡要高一点,但他们本来就比我们人多,据我估计,魏军剩余兵力仍比蜀军多。 那为什么魏军减缓了进攻呢?好像突然对渡口失去了兴趣似的。这令我迷惑,并隐隐感到不安。 我跟大哥讨论了这个问题,他说蜀军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并沉浸在一种乐观情绪中,认为魏军因一再遭遇挫败而士气低迷,又或是他们的士兵因补给不足而失去了战斗力。总之蜀军高层认为魏军已无力发起像样的攻势,己方的胜利指日可待。 我又观察了几日,确认了这不是一个偶然现象,说明魏军并不是在休整。那他们的部队去哪儿了?不可能凭空消失,也不可能待在城里吃白饭…… 要是这时候能联系上庞德就好了……我这么想着,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联系不上,干脆我亲自去魏军阵营打探一番吧。 我不清楚魏军驻扎在什么地方,但我知道他们在北岸蜀军阵线的东西两侧都布防,像一把钳子夹着蜀军,这也是为了配合南岸的攻击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网。 我隐身飞到东西两侧的战壕上空,降低高度,所见到的景象令我震惊:战壕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士兵,显得空落落的。这些人有时拿着弓箭朝天上乱射一通,每次弓弦上搭着五、六只箭,有时又举起一个像模像样的假人,伸出掩体晃一下。 这些人的举动毫无疑问是为了迷惑蜀军,但他们既不是为了进攻,也不是为了防守,因为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正常状态下,士兵在壕沟里就像农村挂在门口的腊肠那样一个挨着一个。原本该填补空位的那些士兵去哪了呢? 我立刻联想到近日魏军的萎靡。他们不仅放缓攻势,还放松了封锁线?这没有任何道理,一旦蜀军突破封锁,就能从其它渡口运输,之前对那唯一渡口的争夺就失去了意义。这些士兵难道撤走了?不,他们的将领还在这儿,还有那么多士兵被困在这儿,不可能先把一部分撤走。 那些消失的士兵究竟去哪了? 我迅速把这一情况告知大哥,他传达给了上层。我作为情报来源参与了一次军事会议,又见到了之前在刘备帐中见过的那几个高级将领,还有其他偏将和参军。 有人说可能是魏军减员太严重了,我觉得这不合逻辑,因为—— “非也,若是减员的缘故,应是东侧的战线有影响,而西侧不变。为何?因西侧的敌军可以从阳平关得到补给。” 有人替我说了,是那个长脸薄唇的男人,名叫法正。之前他驳斥了我截断陈仓道的设想。当时我被他犀利的言辞和轻蔑的态度弄得恼羞成怒,事后反省,我的提议确实是一种自私的想法,不符合蜀军的最大利益,而我恶劣的态度也很幼稚,被自己的妹妹看到难堪的一面,我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能够坦诚面对这个事实。 至于这个男人对我的态度,还是就事论事吧,不要无端联想,如果他非要瞧不起我,那也不是我的错,而且目前来讲对我的生活也没有不良影响,所以我并没有记恨他。 法正说完那句话以后,有人说会不会魏军出现了逃兵,很多士兵逃跑了。这一次,他同样替我说出了心声: “汉中已布下天罗地网,逃跑的士兵能去哪儿呢?他们无处可逃,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别的地方可能出现逃兵,这里绝无可能。我们遇到过投降的魏军士兵吗?” 大家都表示否定。 “正是如此,”法正继续说,“他们既没有逃跑,又没有投诚,也不是因为得不到补充而减员,那么他们会去哪里呢?” “恕在下直言,窃认为魏军在酝酿一场突袭。”当众人还在疑惑地交头接耳时,我凭着想要帮忙的心情淡定地说道。 “正是,臣也是这样想的。”法正对着神色迷茫的刘备说,“魏军应该是抽调部队打算暗中对我军发动偷袭。” “那他们打算进攻哪里呢?”刘备问。 进攻哪儿,我有一些想法,比如守备空虚的定军山,部队不多的天荡山,还有从白水关到定军山的粮道…… “我们哪里防御薄弱,敌人就可能进攻哪里。”法正说。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那么多人对同一个问题的思索简直有了形体,触手可及。 “我军兵力布置少的地方,这里算一个,白水关也算一个吧……我们难以面面俱到,必须摸清敌人的动向啊。”刘备说。 “是的,”法正说,“我建议派出三支小队,一支沿着汉水上游侦查,一支去往阳平关,另一支去往汉中城进行火力侦查。同时把两山平原的少许部队调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好,就按孝直说的办吧——”刘备颔首道。 “大本营的后方是否有必要检查一下?”我提议道,“以在下愚见,敌人可能从定军山后面绕过来。” 众人注视着我,似乎觉得我的发言有点唐突,好像我是一个骄傲蛮横的鞑虏人,说了一句他们听不懂的方言。想来也是,以我的职位本不该在这场会议上发言。但是为了云禄,有时候不能在意许多。 “嗯……”法正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确实,这对魏军来说并不难。定军山的斜后方有一片平原,那附近也有必要搜索一下。” 刘备采纳了我们的建议,很快下达了部署。由于魏军的攻势减弱,云禄不再负责护送运输队,而是被派往阳平关,执行这最危险的侦查任务。虽然这表明了蜀军对她的认可和信任,但我有些不满——这才是我要在意的事——因为它威胁云禄的安全。我对安排提出了异议,我想着我们并非你们内部成员,只是帮手,不能让云禄涉险,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只好带云禄走。 刘备同意了,转而派我们前往定军山后方侦查。这个地方之所以有一片平原,是因为这里有一条名为“养家河”的河流冲积形成。这条河位于定军山东面,从西南流向东北,注入汉江。 我们沿着养家河朝下游进发,沿途侦查。接近它与汉水的交汇处时,遇到了一个小镇。这个地方离汉中城比较近了,过了汉江走个十几里就到了。可我们沿途竟然没有遭遇一个魏国士兵,没有遇到一丝抵抗,这令我感到诧异。按理来说,这样的村镇总会有军队驻守,周边也会有游击和侦查部队。莫非这地方反对曹操?或是它太默默无闻以至于没有得到重视?抑或是居民已经被迁走了? 天空跟前段时间一样阴沉沉的,下着小雨。我们这支部队的主帅是赵云,云禄是他的副手。我低空飞行,跟随他们。小玉变成一只小狐狸待在我的肩膀上。 这只小狐狸行动敏捷,能够对话,声音像婴儿那样稚嫩尖细,但它的思维跟少女模样的小玉没有区别,因此你就能听到一个婴儿是怎么埋怨、怎么撒娇、怎么大吵大闹的……它尾梢和耳尖有着标志性的白毛,小小的爪子能分开独立活动,还挺新奇。 我们部队的所有人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尽管如此连日冒雨也让一些士兵感冒生病。我浑身湿透,冷雨顺着脖子直往下流。小狐狸躲在斗笠下面,尽可能把身子缩小,也不能阻止毛发淋湿。 镇郊空荡荡的田里有个人,也是一身蓑笠。赵云在他身边勒马停下来,问道:“足下,这个镇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回答:“叫温泉镇。” “镇上可有人?” “有的,大人。” 赵云率领部队继续前进,临走时云禄深深地、疑惑地看了那人一眼。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只是因为天生的矜持而没有问出口:这个百姓在这里做什么呢?务农?他手上并没有农具,而且田里的庄稼不知什么原因无人照料,现在已经烂在地里,我看见了小麦的残茎和发黄的瓜苗……我跟随部队离去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就那样站在雨中,好像……怎么说……专门在等我们。 没多久我们进入了温泉镇,这里并没有值得让我们警惕的东西,没有敌人也没有强盗,街上冷冷清清。我听见赵云派人去镇上打听有没有郎中,他带大部队来到镇中心,似乎要跟镇长见面。这个镇不大,我在空中并未发现衙门,也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这时刚才派出去的人回报说找到药店了。 我们来到旁边一条街,我降落下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大宅子门前。门口有几个穿蓑笠的人,手持长枪不让我们进去。 “可否让我们在这里问诊?”赵云说,“我会付钱的。” 那几个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态度可谓不大友好。 言语拉扯的时候,一群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个人微笑地对我们说:“各位军爷,有何贵干哪?” “打扰了,”赵云说,“听说这里是药店,我有一些弟兄染上了风寒,能否给他们开点药,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啊,没问题,请进。” 赵云给大部队安排好了侦查和驻守的任务后,便带着那几个感冒的士兵进入了这个院子。周围有一大群穿蓑笠的人跟着我们,个个阴沉地闭着嘴。赵云问:“这些是什么人?”他们回答:“是大夫的学徒。”我感到颇为蹊跷,什么时候学医的人这么多了?这又不是御医院。而且这些人身上明显散发着不善的气息…… 厢房里摆着几排病榻,上面躺着病人。他们带士兵去隔壁房间治疗时,我窥见那房里有许多药材、药箱、绷带、棉签等医用器械,都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墙角或架子上。这不禁让我想象其它房间里有什么,难道都是药用品?不然怎么会占用这么大的土地呢?话说回来,什么医生能够使用这么大的宅子呢?我们那边的郎中一般只有一个临街的小铺面。 大夫开了药后,我们便离开了这里。赵云命我们在镇上停留一晚,他要打探清楚周边的情况再做决断,我很赞同他的观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皮肤就有一种被针扎的感觉,心里忐忑不安,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潜伏在四周。 大军就地扎营,由于镇上客房不足,空地也不够,部分人只好借宿百姓家。此时镇长带着几个人来了,邀请赵云留宿,赵云让云禄和我跟他一起走。 “这里的老百姓是不是害怕我们?”赵云看着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便问道,“请告诉他们不要怕,我们的军队秋毫无犯。” “啊,不是的,”镇长笑着说,“大伙儿都忙着去秋收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哦,是吗?” “是啊,最近老是下雨,不加紧点儿不行啊。” 这分明是一个谎言,除非这里的人跑到几里外种地。为什么要撒谎?在那伪善的面容背后隐藏着什么?这时候该做什么?我选择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你们最好有实力为你们的谎言负责,不然你们就要为你们的有眼无珠付出代价了。 “这镇上可有马厩?”赵云问。 “马厩没有,”镇长摇了摇头,“本镇没有畜牧业,大人看到了,我们这里一个畜牲也没有,就没有盖马厩。” “那有没有草料可以给我们一些呢?我们好照顾一下马匹……” “啊,我们没有草料,不好意思,我们都不养马,没备那些玩意……不过各位大人和军爷们的招待是不会少的,尽管放心,不必客气……” 走到半路,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站在路边,直勾勾地盯着云禄。她朝云禄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嘶哑刺耳的嗓音说话了: “走……走……” 我们都停了下来,疑惑地注视着她。云禄站在那里,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走……走……”老婆婆用浑浊的双眼盯着云禄,重复了一遍。 “大娘,别打扰这些老爷,”镇长旁边几个人走了过来,试图掰开老婆婆的手,她的手像鹰爪一样死死地抓着云禄,云禄好像有些疼了,“走吧,走吧,回家了——” 老婆婆被他们带走了,消失在街角。 “这是……?”赵云疑惑地说。 “噢,这是镇上一个疯婆子,”镇长笑着说,“一见到生人就这么做,不用在意。” “你没事吧?”我低声问妹妹。 “没事……”云禄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注视着老婆婆消失的地方,目光久久不能挪开。 我们来到了镇长家,这是一间小屋,里面有五个男子,经介绍是镇长的儿子,每个人都穿戴着雨具,还在滴水。我冷冷地注视着他们,显然他们的年龄相差巨大,有一个人看上去跟镇长一样老,除非是义子,不然不是人生的。 他们邀请我们用餐,只见屋中间用一个小火坑煮着一口铁桶,里面是清淡的稀饭,他们围在火坑旁,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盒,也递给我们三个铁盒。我看见屋内过道尽头有一个炉灶,但好像很久没有揭锅,显得很冷清。 为什么他们不在灶台上煮饭呢?这些铁盒……以我的经验来讲,并不是寻常百姓家里所有……这些人身份很可疑,我暗中绷紧了神经。 我凑到赵云耳边,小声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赵云和云禄跟着我来到屋外,镇长一家人阴沉地注视着我们。我找了个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压低声音说道: “将军,这里恐怕有诈。” “嗯,我也感觉很不对劲。”云禄点头道。 “哦,你有什么看法?”赵云低声问。 “在我们老家,”我低沉平稳地说,“有一种强盗会假扮成普通人,开设旅店或酒馆,给客人下迷药,然后把他们杀了。这个地方气氛十分诡异,感觉就像那种强盗伪装的,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难道这整个镇子都被强盗控制了?”赵云有点难以置信地说,“这里的居民莫非都遇害了?” “很有可能。”我严肃地颔首道。云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可否让我现在去周边调查一下?”我低声说,“恕我冒昧,此地不宜久留,及早离开为妙。” 赵云沉默了片刻,然后沉着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去吧,我会布置好警戒,让弟兄们在周边巡察。” “我跟你一起。”云禄直视着我说。 我点点头,拉着云禄的手快步走到街上,然后抱着她飞上天空。雨水拍打在我们脸上,我尽量护着妹妹的头,让她的脸埋在我的胸口。小狐狸揪着我的头发,稳住自己的身体。 我向北飞至汉江,扫视着下方。云禄扭头跟我一起搜寻。她突然指着一个地方叫道:“看那儿——” 我循着她手指方向看去,一开始以为什么也没有,后来才发现有一支隐蔽的魏军部队,人马都披着稻草,跟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他们周围停放着许多车辆,上面也盖着草席,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支部队在这里做什么呢?为什么要隐蔽?按理说这里是魏军的后方,他们在躲避谁,什么任务能让他们保持这种警惕?难道在我们来的路上有什么他们能看到的威胁,而我们没发现?事情愈发诡异了…… “娥梅,我想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他们有什么动静,你们不如……” 我用的商量的语气,因为我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希望她和小玉陪我淋雨。 “我陪你。”云禄不假思索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下方,但脸颊有点红,似乎是联想到这种公主抱的姿势还要维持好久。我仿佛听见一声婴儿的叹息。 我们在雨落的空中滞留了几个小时,底下的魏军一动不动,真有你的。我无法继续停留下去,因我的飞行术有时间限制,每次飞行一定时间后必须落地休息足够的时间,让真气恢复。在被小玉吸走精气之前这种限制比较小,而今就没有那么便利了。加上天色已晚,我担心不安全,便带着两个女孩飞回温泉镇。 我在郊外降落下来,实在飞不动了。云禄关心地看着我说:“你没事吧,累了吗?对不起啊,是不是我太重了……” “不,何故这样说?”我有点诧异地扬起眉毛,“你一点也不重,是我的能力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看她还是有点失落,我继续安慰道,“真的,你体重轻盈,抱起来……嗯……心旷神怡。” “是吗……”云禄转过身微微低下头,“那,那我们快走吧,不然要着凉了……” 我们走了一段路,来到了镇子入口,这时暮色四合,四周都快看不清了。云禄突然叫了一声:“哎哟——” “怎么了?”我连忙问 她打了一个踉跄,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地面。我也低头看去,不禁心头一紧:一具尸体躺在地上。小狐狸尖叫了一声。 等我们弯下腰看得更仔细时,云禄捂住了嘴:这具尸体是稍早我们遇到的那个老婆婆,她睁着空洞、混浊的双眼,胸口只有一丝殷红,应该是被雨水冲掉了许多。 我和云禄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的是惊恐,而我的——至少我认为——是下定决心的眼神。 “事态明显,这个镇子有危险,赶紧向赵将军汇报吧!” 云禄顺从地点点头。 我们一路跑到镇长家,闯了进去,只见赵云盘腿坐在炕上,长枪横放在大腿上,闭着眼睛,神色平静如水,姿态威严雄壮。镇长和他的五个儿子也在屋里,其本人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个煮粥的桶好像没有动,还是跟原来一样满。所有人沉默不语,气氛十分压抑。赵云在这种场合还能闭目养神,令我由衷敬佩。 我们还没开口,赵云便睁开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跟其他人一起注视着我们。我招呼他出来,把见到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小声讲了一遍。他神色一变,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随即回到屋内说:“多谢招待,我们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哎,吃了饭再走啊!” 赵云没有理他,转身出来,大步流星往前走,我和云禄紧随其后。他边走边吩咐云禄召集部队,然后命我在上空巡查,有任何情况便向他报告。 “好。” 我刚要起飞便掉了下来,脚下一个趔趄,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飞不动了。这时,一股暖流从我脖子那里进来,慢慢传遍全身。我扭头看着自己的肩膀,小狐狸一只前爪好像放在我的脖子上,用充满童稚的嗓音说: “给你输点气吧,下次你要还给我哦!” “还给……?”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温和地说,“噢,好的,只要我身体允许,你尽管取用。” “唔唔唔……” 她似乎发出了难为情的声音,爪子扎痛了我的肉。我没有多想,凭借着这股新注入的真气飞上天空,雨快停了,但今夜没有月亮,星光黯淡,黑云翻滚。整个小镇一片漆黑,唯有营地有亮光。我注视着云禄进入营地,随后士兵们行动起来,收拾行囊、排队点名…… 有人来到街道尽头的一间棚屋前叫着“小胖,集合了”,但无人回应。那人又喊了几声还是没反应,便推开门走进去。几秒钟后,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边往回跑一边发出诡异的尖叫: “啊啊——不——不好了——” 赵云也来到了镇中央的营地,他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那个跑回来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们死了!尸体在床上!” 这时,其它地方也相继传来骚动,那是去往各处召集同伴的士兵。有的人疯狂大喊,有的则是一声惨叫后就没有动静了。 下一刻,骇人的一幕出现了:街道两旁突然涌出了许多人,那些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里面的人蜂拥而出,你根本想象不到,那场景就像某种恶心的小昆虫原本生活在巢穴里,巢穴的入口只是地上一个小小的洞眼,你以为里面没多大空间,谁知当你捣毁它们老窝时,那些虫子就像潮水一般涌出来。 小镇各处亮起了火把,借着火光我看清了这些所谓小镇居民们的装扮,他们脱去了雨衣,露出了统一的制服,那不是盗匪,而是魏军的装束!我放开嗓子大吼,声音在雨夜里回荡: “是魏军——这是魏军的陷阱!” 我应该早点想到的,那支隐蔽的魏军部队在躲什么呢?没有其它可能,只能是我们。为什么当时我不能意识到这一点呢?我先入为主,思维僵化了……那支部队一定是运输车队,在得到了这里人的通知后为了不暴露而选择就地隐蔽。 许多人抬起头,脸上尽是困惑的表情,可能既没找到声音的来源,也不明白话里的含义。 赵云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举起枪挥了挥,那意思是:带路。 我压下内心的自责,迅速俯冲下来,从营地的一个支架上夺走一个燃着松明的火把,然后飞到比之前还高的地方,专注、冷静而高效地扫视着整个镇子,寻找一条合适的出路。大街小巷的魏军都开始向中央靠拢,宛如一整个社群的蚂蚁包围了一块蜜糖。 找到了。无数条无形的线浮现在我的眼前,每一条线代表一个通往外部的路线,从我们所在的位置向四面八方生发出去。这复杂的路线图很快开始简化,那些错误的、低效的路线依次从我眼前淡化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条格外清晰鲜明地留在那里,宛如被强光刺激在眼球上烙下的幻觉。 我默默忍受着飞焰的炙烤,举着火把,沿着跟无形的线重合的街道向前飞去,火苗噼啪作响。我把小狐狸塞进脖子后面的衣服里,问了句:“好了吗,别掉下去——”稚嫩的声音“嗯”了一声,小爪子抓紧了我的头发。下面的部队在赵云和云禄的带领下跟着我移动,很快就遭遇了敌军。“不要恋战,全速前进!”赵云高喊。 激烈的巷战爆发了。赵云的长枪舞成了一片银光,这有点奇怪,我看云禄的动作不比他慢,但没有谁的武器像他那样反射着荧光。是他保养得好,上的蜡多吗? 即使抛开这点不谈,他奋战的身姿也注定深深烙印于在场每个人眼中。他像猎豹般矫捷、像猿猴般机敏、像鹰隼般迅猛,他长枪覆盖范围是一片无人可以进入的死域,雨水像被雨伞甩出去一样在他周围飞扬。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打头阵,那么我还不至于同情他的敌人,但事实是有两个。他跟云禄两人在不算宽敞的街道上的协同作战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赏心悦目,就像两枚卡合在一起的齿轮那样互相推动、互相促进。我突然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像灌溉水车里的分流器,水流遇到它们便一分为二,转向不同的方向。 你看他们迎着蜂拥而来的魏军不就像迎着水流的分流器吗?只不过水会流走,但尸体堆在那儿不会动。 说实话我有点羡慕赵云,他能跟云禄配合得这么好,是因为他们二人的武艺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从而形成了共鸣。我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认出了他的流派,他师父是集大成者,而他应该是合派枪法。这是兼蓄了沙派与石派优点的大家枪法,沙派擅移行,石派擅抖腕,赵云表现出的技击特点兼而有之,那把荧光闪烁的枪长度介于长枪和短枪之间也证实了这点。 我和云禄的枪法是我们祖传的马家枪法,融合了一定的棍法,不仅重视枪头的扎刺,也重视枪身的运用。不过由于云禄是女孩,父亲教她的时候给她加入了部分峨眉技法,这是一个以巧取胜的流派,或许如此跟合派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因而合作愉快吧。 我抬眼望去,前方的路几乎被人海堵塞,我晃了晃火把,示意他们在路口右转,这是我事先已经计算好的,再绕几个弯就可以出去了。 赵云和云禄在岔路口阻挡敌人,让大部队先通过。这时队尾传来一声呐喊,我扭头看去,只见几个士兵掉队了,跟敌人发生了缠斗,很快接连遭到屠戮。其中有个人好像受了伤站不起来,另一个人似乎在救他。他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胡乱挥舞手中的刀,护着那个倒地的同伴不让敌人靠近,拼命拽着他后退。 但敌人太多了,他完全抵挡不住。眼看他们就要惨遭杀害,云禄闪电般冲过来,长枪一伸,刚好架住了挥下来的三、四把弯刀,迸发出锵越的声音。她一压枪根、猛地一挑,把那些刀都挑到了空中,然后枪身一扫,“喝”的一声打在敌人胸口,数人被击飞,撞到房屋上,击打的地方出现了一团雨雾。 这个时候就别管了……我刚这么想,又是一道电光闪过,赵云出现在云禄背后,横枪拦住了另一个方向的攻击,这里是云禄的死角。但是由于他来得太仓促,稍微产生了一些误判,导致被敌人用刀剑伤到了左臂,我看见他肘部的衣服破了。他挥枪猛然推开敌人的武器,紧接着下蹲、双手握着长枪划圆,力道之大使枪身弯曲。他用出了纯熟的半圈半裹的手法,挑打敌人的下盘,长枪在他手中宛如蛇一样灵活刁钻,甚至产生了幻影,然后就看到魏军士卒纷纷像木偶一样滑稽地倒在地上。 “将军!”云禄扭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没事,你去前面,我来断后!”赵云说。 云禄救出了幸存的士兵,让他们加入了队伍,然后转过拐角,往大部队前面赶去。 赵云跟着部队后退,来到岔路口,敌人涌了过来。他摆开架势,横枪呼号:“吾乃常山赵子龙,敌军尽管放马过来!” 这声音我在天上听得一清二楚,像轰雷一样惊心动魄,充满威慑力。一大批敌人在他前方十米处停下了脚步,逡巡着不敢向前,人群密密麻麻。赵云稳稳地端着枪,与他们对峙着。我为了引路不得不去队伍前方,很快就被房子挡住,看不见他了,但我不是很担心。我挥动火把,指引着云禄,她率领着大部队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杀出重围,离开了街道,来到了镇子外面,渐渐摆脱了敌人。 这外面荒郊野岭,一片苍茫,什么也看不见,也就没有了指路的意义。我降落在云禄身边,避免无谓地消耗真气。我们摸黑走了一段路,本来逐渐远去的嘈杂声突然又在后方响了起来。 只见一个黑影在原野上一马当先地疾跑而来,身后是大批追兵,数量远超我们,如果不是那杆微微发光的枪,我认不出是赵云。云禄立刻翻身上马,随即牵过另一匹马的缰绳,大喊了一声“驾”,朝着赵云策马疾驱。 他们俩汇合后,赵云纵身一跃,骑上了另一匹马,两人调转马头,奔驰回来。赵云高喊:“跑起来,全军前进!” 敌人穷追不舍,我们辨认不清方向,只能哪里有路往哪里跑。过了一会儿,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月亮从云后露出了半张脸,我们总算能看清周围的环境。只见前方有个地带反射着月光,是一条河,毫无疑问,我们来到了养家河边,看来我们的方向错误地偏向了北边,而且仓促间也没有听到那潺潺的流水声。 眼下再想往西边跑已经来不及了,河道从西南边延伸过来,而魏军正从南边包围过来。这条河段没有渡口,赵云策马找了两遍,证明我的观察没有错。也就是说,我们可能要重温当年淮阴侯韩信的经历,但结果想必会大相径庭。 我判断我们绝无背水一战的能力,便赶到云禄身边,低声说:“走,我带你飞过去。” 云禄勒马眺望着远处弧形展开的敌军,神色严峻而紧张。“什么?”她飞快而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没留意我说的话。 “跟我走。”我抓住了她的手。 “去哪儿?” “我带你飞过去。” “那其他人怎么办?” “不管了。” 一缕清辉映照出她瞳孔里的震惊与慌张。我镇定地直视着她的双眸。 几分钟后,包围网就会缩小到我们面前,到时失去了狭窄的有利地形,还要照顾一支部队,跟巷战的情况截然不同,楚霸王再世也无能为力。我们的部队明显产生了动摇,空气中弥漫着恐惧而绝望的氛围,士兵们聚拢在一起,在河边这样做简直无异于一群待宰的羔羊。连赵云也只是在前面徘徊,好像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了。 “怎么能这样?”云禄的脸紧绷起来,显然进退维谷而又不知所措,内心充满煎熬。 “娥梅!”我攥紧她的手,离她更进一步,差点忍不住要叫她“妹妹”,“我不能让你遇到危险,如果你下定不了决心,就听我的吧!”我没有立刻强行采取行动,是为了践行之前我对她的承诺,尊重她的合理想法……如果她能找到对策的话。 云禄的视线在我和逐渐缩小的包围圈之间来回移动,随后她扭头注视着身后的河流,用急切而自责的语气说:“要是能把河水阻断……要是我能把河水分开……啊,我要是学了斥力就好了,为什么我会先学引力呢?” “就算你先学了斥力也无法轻易做到分开这么大的水流,”小狐狸在我肩上说,“这需要相当庞大的真气呢!” “你帮帮我,小玉,”云禄恳求道,“我想拯救这支部队,你一定有办法让我们所有人逃脱困境,对不对?” “有是有,不过我不想为一群凡人耗费我的精力呐。”小狐狸用天真可爱的婴儿腔调说着冷漠无情的话语,“你别管这些人了,就算他们全死了,相比之前你们在战斗中杀死的人,那也不过九牛一毛啊。赶紧跟马铁走吧!” 这个想法跟我不太一样。我是理性计算后做出最符合逻辑的选择。小玉这个,虽然是事实,但……嗯,我也不是不能领会她的精神。” “拜托你了,小玉,”云禄再三请求道,“如果你教我的武功不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那有什么意义呢?这是一个实践的好机会啊,不是吗?帮帮我吧,这也是为了以后保护好松铭兄呀!” “唔唔……”听声音就知道小玉动摇了。她犹豫的时候,我们都被一阵响动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魏军呐喊着发起了冲锋。那声势,即使是我这个随时能撤离的人听了都有点动摇,更何况那些自认为走投无路的人,我们的士兵们好像都吓得发抖,拿不稳武器了。 赵云在前面横枪勒马,高喊一声:“列阵!” 部队得益于平日训练有素,这种情况下仍能迅速一字展开,列成前后错开的几排,武器对准了敌人。他们虽然在发抖,但主帅身先士卒或许给了他们勇气。 “小玉!”云禄催促道。 “啊啊……好吧!”小狐狸终于做出了决定,尖声说道,“那就看看你这段时间学得怎么样吧!你就按我平时教你的来,必要时候我会协助你!” “可是我学的是引力啊,引力怎么——” “你知道的,水既是一种阻拦,也是一种武器,只要用它淹没敌人——” “嗯,可是我只能让它靠近我,怎么淹没敌人呢?” “我来吧,”我有了主意,脑海里描绘出一幅高高的海浪,“我把你带到天上,如果你能把水吸引过来就能让它们落到敌人头上。” 云禄眼睛一亮,对我露出惊喜的表情。 “对啊,我想象出那个画面了,还可以这样,你好聪明啊!” “那来吧——你怎样方便?” “竖着抱,不要横着——” 我揽着她的腰,她一只手搂着我的脖子,我们又一次飞上了夜空。底下传来惊叫:“副将跑了——” 这叫声随即淹没在一片喊杀声中,魏军冲到了眼前,双方短兵相接,顿时爆发出激烈的冲突,我瞥见一道银光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云禄神色焦急。我飞到河川上方,问道:“这里可以吗?” “嗯,可以了——” “等等——” 小狐狸一声尖叫,从我肩上蹦了下去,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噗的一声,狐狸变成了少女,漂浮在我们面前,紫绡裙被风吹得紧贴身体,透出曼妙的曲线。 “我来给你传点真气,不然你控制不了这么重的物体!”小玉跟云禄面对面地说话。 “噢,好……” 她一只手捧着云禄的脸,把自己的脸凑了上去。云禄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吃惊。 “你,你这是做什么?”她急忙别过脸,躲开小玉的嘴唇,害羞地叫道。 “我要用嘴给你传气啊——” “为什么啊——” “身体交合是最高效的方法,我要传给你的气比较多,若用其它方法可要等上不少时间哦——” “那,那也不能用嘴吧——”云禄羞涩地说。 “同性间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小玉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似乎觉得她有点奇怪,仿佛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对方,“这比异性间差远了,不信你问他——” 小玉甩了个脸色给我,好像在说我懂得很多。云禄立刻向我投来埋怨的视线。我脸色阴沉地注视着小玉。 “好啦,快点儿吧,你不是赶时间吗?马铁做得比你还多呢,你怕什么……啊,难道你要用更直接的方法?”小玉突然面露惊恐,“不,不行,我可没在空中尝试过啊,太,太丢人了……” “你在想什么啊!”云禄挥舞着拳头叫道,在昏暗中也能看出她羞得满脸通红,“我只是……只是……” 我可以理解,在我们的家乡对待身体接触是相当保守的,尤其是女性。我们从小受到的传统教育,让我们形成了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与陌生人有染是不洁的,而与同性有染更是一种可鄙的亵渎。 “能不能用刚才给我的那种方法?”我替妹妹解围道,“用手……” “外部的接触叫做推气,”小玉说,“推气是一种低效的输气手段,如果你非要那样也行,不过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吧。” “这么久吗?” “是啊,要输的气还挺多。” 不需要一个小时战斗就会结束,蜀军必然会全军覆没。云禄蹙着眉头,眼睛不停地眨动,看样子心烦意乱。我低声劝慰道: “那就忍一下吧,娥梅,很快的,一下就好。” “你试过了?”云禄登时眯起眼睛,语气里透出危险的不祥。 “我……唔……咳……” 云禄闹别扭似地撅起嘴,犹豫了一会儿。这期间下面的战况愈加惨烈,蜀军已经被逼到岸边,好几个人落水了。那银色的闪光在魏军中左突右冲、所向披靡,他自己突围是丝毫没有问题的,但他救不了他的士兵。 这景象似乎让云禄最终下定了决心。“好吧,那来吧……”她说。 小玉再次捧起她的脸,跟她接吻起来,动作丝毫不带犹豫,没有一点情调。云禄的身体绷紧了,变僵硬了,我抱着她所以感受得很清楚。 “张嘴。”小玉轻声说,两个女孩的额头几乎挨在一起。 云禄颤抖地轻启朱唇,小玉把舌头伸了进去,后者发出“唔呵”的呻吟,闭上了眼睛。 明明下面杀声震天,我却觉得两个女孩接吻的声音格外清晰。云禄受到小玉的引导,好像有了回应,两人的舌头缠绕在一起。我第一次见到女性之间做这种事,感觉透着一股莫名的妖艳和淫靡……我摇了摇头,赶走脑子里的邪念。 所幸这个行为确实很快就结束了,两人分开时嘴巴还连着一条黏丝。 “好了,”小玉拨开脸上的头发,平静地说,“你是不是感觉很有活力?” 云禄好像出神地舔了舔嘴唇,带着点茫然的神情说:“嗯……似乎……真的有什么进入了我的身体……感觉身体好充盈啊……” “现在来吧,”小玉让开身位,说道,“就照平时那样来,你可以的!” 云禄点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次跟刚才截然不同,这次她周身散发出聚精会神的气势。有什么东西来了。 “好……很好……保持……继续……”小玉很有耐心地说话,宛如一位谆谆善诱的老师,想不到她教学教得有模有样。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我看不到的事物,那是发生在云禄身上的变化,我虽隐约感觉到,却不明所以。 “好……现在试着把力用出来……来……” 云禄睁开眼睛,那只空着的手掌心对着下方的河流,当她开口说话时,她的声音有着不同寻常的威严:“万象天引!” 河面上涌起了一个包,好像水下有个球要浮出水面,却又无法挣脱水的束缚。水流变得紊乱了。 “不对,”小玉立刻说,“你没有运好气,重新来!” “我运了——”云禄用吃力的声音说,她的手微微颤抖,好像正抓着一件无形的重物,“我用了——最大的劲——” “不对!”小玉说,过腰的长发在夜风中大大地散开,凌乱中透出一股霸气,真有种仙尊的超凡气魄,“我给你的气可以把这整条河举起来,怎么可能才这样,重新运气,来!” 云禄逸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涨起的水面立刻下降,形成一个小漩涡,旋即消失不见,水面恢复了原样。 “来,”小玉看着她,耐心地指导道,“虚领顶劲……中正安舒……让气息在体内旋转……” 云禄第三次闭上了眼睛。下方突然传来惨叫,一排蜀军士兵掉进了河里,扑腾挣扎,场面混乱而又凄惨。我看见赵云被十几个人围攻,一片刀光剑影。纵使他再怎么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他逐渐退到岸边,眼看无路可逃。 正当我心里产生了一秒钟的犹豫——要不要去救他——的时候,他侧身闪开刺过来的一把枪,然后顺势侧滑步转身,身体转了一周。与此同时,他双手举起来转动长枪,转出了快速的棍花,一片残影掠过。当他身体转回来面对那些敌人时,他刚好把棍花收到左腰,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节奏与角度上,摆出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点匪夷所思,他的身上突然冒出来一团雾气,这雾气幻化成一个具体的形体,好像一条龙的上半身,在他后方张牙舞爪。 这整个过程在我眼中好像慢动作一样,实际经过的时间不超过一拍心跳。紧接着,赵云怒吼一声,把长枪从腰侧猛地向右前方横扫,他身后那条若隐若现的龙与他动作同步地向前俯冲,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隐约发出高亢的咆哮。龙所到之处,敌兵好像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冲击,像被风吹倒的枯草一样成片倒下。 云禄的身体抽动了一下。 “专心!”小玉严厉地说,“放松……内心要平静……不要急,你可以的……” 说完,她又向下瞟了一眼赵云,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 我颇为好奇,赵云刚刚那招的效果好像我精气郁结时发出的冲击波。我有点想问小玉,但她们都全神贯注,不方便打扰,我便把疑问留在了心里。 云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我感到她身体逐渐发热。怎么回事,她发烧了吗? “加速旋转……”小玉说,显然一直有个东西在两个女孩之间是共识而我一无所知,“快点……再快点……还要快,直到把旋转变成往复的直线运动!” “旋转……怎么变成直线?”云禄闭着眼睛大喊,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她的身体越来越烫,我不禁紧张起来。 “小玉,她身体好热,这——” “正常现象,不要说话!”小玉举起一只手,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禄,“旋转够快就是直线,你只要加速就行,加速!”她坚决地说。 云禄咬紧了牙关,浑身散发出的热力快把我前面的衣服烤干了,丝丝缕缕的蒸汽不断从我们身上冒出来。这时她的身体突然往下出溜了一下,我连忙把她抱紧。 她好像变重了?不是我的错觉,真的变重了,而且还在持续缓慢地增加重量。为什么我知道?因为我的飞行能力快到极限了,每一点额外的负荷都是雪上加霜。小玉传给我的真气前面带路逃跑的时候已经用得所剩无几,我默默地憋着一口气,运起全部的真气努力支撑。 “好,”小玉说,“现在把力用出来!” 云禄“刷”的睁开那双美丽的杏眼,伸出手掌对着河流呐喊道:“万象天引!” 这次可就不是一个皮球要浮出水面,而是一个庞然大物,水底下仿佛有一个巨型生物即将跃出水面。水面越涨越高,反而不像有东西要出来,而变得像一股巨浪。老黄曾经跟我讲他在西域的见闻,说西方也有大湖,有一次他在大湖上航行,碰到了像一堵墙一样高的海浪。现在可以说这个情景在我眼前重现了吧。 底下的士兵纷纷停止了打斗,目光都被这股巨浪吸引了。 云禄变得越来越重,好像一个秤砣直往下坠。撑住,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我在心里说。可是我的气快供应不上了,怎么办? 冷静。假如小玉的气都是从我这里吸取的,而云禄的气都是小玉给的,那么我的气应该比她们都多,应该远没有耗尽。只是我没有把它们调度出来,就像刚才小玉说的。只需要用一点诀窍,把它们激发出来…… 虚领顶劲……放松……运气……旋转……我听说有一种内家武功就是这样修炼心法,当初我跟法藏学飞行和隐身术时,他教我练过这样的基本功。当初师父没有讲这些口诀,而是通过推气的方式控制我体内的气流,让我自行感受应该怎样运气,我感受了一遍后就模仿他的方式自己运气,后面就学会了。 此刻我忽然有了种开窍的感觉,好像原本分裂的拼图全都正确地衔接在了一起,首尾贯通,放出金光。充沛的真气像淋漓的大汗一样从我身体的每个角落冒出来,只不过汗是向外的,而真气是向内的,在血管里涌动。 “什么时候要移动跟我说!”我控制着重新变得轻松自如的身体,叫道。 “升高点!”云禄大声说。 “好——” 我蹿升到将近三十米高的敌方,那巨浪随着我们一起升高,卷着浪花;下游的河水开始倒流,在浪涌起的地方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下方的士兵开始远离岸边,一张张脸都写满惊恐。 云禄一只手掌始终对着翻滚的浪头,好像在隔空操纵着它,五只好看的手指像爪子一样弯曲着,她汗如雨下,虽然身上比之前更热,但反而把我的衣服重新沾湿,她盔甲上面的布料也都湿湿地粘在身上。 “可以过去了!”云禄高喊道。 “好——” 我稳妥地抱着她,向着魏军阵地倾身飞去,小玉徐徐飞在我们身边。那股巨浪,一如我在头脑中描绘的样子,追随着我们移动了过来,好像河流举起了一只大手要拍打岸上的人。 下方的士兵开始逃跑,不论敌我。魏军作鸟兽散,但这个地方并不够开阔,他们溃逃的过程中乱成一锅粥,有许多人被推倒了,还没被河水淹没就已经淹没在同伴的脚下。 呐喊、惨叫直冲云霄,我看到蜀军在最后面,反而已经全部散开了,便对云禄说:“差不多了,准备好了吗?” “好了——但是我怕伤到自己人——”云禄大喊。 “用甩劲!甩出去!” 云禄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来了——”我大声说,随后抱着云禄向左一扭,浪涛随即往左边倾斜。在它塌下去之前,我迅猛地向右转了一大圈,云禄发出了拼尽全力的怒吼,手臂以一个夸张的弯曲角度用力往前一挥,带动了那股巨浪:“喝啊啊啊啊——” 惊涛骇浪从我们眼前扑过去,裹挟的狂风吹得我们透心凉。那一瞬间,我深刻地体会到自身是多么渺小,在自然之力面前,人类的踌躇满志显得那样可笑而不堪一击。我清楚地看到巨浪落到地上,冲走那些士兵就像我给花草浇水时冲走蚂蚁一样。浪涛拍打着地面,那些岩石、树木、战马……平时看上去颇为可靠的东西,都像齑粉一样被碾碎,转眼间消失不见。 地上可谓水漫金山,一下子变成了一片沼泽,大水向着四面八方漫延,逐渐停了下来。大水过后地上一切都荡然无存。幸存者都远远地躲在两侧的岸边,不过他们也湿透了。现场好像又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空气中到处是水汽,月亮看起来雾蒙蒙的。 云禄大口大口地喘气,用手背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成,成功了吗?”她说。 “嗯,做得好!”小玉俯瞰着地面的情景,满意地颔首道,好像这只是师父对徒儿作业的例行检查,“你终于掌握了引力了,云禄妹妹。而且刚才那个旋转,我没有教你,你无师自通啊,太好了!” 云禄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 她的体重和体温都恢复原样了。当然我的消耗也很大,现在再怎么压榨也榨不出更多的真气了,有一种内脏衰竭的感觉。我们和小玉降落在空地上,刚把云禄放下来,她就身子一软,扑倒在我怀里。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没力了……站不稳……能不能让我……”云禄气若游丝地说。 “好。”我明白她的意思,温柔地把她横抱起来,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满含疼爱。 “呀,脏兮兮的……”小玉看了眼地面,噗地一声又变成了小狐狸,跳到了我肩上。 赵云集结残部,聚拢过来,大伙儿身上都在淌水,头发贴在脑袋上,有的鞋不见了、有的头盔掉了、有的武器没了……都显得很狼狈。赵云是唯一一个穿戴整齐的,他清点了一下人数,大约有三分之一。他派人四处搜寻了许久,只找回来几个人,剩下的不知去向,连尸体都被水冲得无影无踪。 三分之一,这就是全部的生还者了,是因妹妹的一个善念而得救的人。不算很多,但总比没有好。我们不敢久留,星夜赶往定军山。走在路上我抱着云禄,因为不是消耗真气,所以一点儿也不累。 “好点了吗?” “嗯……” 或许因为我表现得过于关切、亲昵,忘了自己不是她哥哥,她好像有点害羞,不太敢看我。我尽量不颠着她,让她好好休息。 一路上我的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魏军假扮成平民隐藏在温泉镇的目的至为明显了,他们就是那些消失的士兵,他们潜伏在这里自然是为了偷袭蜀军。这么看来,魏军的目标之一就是定军山的蜀军大营。幸好我们提前过来侦查,发现了他们的阴谋。 虽然那支部队被大水消灭了,但我估计损失的人数最多是我们的三倍,我们本身也只是一支小小的侦查部队,人数不多。魏军得知计划暴露后,以他们的处境,很有可能殊死一搏,集结兵力继续对我方大本营展开突袭。 必须尽快把主力调回来啊。我这么想着,大本营的火光出现在山上,我们这支残兵败将终于回来了。 第一部终章启程 启程 蜀军连夜召开高层会议,听取了赵云的报告,了解了温泉镇遭遇战的始末原委,也获悉了其它方面的报告:除了赵云和我们这支部队之外,去往汉中城的、去往阳平关的和去往汉水上游的部队,都没有遭遇敌人,且发现两山平原的魏军后撤了很远,甚至缩回了关隘和堡垒里。 总部迅速拟定了因应之道,把两山平原的主力调往定军山后方建立一条新的防线。 本来我是支持这一决定的,但睡了一觉之后,回味着昨天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令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我把整件事像翻连环画一样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审阅查看。其中有一页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盯着这一页思考了许久,终于弄明白那种不协调感是什么了。 为什么魏军要在镇子里攻击我们? 这并不是因为我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因为在那之前他们就已经动手了。那天晚上召集部队的时候,借宿客房的士兵们已经死了,而不是召集部队之后敌人才下手,这是我们都看到的。 也就是说敌人事先已经决定当晚要杀了我们。这只能是一个临时决定,因为我们是临时决定住下来的。他们这么做导致了他们计划暴露,他们难道预见不到这种可能性吗? 不,这是显而易见的,只要他们不能把我们全部杀光,他们的计划就会暴露。难道他们有把握把我们全部消灭?这未免过于狂妄自大。 以我对魏军的了解,他们不是这种做派。即使对手不是魏军,把敌人想得简单愚笨也是危险的。永远不要把别人当傻子。我见过很多事例,就拿日常的亲身经历讲吧,小时候我偷拿父母的钱,自以为天衣无缝,后面挨了一顿打也不明白怎么露馅的。长大后才发现,当时自己竟然在家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独自回去,抽屉里被我翻动的东西也没有归位,拿了钱屁颠屁颠就跑了。 有一次,我二哥弄坏了我的一个玩具,把它扔到了我的床底下,用一块破布盖着,自以为藏好了。我问他他说放在桌上不知道去哪了。我便四处寻找,当然也找了床底下。因为前面他刚刚借了我的玩具,我就知道是他弄的。我能理解他说谎,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藏在床底下,难道他认为我傻到掀开布看一看都不会吗? 还有六年多前,云禄跟我住在林隐寺时,云禄穿僧衣显得有些宽大,有时候我从上面看会看到一点春光,当时我还很幼稚,就偷偷地看,以为妹妹没发现。直到有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法藏来了,云禄马上系紧了衣服,原来这衣服看似宽大,实则穿好了以后包得严严实实,除了脖子什么也看不见。我恍然大悟,原来蒙在鼓里的是自己。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用自己的标准评判和揣度他人,也不用别人的反馈来评价自己。我说不要把别人当傻子,其实只是这个思想的一小部分。当我发现反常时,我总是会多方面地反思一下哪里有疏漏。 因此针对此次魏军的行动,我的看法是,他们并非出于要把我们灭口的目的才发动袭击,而是单纯地想要发动攻击,并且知道后果。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并不担心自己的计划暴露。 这就非常蹊跷了。因为计划一旦暴露,奇袭就失效了。他们好不容易偷偷转移部队的努力就白费了。 接下来的数日,魏军从温泉镇向前推进了几里,在蜀军新布置的防线前停了下来,安营扎寨。两军对垒,互相骚扰挑衅,但谁都没有主动出手。我飞到上空看过了,魏军好像打算长期驻扎在这儿,粮草沿着汉水不断运送过来。 这实在愈发可疑了。现在魏军应该是急于求战的,他们的粮草支撑不了多久了,怎么会布下阵来按兵不动?而且他们从养家河过来不是打算偷袭吗?怎么现在变成阵地战了? 曹操啊曹操,这是你的计谋吗?你到底意欲何为?我很清楚你不是个昏聩之人,所以当我觉得你犯傻时,真正犯傻的人是我,对吧……我的推理一定哪里存在着纰漏…… 转机的出现是在两天后,那是半夜两三点的时候,我突然接到通知要我去开会。我一边纳闷他们找我什么事,一边走进帐里,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哈克。 “少爷!”哈克扑倒在我脚下,“快救救我的主人,他有危险了!” 他头帻松垮、衣服右侧腰部开了一条大口,裤子膝盖磨破,脚上只有一只鞋,手上沾满泥巴,整个人灰头土脸、惶乱忧遽,十分狼狈。 我立刻意识到出大事了。 “怎么了?”我扶他起来,让他坐下来。我扫视了一圈,帐内只有以法正为首的一批文官和值班警卫。 法正说:“此人自称庞德的家仆,要见你们马家人。你大哥在外执勤,我就叫你来了。庞德……我记得是你们安插在魏军的细作,对吧?” “是的,”我看着他点点头,“这是他的内侍——”我转向哈克,温和沉稳地说,“你别怕,哈克,我会帮你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主人被……被抓起来了……”哈克颤声说道,舌头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利索。 “被谁抓起来了?” “那边的人……” “魏国?” “对,对……” “为什么?” “他们说主人违……违反了纪律……突然……突然就把他抓走了……我什么……什么也做不了……怎么办……少爷……再不快点……主人会不会……” 难道庞德暴露了?我心头一凛,稍微加重语气说: “别着急,发生了什么你从头讲一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好,好的,少爷……”哈克做了几次深呼吸,稍微平复下来,接着说,“前天,主人去开会,回来时脸色不大对,我问他他没有跟我说话……昨天主人又去开会,开了很久,回来时饭菜已经凉了。他忧心忡忡,没有吃饭,而是踱来踱去,喃喃自语,我听见他说‘不能这样,对东家不利,东家有危险’什么的……我又问他,他好像没听见,然后他突然开始写信,叫我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你……” “什么信?”我把他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没有看到信笺的任何一角。 哈克哭丧着脸,显示出莫大的悲伤与悔恨。 “主人刚开始写,那帮人突然闯了进来,把主人带走了,连同他的信,还有他的所有文书……我阻止不了他们,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啊啊……要是我有点用……要是我早点让主人告诉我……啊啊,可恨呐……” 他突然开始用拳头捶自己的脑袋,我立马抓住了他的双手,不让他动。 “住手,这不怪你。” 他低声啜泣起来。我跟法正交换了一个眼神。法正不慌不忙地踱着步,一只手抱着胸口,一只手托着下巴,用怀疑的眼神盯了我一眼,说: “马小弟,这庞德不是你们的细作吗,为什么要说‘不能这样,对东家不利’?他不是为你们工作吗?” “确实如此,不过……”我松开哈克,解释道,却发现有点难说出口,这太荒谬,“他……嗯……也有一半是为魏国效力。” “什么?” “他只是想回报一下魏国的礼遇,”我感觉自己的辩解苍白无力,“但是他保证不会与我们作对,之前争夺渡口的时候他见到我们便主动撤退……” 法正看着我,露出玩味的讥诮表情。我虽然无奈,但也是淡定地注视着他,用眼神表示我没有掩饰。 “小伙子,”法正扭头看着哈克说,“你知道你家主人被捕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吗?” “不,不知道……”哈克抬起沾着泪痕的脸,说,“他们只说主人违反军纪……” “违反军纪……”法正自言自语,轻轻点头,“他既然要为魏国效力,却又违背他们……”他忽然向我投来深深的一瞥,那眼神中的暗示我已了然于胸。 “他们让他做一件对我们不利,损害我们利益的事。”我确认地颔首道,“而且不是小事,是一件他甘冒巨大风险来通知我们的事。” “嗯,有道理,”法正继续踱步,“姑且问一句,你的利益跟蜀国的利益是一致的吧?” “目前,是的。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那就是说,”法正又开始自言自语,“魏国将展开某种行动,对我们造成严重打击?可以这样理解吧?” “唔,”我思索片刻,“我赞同你的观点。” 问题摆在了眼前,是什么行动呢,魏军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由于哈克说事情始于前天,也就排除了温泉镇的袭击。这是温泉镇袭击后魏国又一轮新的部署,一场新的阴谋诡计。 “会不会是指养家河的战斗?”有人提议道。 “不,”法正摇头道,“养家河战斗已经进行好几天了,而且对我们并未造成损失,现在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家陷入一片沉默,面面相觑,好像都束手无策。 “你主人最近有没有来汉水南边?”我问哈克,“你们有没有过江?” “没有,我们一直在北边驻扎……” “一直是吗?” “对,少爷,一直是……” 这就奇怪了,北边最近没有战事,庞德一直待在那边做什么呢?还是一件让他强烈反对的事? “马小弟,”法正低着头,眉心紧蹙,“我听赵云将军说,你们在温泉镇没有得到草料供给,是吧?” “是,镇上的人说他们没有养马,没有这些供应。不过他们都是假扮的,所以我也……” 我突然停止了说话,愣住了。我之前一直站在镇民的视角看问题,这是不对的,应该站在魏军的立场去看……这样一想,马上看出了不对劲。 为什么温泉镇的敌军没有携带马匹呢?这合理吗?这支纯步兵部队是来做什么的呢?如果他们是来偷袭的,那应该骑马,虽然不方便爬上定军山,但只要在山下下马就行了,没必要全程步行…… 种种迹象表明,这支部队不是来偷袭的,它既不注意隐蔽,也不注重速度,交战后又按兵不动打阵地战…… 这段时间,江北却酝酿着一起秘密军事行动,将严重威胁我方的利益…… 霎时,一道电光照亮了我的脑海,好似当头一棒,把我打醒。我顿时一抬头,迫不及待地厉声说道:“我知道了,魏军——” “不好,魏军要——” 我第二次打住了话头,因为我看见法正正在讲话。结果他见我开口,也停了下来,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愣了一会儿。我回过神来,克制着急切的心情说道:“阁下请讲——” “你有什么看法,愿闻其详?”他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我,说道。 “两山平原。”我盯着他的眼睛,简短地说。 “立刻。”法正与我对视着,眼神已经领会,“那么马小弟,去叫你妹妹吧,她会派上大用场的,我去通知主公……” 我找来云禄,她边绾头发边跟着我小跑,回去时刘备等高级军官来了很多,大家一起听取了法正的分析报告,揭露了魏军最近一系列军事行动的本质:那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敌人放弃两山平原,转而在养家河开辟新的战场,跟我军僵持……这都是为了吸引我军的注意,好掩盖其真实意图……” 法正详细讲述了今晚哈克带来的消息及由此作出的所有推理,进而把结论告诉众人。 “魏军真正的目标仍然是两山平原,他们想在养家河虚张声势,把我们的主力支走,趁两山平原守备空虚的时候偷袭我们!想必敌人的准备已经完成,不日就要发动进攻!” “这是你猜想的,并没有实际证据吧?”有人说。 “是的,还没看到实际证据,等看到就晚了!”法正严厉地瞪着那人,“你还不明白吗,最近所有的行动都是障眼法,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完全不符合对方的利益。我们细作的遭遇很清楚地说明了魏军马上就要在江北展开行动,紧要关头,岂能固步自封、墨守成规?” 我想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再去侦查一次,随即否定了自己。上次是在两山平原的战壕里发现的异样,这次假设魏军偷偷集结重兵,肯定不会安置在原本的阵线里,而是会直接从其大本营出发。 这时,又一道闪电照亮我的脑海,我恍然大悟,为什么温泉镇的魏军部队没有马匹,因为马匹都要用在两山平原,魏军要出动主力骑兵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势,寻求一举打通两山平原。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殊死一搏,魏军要把底牌亮出来了,笼中的困兽将要做最后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反抗,他们押上了一切,成败在此一举。 我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佐证了法正的观点。随后会议进行表决,支持法正的占了多数。刘备拍板,通过了决议,立刻派遣主力前往两山平原布防,留下老弱病残防守养家河,法正和我都料定魏军不会从这里出击。 我本来要随云禄开赴前线,但法正把我留了下来,任命我为助理,协助参谋。小玉总是跟着我,因而云禄只能独自前去。我十分担心,只好拜托赵云照看她。他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以我的长枪起誓,定不会让她有分毫闪失!” 次日两山平原的战斗重新打响了,前线的战报如雪花般飘来。我们的主力堪堪赶上,维持住了之前的阵线。一如我所料,战况极其惨烈,魏军的精锐骑兵倾巢而出,对我军阵地发起猛烈冲击,双方在这片不大的平原上寸土必争,各部队往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我和参谋部的同事们一起处理铺天盖地的急报,经常加班加点地工作。法正给成都寄了一封长信,信里详细记述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从最高决策到伤员情况,一一枚举,宛如一份备忘录。 几天后收到回信,信里同样是一份备忘录,按时间顺序详尽记载着发生的事情。我看了一眼,随即大惑不解地拧起眉心,因为那上面的时间是明天和后天的。而且不光有蜀军的,还有魏军的。 “这是诸葛军师写的,”法正解释道,“我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他可以预测出未来发生的事。我预计这几天战局就要见分晓,便请他详细预测了一下近两天的各种事宜,以便提前做好准备。” “令人惊叹……”我匆匆扫了一眼长长的、周密的备忘录,上面的时间精度达到了三个小时,事件精度达到了哪支部队在哪个地点有多少人,去做什么……每三个小时内的所有事件都罗列了出来。 “是啊,”法正一边浏览一边说,“我们这些谋士在开战后能做的其实不多,好的谋士在开战前就设计好了一切,后面的变化就要靠现场将士们随机应变,我们这些凡人顶多能做到这一步……但军师不同,这个妖人通察天地,凡人望尘莫及……” “为何不早点问他呢?”我说,如果早点让他算一算,我们也不必绞尽脑汁研究、推测魏军的动向了。 “军师统领巴蜀,公务繁忙,我们能做的就不要麻烦他了……再说,什么都依赖他,要我法孝直何用?”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细细品味着他的话……这时,备忘录上的几个字吸引了我的目光。是云禄。我连忙找出那段话的开头,专心读了起来。上面说云禄将在明天负伤,伤势严重,被迫撤离到后方治疗。 “这……”我强压着惊恐,指着那段文字说,“这不行,我必须去找她……” “哦……”法正把那段也看了一遍,若有所思地说,“我写封信给他们,让他们注意。别急,加急件今晚就能送到。” “光送信恐怕无用,请允许我去现场保护她——” “效果是一样的。”法正有点不耐地说,“你能改变,他们也能改变。” 我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打算做的事代表着什么。我刚刚无意间打算改变一项预言。 “预言……可以改变?”我略微扬起眉毛问。 “当然了,不然这有什么用?”法正抖了抖信纸说,“我们就是看着这个趋利避害啊!” 神奇,这上面写的东西并不是定死的,而是可以改变……我陷入了沉思,预言是可以改变的……这里面有着发人深省的启迪…… 接下来两天,我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预言当日,一批伤员送了回来,听说有一员大将。我暗自祈祷。出乎意料,来的人竟然是赵云,他的银袍染上了大片血渍,人昏迷不醒。 我的后颈划过一阵电流,令我头皮发麻,我似乎隐约窥见了一点命运的奥秘。为什么诸葛军师没有算出来这一点呢?是不是赵云替云禄挡下了原本该她承受的东西呢?赵云为何这么做?因为他听了我的。而这一点法正不知道,因而也就没有告诉军师,事情的走向便发生了改变…… 战况的进展一如法正所料,魏军的疯狂进攻没能持续多久,蜀军艰难而顽强地撑了过去,预言起了不小的作用。这就是敌人最后的困兽之斗,我们挫败了他们的阴谋,敌人变成了强弩之末。接下来进入了相对平缓的僵持期,魏军再也没有发起过像样的总攻,汉中的包围网已然牢不可破。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季总算结束了,潮湿的阴霾一扫而光,仲秋翩翩而来,带来了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蓝天一碧如洗,万里无云,让人的心情也不禁爽朗起来。 战事捷报频传,陆续有魏军将士逃亡,来投奔我方,带来了敌军断粮的消息。据悉,敌人的粮食配给已经变成了两天一顿,还经常被上级克扣。阳平关虽然不断向蜀军在两山平原的阵地发起冲击,但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没什么战斗力,有段时间曹操世子出马亲自督战,结果被张飞和大哥打得屁滚尿流。 终于,十月末的一天,蜀军对汉中发动了总攻。敌人一触即溃,集体缴械投降,凡三日,全境平。上庸等东三郡的土着豪强纷纷响应蜀军,杀魏官,上表刘备称臣。 庞德在狱中得到了解放,虽然受到了折磨,但留下性命已是万幸。他加入了蜀军,回到了兄长麾下。 历时数年的汉中之战,就此落下了帷幕。此役,魏军阵亡六万余人,包括大部分精锐的青州兵和虎豹骑;被俘及投降者近十万,大多数都是滞留在汉中的,他们之中最久的一周没有分到一粒粮食,郊外的树皮和野草都快被他们啃光了。蜀军一来,他们第一个就投降了。 汉中人民过得比士兵还要惨,他们所有的物资几乎都充公了,饿殍遍野,所以蜀军到来,战争结束,他们举双手欢迎。 当然也有少数死硬分子。曹休、曹洪、曹真据守汉中衙门及张府,与蜀军展开了顽强而激烈的巷战,最后全部阵亡,曹真死于乱战,曹休曹洪眼看无力回天,挥刀自戕,来不及抢救。 夏侯惇逃亡至汉东,企图窝藏在巴山秦岭之间,负隅顽抗,被当地土着扑杀,头颅献于刘备。后来刘备把人头装在匣子里送给了曹丕。 剩下的主要将领,张郃、郭淮、徐晃、程昱、荀攸等被俘。程昱、荀攸宁死不降,慷慨就义,其余的都投降了。缴获辎重无数,收编降众,大大扩充了部队。掌握了许多魏军内部的珍贵情报。 从曹操的住所发现了他在最后一个月里与长安的飞书往来,原来那些阴谋诡计不是他的主意,而是贾诩在背后献策。若不是哈克来报信,他的诡计真要得逞。听说蜀军主力要是去得再晚一点,两山平原就失陷了。 书信里,他建议曹操把温泉镇净空,由他们自己的士兵伪装成那里的平民。这个“净空”一词,短短两个字包含多少血泪,我无从想象,内心泛起一丝波澜。 贾文和这个人我知道,当初就是他离间了西凉军,导致韩遂与大哥起了内讧,本来我们是优势的,结果被魏军抓住破绽,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失败。 好一个阴险狠毒的家伙,我记住你了,我暗想……你跟曹操一样都是我的仇敌。这次算打个平手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半旬后,蜀军攻克阳平关,夺取了敌人来不及运走的粮草,数量众多,堆积如山。 汉中虽然被迁走了一部分闾左贫民,但本地士族大家都留了下来,张鲁一族贬为庶民——云禄把张卫指给我看,后者成了修缮房屋的奴隶中的一员——没收了张家大批金银财宝,充实国库、犒赏三军、安抚百姓。 刘备进位汉中王,手下一一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他三番五次地亲自拜访云禄和我——听说蜀军阵营对我们的评价颇高——欲图延聘我们,许诺高官厚禄,都被我们婉拒了。理由还是一样,我们在远方有未完的使命,不能留在巴蜀。 我在意的只有一点,曹操跑哪儿去了?他无疑是被我们困在汉中的,怎么不见踪影?搜寻工作持续了半个月,最后众人不得不承认曹操跑了。我去林隐寺打听,得知汉中解放之前,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外地人行色匆匆地沿着山路向北边跑了。 这老滑头,看来是见形势不对,抛下众人,自己从子午谷跑回长安了。没把他抓住真是可惜。 (算了,不能强求,现在取得的成果已经很丰硕了。) 经此一役,曹操的主力损失殆尽,虎豹骑几被全歼,优秀的战马被汉军捕获,以后可以配种生育他们自己的良驹。折了一大批良将谋臣,辎重粮草也严重消耗。 (这,算是稍微报了个小仇吧?) 我心里舒坦了一点。但这样还不够,我告诉自己,凉州人民的仇恨可不只这一点。 在战争收拾善后的阶段,云禄跟我非常清闲,就跟伤员似的没有安排任何工作,也确实是跟伤员住在一起。我有大把大把的闲暇可以好好思考将来。战争告一段落,我们该何去何从? 城内还在收拾,部队驻扎在两山平原。营地里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气氛,大家都因胜利而备受鼓舞、欢欣雀跃,我所见到的那些伤员一个也没有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反而都表现得乐观开朗,仿佛身体上的病痛跟精神上的喜悦相比不值一提。 我总是避开那些热闹的人群,独自一人,就像水融不进油里面一样。我喜欢去人们开垦过的小树林边散步,那里既不像原始森林一样蛮荒,又不像营地里一样嘈杂……清风拂过,半绿半黄的树叶翩翩起舞、潇潇洒落,仿佛专门为我铺就了一条凯旋大道…… 前面的路该如何选择?或者更准确地说,云禄和我各自的路该如何选择? 云禄失去了记忆,对她来说其实已经没有了恩怨情仇的羁绊,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在这个乱世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我不是非要把她带在身边,那样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跟着我奔波冒险……如果她愿意在这里安定下来,那自然再好不过,问题就在于她好像并不乐意如此,对于大哥提的婚事,她的态度跟失忆前一样坚决。 我不禁陷入了回忆。 “我是你大哥,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我给你选的人,我可以拍着胸脯打包票,绝对好!” 大哥没有接受云禄失忆的设定,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她自然不明就里,便问我: “马超真的是我哥哥吗?” 我不愿意说谎破坏他们兄妹的感情,不能把自己的选择强加在别人身上,只好承认了。 “那你也是吗?”云禄又问。 “不是啊……为什么这么说?”我心头一凛。 “你也姓马,而且我看到他跟你的关系好像不一般……” 妹妹真是敏锐,我暗自思忖……我不能承认自己跟她的关系,免得她对我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情感,这是我跟小玉一开始就确定的方针。所以即使面对兄长,我也只好装作一般关系的人。 “我们那个村姓马的多,”我面无表情地掩盖内心少许的慌张,“大家以前玩得好,仅此而已……” “是吗……”云禄眯起眼睛盯着我,我知道她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 不过即使知道马超是她的哥哥,她也没有顺从于他,而是表示了拒绝。 我一边回想,一边沿着林边缓缓地走,偶尔轻轻踢开掉在地上的果子。这些熟透了的果子黄里透红,是我们老家没有的,不知道叫什么。 “我现在不想结婚!”面对数次催婚,云禄被逼得没奈何,急得直跺脚。 “那你想做什么?”大哥严厉地质问道,“我忙得很,照顾不了你,你不结婚想怎么过啊?” “我想跟他一起走……”云禄把略带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 关于我们未来的计划,我跟云禄、小玉一起商量过。我打算先去武威寻找母亲的下落,再去襄阳找老黄外甥的家,母亲的安危一直牵动着我的心,这是最优先的事项。 虽然六年前法藏已经通过千里眼看见母亲不在武威,但我还是要回老家寻找一下线索,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不然一片茫然,无从下手……我相信故居有什么在等着我。 小玉表示,履行了我对同胞的承诺后,她必须即刻前往仙界,有要事相办。 “我要把那些雪莲花……呃……用仙界的方法储存起来,不然放久了会腐烂的——到时候你要跟我一块儿去哦!” 跟小玉在一起久了,有时候会忘记她是一个神仙,谁让她平时游手好闲、吊儿郎当,以致于当她嘴里若无其事地蹦出一些非同寻常的字眼时,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去仙界?” “哎呀,不用那么吃惊,有我在呢!你办完事我们就去泰山,从那里过去。” 小玉并没有详细说明,只是让我们放心,她会安排好的。我感觉追问也没有意义,便不再深究,只是提醒她法藏的箴言还等着命定的人去揭晓。 “我可能要去了蓬莱才能陪你去仙界……我有一种预感,那个地方对我很重要……” “行吧,那就先陪你去蓬莱……”小玉勉强同意。 “对了,你说的那个汉人……叫老黄的家在什么地方啊?”云禄岔开话题,开口问道。 “在隆中。” 这一点我一直记在心里,那人的家……准确地说他外甥的家在隆中的一座山冈上,是一户钟姓人家,他是为了照顾他外甥而跟他住在一起的。 “隆中……”云禄若有所思地说,“在襄阳西侧吗,那里是曹操的地盘吧……你说你要带他去哪儿?” “我要先找到他外甥,再让他们俩相见,他有他外甥父母的遗言。”我说,话外之音不言自明,这不只是潜入敌后的问题,还有如何让钟氏跟我们走,就算得到对方的同意,又该怎么带着他离开魏国,这次可不像运送大哥的家眷那样离得近,还有庞德做内应…… 这些问题想着想着就会头大。具体怎么解决,只能到时候面对具体的环境再说了。 因此我们制定了一个大致的路线:从汉中取道陇西,前往武威,然后再返回汉中,经东三郡出南阳,最后走水路直下襄阳。这么做能最大程度地避开曹操的势力范围。 大哥知道我的计划,我提前跟他说了,他一直是强烈反对的,认为无论是陇西高原还是秦巴地区,都是穷山恶水,不毛之地;加之还要穿过敌占区,更是危机四伏。不过为了我们的母亲,他还是勉强保留了自己的看法,不再阻挠我。 但他严厉禁止云禄与我同行。 “你不许去!”大哥用不容置辩的口吻说,“你一个女孩家有点妇道样子,那些地方是你能去的吗?” “他能去,我为什么不能?”云禄气鼓鼓地说。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总觉得她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好像在撒娇似的,声音特别悦耳。 “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大哥利用她失忆的状况,反唇相讥,“你跟外人乱跑什么?” “他,他是朋友……”云禄的气势蔫了一点。 “我是你哥,你听外人的还是听你大哥的?” “唔……”云禄涨红了脸,嘴唇蠕动着,一副绞尽脑汁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的样子。最后她无可奈何地大声央求道,“别管我了——拜托——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把婚事定下来,其它我不多说!”大哥强硬地说,“过段时间中秋庆典上就订婚,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你乖乖等着,不要给我们家丢脸!” “哥,你怎么能这样!” 我清晰地记得当时云禄的表情,震惊、痛苦、悲伤、愤慨,却又无能为力……我绕了一圈,沿着树林的另一侧往回走,营地的嘈杂声逐渐增大……那个时候看着云禄的样子,我是这样想的:假如我把她留下来,以她的性格,按之前已有的经验判断,她要么迈入婚姻的坟墓,要么离家出走,独自一人、无依无靠……大哥从来不会把重心放在家人身上,他自己也说了没空照顾她,那她在这个异国他乡怎么生活就成了问题…… 当然,我不是怀疑她的能力,她绝对有办法活下来,只是我不愿她孤苦伶仃,没有依靠。跟我在一起虽然生活条件可能比较辛苦,但起码有人陪伴和关心,如果她愿意选择这样的生活,我也乐于接受。 于是我站了出来,开口说道: “马超将军,不要强迫她了。” “你别插嘴!”大哥看也不看我,不耐烦地说,“小妹,你听到我说的了,庆典的时候把自己收拾好了——” 我站到了他们两人中间,直面兄长。 “别逼她了,让她自己选择吧。” 我心里不太情愿直接违逆兄长,但也实属无奈。妹妹的幸福是我的原则与底线,为此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允许他伤害云禄。 大哥的目光被迫落在我身上,他十分厌倦而烦躁地挥了挥手,说: “你瞎掺和什么,什么让她自己选,哪个女孩到她那个年纪还没嫁人,嗯?父亲在九泉之下能安息吗?” “不,兄台,”我从容地摇摇头,语调低缓地说,“不要假装为她好,真正地、设身处地为她想一想吧,这是我的经验,让她自己决定吧——” “唉,你还要考虑什么?赵将军你有什么不满?” “我……我就是不想……”云禄支支吾吾地说。 “别任性了,你不小了!” “算了,马将军,”我耐着性子,严肃地说,“你逼她对她有什么好处,你这么想让她结婚是为了什么?” “唉,跟你说你也不懂,”大哥叹了口气,像看一个幼稚的小孩般看着我,“你以为赵大将军是随便就能攀上的吗?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定好了——你不要惹我生气,小妹,你别想走,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云禄呜咽了一声,我压着怒火,无奈地注视着大哥,停顿了一会儿,有点冰冷地说: “不,不行。不能要求她做这种事。如果你非要这样,我只好提前带她走。” “你敢!”大哥端起长辈的威严,逼近了我,“你怎么回事啊,铁子,为什么要跟为兄作对?” “我要保护她不受伤害……” “让开,铁子,这件事不用你管,你想走就自己走吧。” “不行。”我摇了摇头,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 “那你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大哥厉声喝道,他的卫兵立刻从帐外涌入营帐里,“别逼我把你抓起来。” “抱歉,请容我以后再向你请罪。”我诚恳而坚定地说道,随后双腿用力一蹬,飞了起来,高高地举起拳头,像战车一般势如破竹地穿透篷顶,木椽咔嚓崩裂,螺钉、碎布纷飞洒落,在帐篷上面留下了一个大窟窿,引起一阵尖叫,人们纷纷抱着脑袋躲避。 下面的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我,我徐徐降落下来,一把拉过云禄,紧紧攥着她的手,一边直视着大哥说: “请别再逼我们了,不然我们现在就走。” 云禄一个踉跄,扑进我怀里,抬起头注视着我,好像脸红红的,但我没细看她。 “你……”大哥显得气急败坏,白如敷粉的脸也涨成难看的紫色,“你真是翅膀硬了啊……” 我们对视良久,最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万般无奈地说: “唉,行行,你们两个小子……那你们的终身大事你们自己操心吧,以后别怪我没有尽兄长的义务……行了,不逼你们了!”看到我们警惕的眼神,他有点自暴自弃地喊道,“随你们去吧,但是有一点,中秋庆典过了再走——皇叔举办了一个宴会,邀请了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啊——别这么急,你们不去我怎么交待啊?给大哥一个面子,好吧?” 云禄和我同意了,因此中秋庆典也是我们告别的宴会,出发的日期就定在结束的次日。 这些天我们已经把旅行要用的东西收拾好了,随时可以上路……我离开树林,走进了开阔平坦的营地,在一个尖顶的帐篷旁,停靠着三辆串联起来的马车,拉车用的几匹马拴在旁边的杆子上。我走过去,从草料桶里抱出一大捆麦麸和干草,铺散在食槽里,马儿们哼哼唧唧地低头吃了起来。 一辆车里装满了食物、日用品、币帛和一些武器,另外两辆布置了简单的卧榻以供休息……现在是三人结伴而行,不比我当年一个人飞越戈壁滩。我一个人可以不讲究,但是两个女孩总归需要一个相对安定的生活环境,吃饭、洗漱、休憩……况且吸取了上次西域被俘的教训,我发现临时找食物和住所比事先准备好要更麻烦,因为大漠黄沙,哪里那么巧刚好碰上绿洲。 我抚摸了一下一匹白马的鬃毛,一边向远处眺望,营地中央已经搭建起了一个小型集市,简易而色彩鲜明的木牌坊赫然矗立,人们张灯结彩,开店摆摊,共同庆贺迟来的中秋节。 我转头仰望天空,今天的夕阳特别温和,它害羞地藏了起来,给天边的云彩染上美丽的粉色,淡淡的圆月甚至已经爬上了仍旧湛蓝的天空。真是个与节日相称的好日子。 我伫立原地,深沉地凝视着这幅美丽的写意画……征程即将开始,尽管前途未卜,至少此刻天公作美,我们可以把酒言欢…… 明月啊明月,为何你总是用同样的面孔,看着不同的年韶,那样的冷漠。 今天的你,还能像今天一样映照明天的我吗? 明天的我,又何时能在同一块土地上,再见今天的你? 一阵微风吹过,我竟有点凉意,却跟外界的温度无关。我转身对着毡房说了声:“打扰了,可以进来吗?” “松铭兄?进来呀——” 我掀开帘帐,走进了暖融融的毡房里。 云禄和小玉一人坐在一个铜镜前,正在梳妆打扮。桌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许多东西,盛脂粉的小盒子、笔架、书册、香炉……天窗投射下来的纯净光束,正照在一瓶玉兰花上。云禄自不必说,早就约好要参加稍后举办的筵席,小玉嘛,其实特别喜欢人类的节日。 “你不是不喜欢跟凡人在一起吗?”有一次我问她。 “我只是不喜欢参与凡人的争斗,”她解释道,“但是庆典呀,节日呀,这可是凡人伟大的发明啊……人世间就是这点好啊,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大家可以天南海北地聚集在一起,用你们粗制滥造却又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自娱自乐……那么多丰沛的情感,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尽情地沉浸在这一刻……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凡人的规矩、工艺、习性、爱憎,错综复杂而又亲切充实……真是一个怎么看也看不厌的万花筒啊……” “看来你很喜欢人类的世界。” “呵呵,是啊,没有凡人们上演的一幕幕好戏,谁能抚慰我干枯的心灵?不过我最近发现,有个好男人似乎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一段时间以来,小玉看我的眼神比以前多了一丝温柔,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我更多地满足了她吧。她以在战争中帮助了我们为由,一味向我索取。 “人家教会了你妹妹武功,还忍受着军营那种恶劣的环境,陪你们打仗,要一点回报不过分吧!” 她的话我无法反驳,更何况她挽救了云禄的生命和灵魂,我对她的要求基本上百依百顺……在马车里,树林里,无人的山头……到处都留下了我们交欢的痕迹。我不是很乐意这样做,但我尽量迁就她。 “看什么呢,小呆瓜?” 镜子里的小玉注视着我说,一边往头上插金步摇,她银色的秀发绾成了一个高贵典雅的发髻,额前的刘海轻盈而随意地覆盖着,透出一丝俊俏。 “没事。”我回过神来,柔声说道,穿过房间,坐在了铺着绣花被单的床边,“庆典快开始了。” “嗯,我们也快了……”小玉举起镜子,对着自己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凳子在地上刺啦一划,她翩跹地转了半圈,接着自然而然地摆出了一个优美的姿势,对着我问道,“妾身,美吗?” 她今天竟然化了有点浓的妆,深深的眼影,猩红的嘴唇,一袭长裙曳地……虽然跟平时截然不同,但她本身具有那种妩媚、强大的气场,所以能驾驭得了这种装扮。 不过让我介意的主要不是服饰,而是她的称呼。我一下子想起了几天前的某个夜晚,站在一个谷仓后面,她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小腿搭在我的臂弯,在高潮的余韵中颤栗地说:“大王……臣妾不行了……呃啊……要死了……” 我双手稳固有力地托着她的双臀,回味着刚才的激情,停了一会。 “啊,大王,别走嘛——人家不许你走——” 我刚想退出来,她就用力夹我,近距离跟我对视着。 我沉默地注视着她,她好像有点痴痴地看着我,看了好久,然后她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那里,轻声说:“以后,一直都要这样……别离开我……”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虽然不太清楚她是什么意思……她度过的时光那么悠久,往事如烟,怀揣着多少我想象不到的秘密,有机会我真应该向她请教一下,增进彼此的了解。 “喂——你怎么了——看呆了吗?” 小玉招了招手,歪着头看着我。 “嗯,很美。”我把意识拉回了现实,颔首说道。她身上那种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的性格,有时会勾起我心底的柔情。 “就这么简单吗?”小玉略微不满地嘟起嘴。 “很适合你的气质,宛如宫里的贵妇。” “是皇后吧。”小玉露出神气的微笑。 云禄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又向我投来不安的一瞥,似乎欲言又止。我转向她,跟她目光交接了,这似乎让她仓促间做出了决定。她有点羞赧地说话了,声音有点发紧: “你看看我……我这样好看吗?” 她在座位上半转过身,小家碧玉地端坐着,目光微微垂下来,似乎不敢看我。她的长发在末尾扎成一束,自然垂下,身着一件带花纹的红色曲裾深衣。她没有抹粉,我知道她不习惯,但我就是喜欢她素净的样子。 “嗯,很好看。”我点点头。 “真的吗……” “真的,你本来就很美。不管穿什么都很美。” 云禄低着头,脸变红了,虽然羞涩,但看上去美滋滋的。 “呜,不公平,”小玉气鼓鼓地嘟着嘴,“为什么夸她夸这么多,夸我就这么少啊?” “不是……”我有点无奈地闭上了眼,“是……你的美凡间没有词可以形容了。” “是吗?” “是的。” 尽管小玉还是有点不满,但似乎勉强接受了这种说法。 在两个女人之间斡旋真的非常累,表面上看小玉似乎更矫情、更难搞一点,实际上真正可怕的是云禄……光看她平时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到她会做出那种事…… 她们给我换上了一身青灰色直裾深衣,款式古朴庄重,好像挺合适的,她们都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一切收拾妥当,我提上她们的小包,跟着她们来到了毡房外面,朝集市走去。 我跟小玉的关系不可能瞒住云禄,索性对她和盘托出,把事情的始末原委开诚布公地跟她讲了,我说自己体内精气郁结,不得已跟小玉做那种事,希望得到她的谅解。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这跟我没关系啊。” 云禄微笑地这般表示。 话虽如此,之后几天我发现她一个人在小树林旁,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走近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脊背上顿时窜起一股恶寒:地上是死一只狐狸,鲜血淋漓,血流到她的脚边。她握着那把银质小刀,一下又一下,不停地扎那具尸体,手上沾满血,脸上带着偏执、疯狂的表情,眼神特别吓人。 她见我来了,好像没事人似地站起来,用脚把那只死狐狸草率地埋在落叶和泥土中,继而双手背在身后,微笑地注视着我。我问她在做什么,她只说“没什么”…… 我们穿过彩绘的牌坊,进入了市街,两边的商铺都悬挂着大红灯笼。不少门店刚刚开张,还在往档口里搬货,给炉子点火……可是游人们已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有不少伤员头上还缠着纱布、手上还绑着绷带,却丝毫没有影响游玩的热情。 在我发现云禄的残忍行径后又过了几天,她突然找上小玉,要求她教自己更高阶的神通力。小玉找了个借口敷衍地拒绝了,说只要学好一阶就行了。谁能想到,下一个瞬间,云禄就把小刀架在了我脖子上。 “你做什么?”小玉愕然地说。 “你要是不教我,我就杀了他。”云禄扣着我的手腕,她的内功控制力如今比我强得多,我被她抓着竟难以动弹。 “你,你什么意思?”小玉难以置信地说。 “我是认真的,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云禄的话语里透着疯狂的气息,我看不到她,但能感觉到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精神错乱了,“不信,来试试吗?” 她的小刀挨到了我的喉咙,锋利的刀刃触及我的皮肤,微微刺痛。 “住,住手,你疯了!”小玉大喊道,“他可是……是你的好朋友啊!” “与其被你抢走,我宁愿跟他一起死,”云禄挤出了几声阴冷诡异的干笑,“你休想一个人独占……决不……你这个狐狸精……” “你在说什么——快把刀放下!” “那你向我保证,必须教我所有的神通力!”云禄大吼道。 “我——” “发誓,快!” 小刀又往我的皮肤里深入了几毫厘。 “好,行,你先把刀放下!” “你先发誓!” “好,我发誓!”小玉仓惶地大喊道,“我发誓会教你!把刀放下吧!” “对天发誓,如果你不遵守,就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够,够了——云禄,你怎么回事,你真的有病啊!” “快说!”云禄发出尖厉的呐喊,我感觉小刀已经逼近了我的气管,伤口处有血珠渗出来。 小玉浑身发抖,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了,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她把目光从云禄身上转移到我身上,跟我四目相接,我从她眼中好像读出了什么…… “好,我说。我对天发誓,如果不教你神通力,就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小玉说完,云禄的手反而颤抖了起来,让人觉得她随时可能手抖误伤,简直更加可怕。还好,片刻之后,她放开了我,垂下了握刀的手,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此刻走在街上,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伤口已经愈合了。云禄走在我身边,兴趣盎然地观赏着周围的一切,然后亲切随和地开口说道: “好热闹啊,我们老家有没有这样的集会呀?” “很少,”我放下手,温和地说,“没这边这么隆重。” 我从眼角斜觑着她,她看起来那么天真纯洁……那件事发生后,我们没收了她的小刀。我跟小玉专门探讨了一番,为何云禄会变成这个样子。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情感跟她的情感混合起来,发生了奇特的反应。 “灵魂的各部分是相互交融,互相影响的,”小玉说,“记忆可以影响情感,情感会改变性格,性格又可以干涉过去的记忆,让人选择性地保留,甚至篡改。你的情感肯定对她造成了某种影响,以致于性格也发生了变化……也有可能是她以前没有显露出的某个侧面,现在激发了出来……” 对此,我和她都没有办法,没有人能精细地操控灵魂,像拼积木一样拿掉不好的,留下好的,或是像治病一样对症下药。只能尽量少去刺激云禄,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小玉——不管愿不愿意——都履行了承诺,自那以后便一直教她练功,而她好像睡了一觉就忘记自己做了什么,用一如往常的态度对待我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哇,我要吃那个!” 小玉兴奋的叫声把我拉回了现实,她拖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一个卖月饼的铺子前。这家卖的月饼不是普通的饼状,而是各种动物形状,有小兔子、小鱼、小猪、小狗……纹理清晰,惟妙惟肖。 “新鲜的月饼啊——”店主阿姨吆喝着,她男人在后面的砧板上揉着面团,好像正在捏一个小马形状的月饼,旁边摆着几个已经捏好、尚未烤制的白面小动物,“各种馅儿都有啊——来一个吗——” “噢……”小玉在桌子前驻足停留,专注而好奇地盯着那男师傅做饼,只见他用一个小棍子这里刮一下、那里扣一下,一匹马的身形就呼之欲出了,“呜哇,好厉害……”她发出由衷的赞叹。 云禄也欣喜地注视着这一幕,像个小孩子似的跃跃欲试。我怀着一丝深沉的慰藉,在旁边悄悄看着她。 (不要多想了,不管怎么她都是我妹妹,不管她做了什么,我永远都爱她……永远不会变……何必杞人忧天,享受当下的每一刻吧……) 我深深地吸气、呼气,让杂念和烦恼随着每一次换气而排出体外。渐渐地,我也融入了庆典欢腾的气氛中,那无形的壁障仿佛消融了……一瞬间,吵吵闹闹的欢声笑语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 “嗨,没什么,”店主阿姨发出一串开朗的笑声,“手艺人嘛。来一个吧,大小姐,可好吃了——” “我要这个,好可爱呀!”小玉指着一个兔子说,“是莲蓉的吗?” “哦,那个是豆沙的,莲蓉的是那个——”阿姨指了指一个小猪。 “豆沙的也行,就要这个。” “好——”店主用一个小木碟把月饼装了起来,“还要什么吗?” “你要吗,娥梅,来一个吧?”我扭头看着她,微笑着说。 “那……我要这个吧。”她指了指那个小猪。 “好嘞——”店主说。 我从小包里掏出二十文钱,交给店主,后者把两个小木碟递给我们,上面盛着小动物的月饼,还附赠了小小的木匙。月饼看着很可爱,如果是我自己,甚至有点下不了口。但小玉好像毫不在意,迫不及待就在兔子红红的耳朵上啃了一口。 “唔姆唔姆……嗯嗯嗯,好好吃呀!”她陶醉地闭上眼睛,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这个红豆泥好细腻呀,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豆,以前皇宫的厨子也做不出这种东西啊,人类的工艺真是日新月……唔?看什么——” 发现我微笑地注视着她,小玉马上稍微背转身,把手中的月饼藏了起来,小心而警惕地说: “不,不给你哦——红豆馅是我的最爱——你想要自己去买吧——” “我不吃。”我不禁略带苦笑地安慰她。 “是吗……” 听了我的话,她又放心地大快朵颐起来,吃得笑眯眯的。 “诶,真的挺好吃,你也尝一下吧,”云禄微微带笑地看着我,眼里闪烁着清澈皎洁的光,她用木匙舀了一小块月饼,伸向我说道,“来嘛?” “哦……”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嘴,她把月饼送了进来,“唔……谢谢……” “好吃吗?” “嗯嗯……”绵软的莲蓉在我嘴里化开,甜而不腻,清香扑鼻,“嗯,好吃。” 云禄嫣然一笑,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口,她含着小木匙,紧紧地抿了一遍才把勺子从嘴里拿出来,眼睛一直盯着我,看得我不禁有点心旌动摇,连忙移开视线。 结果一转头,赫然发现小玉正埋怨似地乜斜着我,一副不悦的样子。 “怎,怎么了?”我有点担心地问。 她嘴唇不出声地蠕动着,似乎在吞咽一个苦涩的果实……随后,她忽然把小碟子杵到我眼前,大声说: “给,给你尝一尝——快吃吧,哼——” “呃……不,不用了……” “快吃!” 碟子越来越近,几乎碰到我的鼻子。无奈之下,我只好拿起勺子,把兔子的尾巴舀起来吃了。 “好吃吗?” “嗯唔……好吃……” 小玉一下子露出胜利的微笑,怡然自得地哼起了小曲。 云禄眯起了眼睛,一下子散发出不对劲的气氛。我当机立断,赶在事态失控前郑重地说: “呃——我不太喜欢吃甜食,你们自己吃吧!” 这是假话,不过两个女生听后,似乎也放弃了继续喂我吃的打算。我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我们继续往前走,天色逐渐黯淡,灯火愈发明亮。人们摩肩接踵,鳞次栉比,虽然越来越拥挤,但是狂欢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烈。街道两边叫卖着五花八门小玩具、布偶、香囊和香烛,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甜的、香的、油炸的…… 小玉早就把刚才不愉快的小插曲抛到脑后,欣喜若狂地扑到每一家店铺跟前,看看这看看那,东挑西选……幸好刘备赏赐了我们不少钱,难得过节,她想买什么我都给她买。我和云禄就一直跟在她后面,四处闲逛。 “你不看看吗?” 在一家首饰店前,我和云禄站在正比对不同手镯的小玉身后,云禄一路上基本什么也没买,我便这样问道。 “唔,不用了。”她摇摇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省着点花吧,我们旅途中不知道要走多久,用钱的地方可不少。” “嗯。”我赞同地颔首,从以前起妹妹便是这样,很少在打扮自己上花钱花精力,衣着都特别的朴素。我沉吟了一下,接着带着淡淡的微笑说,“不过偶尔享受一下也不为过吧?今天可是中秋节呀,说实话,我想给你买一件东西……当做是礼物吧。” “为什么?” 云禄看着正就着烛光从各个角度观察两枚金戒指的小玉,一边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朋友之间的……节日礼物吧。”我淡然地说。 “哦,那……我就悉听尊便咯。”云禄背着手,踮了踮脚尖,语气轻松地说。 我们俩走上前,来到小玉身旁,低头扫视着各式各样的珠宝。 “诶诶,这两个你觉得哪个好看啊?” 小玉摊开两个手掌,掌心里放着两条项链,神色显得有点苦恼。 “你喜欢的话就都买吧。”我平淡地说。 “唔,我才不是那种滥买滥购的人呢,没品味!”小玉责备地看了我一眼,煞有介事地说,老板在店里尴尬地赔笑,“我只选最好的一条,帮我看看嘛!” 我仔细地打量着那两条项链,其中一条由细细的玉饰串成链子,下方坠着一颗圆润而散发着萤光的大珠子,不知道是什么。 “这个好像挺好看。”我指着那个大珠子说。 “客人好眼力啊,”老板交迭着双手,胁肩谄笑道,“这是东海产的夜明珠,在夜间能发光,永不熄灭,你看——”他把烛台拿走,光线昏暗下来后,那颗珠子发出鲜明的幽幽蓝光,虚幻缥缈,莹润剔透,“这颗夜明珠成色上品,”老板倾身向前,用手半笼着,语气热切地说,“一般的品种一年产量就不超过五颗,这颗珠子,不夸张地说,实属百年难遇,您看它不仅份量大,而且外观完好,没有一点瑕疵——”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有点狭促地笑着说,“其实,这是我家祖传的宝物,到我这传了三代了,一直好好保存着……” “哦,那你怎么拿出来卖了?”小玉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问道。 “呃,这不是近几年兵荒马乱的,家里收成不好嘛,为了生计只好忍痛割爱了……不过我这宝贝轻易不卖的,”老板露出道貌岸然的模样,“不是遇到有缘人,我是不会出手的。” “哦?”小玉没有多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看贵人您就特别有缘,”老板一本正经地接着说,“您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大小姐吧?” “是啊。”小玉笑咪咪地说。 “哎呀,我就知道,”老板也笑了,“您这面相,一看就大富大贵啊,这颗夜明珠配您,那是相得益彰、珠联璧合啊。交给您这样的贵人,我才放心啊。这样吧,今天遇见您也算是缘分,我给您打个半折——五百文,这颗宝珠就是您的了!” “呵呵呵,相得益彰是吧……”小玉的笑容逐渐变得冰冷,“你这有眼无珠的贱民,可知道本宫是谁!” 她严厉地喝问,老板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 “你这种珠子,本宫当年想要多少有多少,什么百年难遇,分明就是烂大街的东西,还敢鱼目混珠,妄图蒙蔽本宫!” 老板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呆滞的样子好像一尊滴水嘴雕塑。 我和云禄面面相觑,都有点不安,害怕闹出事情。附近有几个人扭头看着我们。 “你这奸商,这珠子最多值五十文,怎敢要价五百,厚颜无耻!” “五,五十?哼,荒唐可笑……”老板古怪地笑了一声,有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根本不识货——不,不想买就走开,别影响我做生意……” “我不识货?这种珠子我早就看腻了,你才是什么都不懂呢!”小玉没好气地说,“你再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就让你以后再也卖不了珠子!” “唉,走开,走开,”老板厌烦地挥手,“不买别来捣乱——” 小玉似乎气不打一处来,还想说话,我拦住了她,把她拉走,一边说: “算了,走吧……没必要这样,走吧……” 我们三个在周围好奇的目光下离开了这家店铺,汇入了街上的人潮中,鱼贯而行。 “你怎么了?”我放开了小玉,问道,“这么激动干嘛?” “那个骗子,”小玉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当我是傻子吗,竟然开那么离谱的价格……那种东西我以前都是随便扔的,进贡的人一抓一大把,以为我没见过嘛,真是的……” “好,好,你最了解。”我略带苦笑地抚摸着她的头。 “就是啊,我根本瞧不上那种东西,真离谱,骗子……” “是,是,骗子,”我顺着她说,顿了顿,然后问道,“那你要不要看看别的款式,或许有合适的?” “我——”她一时语塞,脸有些涨红,“我才不想要那种东西呢,反正我也不缺,哼——” 以我对她的了解,这就是反话,我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我帮你买吧,这次你别说话——” 我们换了一家首饰店,找到了相似的夜明珠项链。跟之前那个相比,小玉好像更中意这条,不过我是看不出什么不同。云禄帮我讲价,最后以一百二十文成交了。小玉还嫌贵,但勉强接受了。 “以前的钱不能跟现在比呀,”我一边给她系上项链,一边宽慰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嗯……一千多年前吧……”她若有所思地说。 我跟云禄交换了一个又好气又好笑的眼神。 “好了。”我系好了项链,退后一步说道,“怎么样,喜欢吗?” 小玉低头看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链圈不长,显得她粉颈纤细修长,那颗圆润的、盈盈闪耀的夜明珠半是晶莹、半是朦胧,垂在她的锁骨中间,给她妩媚的气质平添一份神秘的美感。 “嗯,喜欢,”小玉微微嘟着嘴,乖乖地说,“谢谢你。” 随后,我给云禄也挑选了一件首饰。那是一条额饰,细细的银丝带穿过头发,两鬓垂下几条长长的流苏;最得我心的是前面那翡翠的眉心坠,搭配她皓月般光洁的额头,显得美若天仙、超凡脱俗。 “好漂亮啊,”云禄对着自己带的小镜子看了看,然后有点慌张地找补道,“啊,我是说这个眉心坠,你选得真好,我都选不出来这么适合自己的。” 因为我的目光一直在你身上……我藏起心里的想法,微笑着点点头。 “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云禄轻柔地说,“但是你好像很了解我……我们以前很熟悉吧?” “嗯……”我思忖了一下,颔首道,“算是吧。” 她凝视着我,双瞳剪水,泛着那种让人说不上是什么的秋波,使人不禁有种心荡神驰的感觉。 “那我也应该送你一件礼物。”她说。 “我?不用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重要的是心意,不是吗?朋友之间难道不该礼尚往来吗?” “啊,我,我也要送你一件礼物——”小玉这时也说,“那是我的心意,你等会儿一定要收下哦!” 我不忍拂了她们的好意,便同意了。 小玉送给我的是一枚银色宽戒,这个不是买的,是后来她从她的皮箱里拿出来的。戒指整体显得厚重而大气,正面有一个方形平面,上面雕刻着繁复、细致的花纹。 云禄送给我的是一个香囊,也是第二天才交给我的,她说这是保平安的,不要打开,打开就不灵了,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里面装着什么…… 当时我也没有多想,总之买好了礼物之后,我们顺着人潮来到了一棵大树下,这里挤挤挨挨地围着许多人。这棵参天大树看上去非常古老,树干大概要十几个人才能合抱,它枝繁叶茂,顶上的枝干向着四面八方肆意生长,形成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华盖,站在下面,天空几乎完全看不见了。 但树下一点也不黑,反而灯火通明,光芒璀璨,因为在它那繁茂的树干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每个灯笼下面有一个字条,字条上写着不一而同的谜语,人们正聚集在这里猜字谜。 “哦,猜灯谜呀,”小玉的心情好像又转晴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这个活动很久以前就有了,一直流传了下来啊。你们知道吗,我可是猜灯谜的高手哦!” 我和云禄都没有反应,因为我们那边这样的习俗比较淡。 “喂,我说真的啦——”见我们反应冷淡,小玉有点手足无措地委屈地叫道,“我真的很擅长这个,来吧,比一下我们谁对得多——” “嗯……” 我发出兴味索然的呻吟。云禄则一脸茫然。 “来嘛——跟我比一下嘛——不要无视我啊——”小玉竟然泪眼汪汪,死皮赖脸地纠缠着。 “好吧,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包容而略带无奈地看着她,意思是都听她的。 她破涕为笑,抽了抽鼻子,然后一把抱住我的胳膊,领着我走到了一个船形的灯笼前。我们跟周围的人一起抬头注视着灯笼下悬挂的那张长长的字条,字条下面有垂穗,让它不至于乱晃,穗上绑着写有谜底的木牌。只见字条上面写着: 秦朝的稻谷被洪水冲走了。打一字。 云禄很快露出了会意的表情,我有点惊讶地扭头看着她说:“你知道了吗?” “嗯。”她微微点头。 “是什么?”我有点好奇地问,自己厘不清思路。 “等一下!”小玉急忙挥手制止,“让我想一下——稻谷被洪水冲走……打一字……”她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洪水冲走……稻谷……哦,是‘饿’吧!”她突然叫道。 “饿?”我也微微蹙起了眉毛,虽然我不太懂,但怎么说也不应该是这样俗气的答案吧,“‘饿’……感觉有点怪……稻谷没了还有别的粮食啊……”我谨慎地发表意见,“再说为什么是‘秦朝’的?” “唔……”小玉抱着双臂,苦思冥想起来,“不对吗……为什么是秦朝……秦朝……打一字……哦,知道了!”她突然以拳击掌,大声说道,“是‘罚’!” “罚?”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朝暴虐,上天惩罚他们,把他们的粮食冲走了,所以是‘罚’!” “是吗……”我盯着字条,感觉还是不太对,“你想的是什么?”我又扭头问云禄。 “是‘泰’吧。”她温和地说。 “泰?”我和小玉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禾’被‘水’冲走,不就是‘泰’吗?” “哦……”我恍然大悟地点着头,“是啊……” 我穿过人群,来到灯笼下面,有几个人正在那里对答案,只见他们翻开垂挂的木牌,上面写着黑色的“泰”字。 “是‘泰’。”我回到两个女孩身边,说道。 云禄自我肯定般地点点头,小玉一脸不甘地咬着指甲,一边不停地发出“姆姆姆”的呻吟。 “呜……再,再来一次——”她红着脸大声吵闹,“刚才那个……我,我也快想到了——再,再比一次啦——这次我肯定可以——” “好好……”我迁就地说着,又被她拖拽着绕过人群往前走。扭头一看,云禄默默跟着我们,眼睛盯着我被小玉抱在怀里的手臂,表情有点失落。 我一下子心生疼惜,对她伸出了另一只手,露出一丝爱怜的微笑。 她有点吃惊,看了看我,然后低着头把自己的纤纤玉手放在了我的掌心,我用力握住,拉着她来到了另一个花卉形状的灯笼前。 我们驻足观看字条,谜面只有四个字: 老爹真棒!打一神明 “神明!”小玉露出兴奋的笑,“嘿嘿嘿,这可是我的领域,哪个老家伙上字条了,我看看……‘老爹真棒’?”她慢慢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啧,‘老爹真棒’,这谁啊……” 云禄露出“哦”的表情,但没有发出声音。 “你又想到了?”我扬起眉毛问。 “嗯。”她轻轻颔首,盯着字条。 “嗯嗯,老爹……老爹……”小玉眼珠滴溜溜转动,显然在绞尽脑汁,“神仙里面基本没有这样的称呼……真的是猜神仙吗……” “它写了‘打一神明’啊。”我提醒道。 “我知道……”小玉有点不耐烦地咂咂嘴,“呃……是黄帝吗?黄帝是我们的祖先,算父亲吧?”她没有把握地看着我。 “黄帝呀……”我若有所思地撇了撇嘴,“有可能……不过为什么要说‘真棒’呢?” “是说黄帝功劳很大吧?”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总感觉思路好像不太对。云禄不知不觉间向我靠近过来,两只手勾着我的右手,酥胸略微碰到了我的胳膊。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盈盈带笑地盯着我,仿佛在等着评审我的答案。 “你认识什么神仙有‘父亲’的外号吗?”我又扭头看着小玉问。 “没有啊,”小玉耸了耸肩,“我说了仙界不兴这种称呼,血缘关系很淡漠……出题的人是不是不懂啊……” “有没有可能不是真的父亲,而是一种代号,或象征?”我提议道。 “象征?”小玉皱眉看向天空,一边自言自语,“象征……唔唔唔……象征什么呢……哦,我知道啦!”她沉吟了半分钟,突然大喊一声,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是老子!兜率宫的老家伙!” “老子?”我困惑地说,“那不是道教鼻祖吗?” “对,”小玉洋洋自得地说,“后来他得道升天了,自封为太上老君。世人都称他为老子,不就是‘老爹’吗?而且他那里有最好的炼丹炉,不是很棒吗?” “是这样吗……”我不太肯定地嘟哝道,然后看向云禄,问道,“你觉得呢,你刚才是不是早就想出答案了?” “嗯,”云禄轻巧地略一颔首,“我觉得是‘夸父’。” “夸父?”小玉和我异口同声地叫道,顿时我觉得这才是正解。 “有道理啊,”我有点佩服地感叹道,“‘夸父’,还真是夸了父亲。” “夸,夸父?”小玉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这也太古老了吧?有关他的事迹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啊,实际谁也没见过他——几千年前就是如此了,这也能算神明吗——” 我走过去翻开木牌,上面写的确实是“夸父”。我把谜底告诉了她们,小玉十分不服气。 “不公平,不公平啦——仙界根本没有这个人——呜呜——”她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般跺脚。 “没有吗,”我问道,“不……以前有过吗?” “以前好像是有的,”她嘟着嘴说,“似乎是创造了三界的人,但那都是非常遥远的传说了——他留下的开天斧反而比他本人还有名……” “凡人把这就叫做神明吧。”我谨慎地建议道,“你要用凡人的思维来思考呀,小玉。” “噗吸……噗吸……”小玉的眼眶又湿润了,整个人委屈巴巴的,“我还说自己擅长猜谜……结果一道题都没答出来……太丢脸了……呜哇……” “好了,好了,”我轻拍她的后背,“我也一道题没答出来,没事……” “你,你不会笑话我吧……”她抽噎着,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跟云禄比我好像个笨蛋呐……呜呜……” “怎么会,我不觉得好笑——” “这个,其实我以前做过,”云禄从我旁边看着小玉,温柔地开口说道,“所以提前知道谜底。” “是吗?”我和小玉都疑惑地看着她。 “是啊,有些谜语还是挺难的,想不出来也正常。”她微笑着说。 我觉得这纯粹是她编的安慰话,但真假不重要,反正小玉听了好像就没那么伤心了,渐渐止住了泪水,但眼影全花了,跟熊猫似的,她毫不介意地用袖子乱抹。 暮色四合,夜晚完全降临,飞蛾登场了,围着灯火扑棱着。人们的热情丝毫没有减退,什么地方传来了许多人的合唱,路上已经出现了喝醉的人,大声说笑。 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夹着我,说实话有点难以行走,所幸经过大树没走多远,便来到了筵席所在的地方。这是一块开阔的露天地,整齐摆着两张长桌,长桌那头燃着旺盛的篝火,噼里啪啦,桌上点满精致的琉璃烛盏,映得青花瓷餐具熠熠生辉,下人们接二连三地端上丰盛的菜肴,酒坛子已经打开。阵阵香气老远就闻到了,勾得人食指大动。 小玉好像这才想起自己仪容的问题,连忙转身低头在小包里翻找着,云禄似乎在帮她……人快到齐了,我朝招呼我的大哥走去。刘备、赵云,那些军官要员,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都围坐在桌边,谈笑风生。 我躬身作揖,他们起身回礼。随后我被安排坐在大哥和赵云中间,紧挨着大哥,跟赵云空了两个位子。赵云的另一侧隔几个座位就是桌首的刘备,我们寒暄了一番,接着小玉和云禄来了。 我有点佩服她们不到一分钟就重新把自己收拾得那么好,根本看不出哭泣的痕迹。小玉挨着我坐,对外称是我的朋友,云禄在赵云身边款款落座,端庄礼貌地回应着旁边几个人的攀谈。 又过了几分钟,最后几个空位也被填满了,刘备站了起来,发表了一番祝词,对诸位将士表达了感谢,然后端起了酒杯。所有人纷纷起立,大家都端着酒杯,互相致敬,然后干了下去。 “来,不用客气,”众人落座后,刘备用浑朴而传得很远的声音说,“诸君敬请畅饮,今日一醉方休,干——” “来吧,兄弟,”大哥端起一大碗酒,对我说,“明日就要告别了,今天你必须跟我喝个痛快!” “好,干。”我跟他碰了碰碗,一起仰头,随后互相展示空碗。 “嗯姆……火候还不错,就是调料功夫差了点,”小玉一边拈了一块鲈鱼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这个季节其实皖鱼更好,唔姆唔姆……” “云禄小姐,我敬你一杯——”赵云双手捧杯,对着云禄说。 后者放下筷子,端起了一个小瓷杯,“不敢当,赵将军,敬您——”她低回婉转地用自己的杯口轻碰对方的杯肚,“祝您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也祝小姐吉祥如意,心想事成——”说罢,赵云一仰头,喉结上下一动,一口闷了。 云禄用宽袖半掩着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杯中还剩一半,但她已经有点发呛,捂着嘴说: “抱歉……我不太会喝酒,以前就很少喝……” “啊,不要紧,不要紧,”赵云特别关切地说,“小姐不必勉强……” “子龙,你愣着干嘛,赶快给她拍拍背呀!”大哥手肘撑在桌上,侧身大声说道。 “噢,哦……”赵云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轻拍云禄的后背。 “没,没事了,谢谢……”云禄略显羞涩地摇了摇头,看上去颇为矜持。 “很辣吗,我尝尝……噗——”小玉的嘴巴刚碰到酒杯,立刻就喷了出来,对面的人呆若木鸡,“咳咳咳——辣死我了——你们是直接拿酒精喝吗?” “哈哈哈,”刘备发出宽厚的笑声,“女士喝不惯呐,没关系,这里有低度的清酒,来吧——” “哦,谢了,阿伯——”小玉伸手接过刘备递来的酒壶。 “阿,阿伯……”刘备愣了一下,然后露出苦笑,“哎呀,我也快到做爷爷的年纪了,以后要跟黄公学习,老当益壮呀——” “嗬,”一旁的黄忠中气十足地说,“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多点锻炼,活到九十不是梦啊!” “千年老鳖呀……”小玉伸手拿起一块蒸甲鱼,自言自语地打量着。 云禄没由来地扑哧一笑,结果又把自己呛到了。 “没事吧,云禄小姐?”赵云马上关心地问,想拍拍她又不敢拍的样子 “给她夹点菜呀!”大哥在那指手画脚,“光喝酒不吃点菜,容易晕!” “噢,好……”赵云像个念私塾的学生般乖乖听话,举着筷子好像不知道要伸向哪个菜肴,“呃,云禄小姐,你喜欢吃什么?” 云禄捂着嘴连连摇头,双颊绯红。她咳嗽的样子也是斯斯文文的,透着一股惹人怜爱的气质。 赵云注视着她,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低声说: “呵呵,小姐好可爱呀。” “将军过誉了……”云禄终于理顺了呼吸,有点羞涩地微微低头行礼。 “你这样可不行啊,”大哥向那边探出身子,大声说,“打仗的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来,我们大家碰一个——” “哥……不,马超将军,”我有些警惕地从眼角看着他,担心他又要强迫别人,“你……不要图谋不轨啊。” “哪里,哎,好啦——来,敬你们几个——” 他把酒碗伸了过来,赵云、云禄和小玉都跟他举杯相碰,我也不太情愿地又陪他喝了一碗。 众人开始互相走动,互相敬酒,气氛愈加热烈奔放。来敬云禄和我的人不少,就连刘备也亲自过来祝酒。 “二位勇士,招待不周,还望包涵哪——”刘备喝得老脸通红,端着酒杯站在我们身边,说道。 “哪里,”云禄脸上也红红的,但端着清酒,仪态仍不失娴雅,“感谢汉王的盛情款待——”我在一旁点头。 “呵呵,此次汉中大捷,多亏二位相助,二位的到来,实乃上天助我刘备!我今日能取得汉中,二位居功至伟,备无以为报——来,我敬二位一杯——” 大家举杯相庆,一饮而尽。 关于云禄失忆前发生的事,我只是笼统地跟她解释了一遍,说我们一度率领军队抢占了马鸣阁道,隔断了魏军的生命线,她被山顶掉下来的石头砸中了脑袋……至于在山顶上演的那一出生离死别,我没有告诉她。 “来,再满上……”不知何时刘备的眼眶湿润了,我不禁有些惊讶,“呜,二位此去一别,天各一方,恐再无相见……备年过半百,方小有所成,在这巴蜀站稳脚跟,却无一日不思肃清宇内,匡扶汉室……这全仰赖诸位鼎力相助……备宁可自己粗衣粝食,也欲总揽天下英豪,共聚大义,二位皆当世豪杰,要远赴曹营,备如何舍得……恨不能与你们同去,啊……”他好像一时间情绪不能自已,用一只粗糙的老手捂住了脸,发出了哀恸的抽噎。 “诶诶,帮我夹一下那个——” 小玉像对周围发生的事毫无察觉般,拉扯我的衣服,指着桌子那头的一盘菜说道。 我没有理小玉,和云禄面面相觑。 “大人……”刘备身后的随从试图出言安慰,刘备抚着自己的额头,噙着眼泪摇了摇头。 “照顾一下人家啦,”小玉继续拉扯我的衣摆,说道,“太远了,以前人家可不用这样子去夹菜——” “稍等一下……”我轻声说,一边还在思索怎么回应刘备刚才的话。 “坏蛋,哼……我自己夹了……哎呀——” 她站起来的时候头撞到了我的手臂,抱着头叫了一声。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但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撞到我拿酒杯的手,害我杯里的酒泼到了刘备脸上和衣服上。 周围的人都呆住了,现场的气氛仿佛凝固了。 刘备慢慢抬起一只手,在脸上重重抹了一把,表情木然地瞪着小玉。 “嗯?”小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看着刘备,神色不解,“怎么了,阿伯,哭得梨花带雨的?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大宝贝呢……来……”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条丝绢,看了看,想了想,然后耸了耸肩,又塞了回去,接着把桌上每人用来熨茶的抹布拿了起来,用它擦了擦刘备的脸。 她竟然连一块好一点的布都舍不得给刘备用,反而塞进自己口袋。 “笑一笑,十年少啊,笑一个吧好朋友——”她像捏橡皮泥似地摆弄着刘备的脸,把它捏出一个笑脸,满意地拍了拍,然后兀自回到座位上,埋头吃起了饭,“唔姆……唯美食不可负也……” 刘备脸上那古怪的表情变得愈发僵硬,似乎丧失了语言能力,周围的人无不瞠目结舌,有的人嘴巴张大到仿佛能吞下一头牛。 “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酒泼到大王脸上!”云禄率先打破了沉默,竟然对我露出了优雅从容的微笑。 我有点诧异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王在上,适才多有得罪,失礼了。我等理应受罚,然我等明日便要启程,能否请您网开一面,留到下次再罚呢?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主动回来请罪,到时候希望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云禄举起酒杯,彬彬有礼地说话。她的动作柔美,姿态驯顺,语气温婉,声音悦耳动听,我敢说四大金刚来了也要变得心平气和。 刘备的表情缓了过来,重新恢复了镇定,随后露出了宽厚的笑容:“噢……好,那我们就说定了,可不能反悔哦,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家再次举杯相碰,一时间主宾尽欢,气氛重又变得活络、热闹起来。刘备交给我们一封信,希望我们能早日前往荆州,帮助他的二弟关羽,那边将有大动作,这封信可作引荐。 宴会继续进行,空盘子先后收了下去,许多人靠在椅背上,一副酒酣饭饱的松弛模样……随着用餐接近尾声,人们陆续离开餐桌,来到篝火旁,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跃动的火苗在人们的瞳孔里跳动…… 我陪着小玉,几乎是最后离席的,因为她吃得慢,每道菜都要尝尝……大哥早前邀请云禄和赵云一起去散散步,现在他们回来了,大哥背对着篝火,好像在烤自己的后背,云禄和赵云坐在离篝火稍远的地方,地上铺着一张凉席,旁边好像放着什么东西。小玉吃完了,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然后跟我一起朝云禄和赵云走去。 走到他们斜后方时,我拉住小玉,不让她继续靠近,只见赵云从自己身旁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取出了一顶头冠,似乎正想交给云禄,我听见他说: “……收下吧,小姐,只是一点微薄之礼,聊表敬意。” 云禄摇了摇头,礼貌地说: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能……我哥哥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话?其实我压根没有打算结婚……如果是定礼的话,还请你收回去吧……” 我和小玉站在几米外,小玉饶有兴致从斜后方注视着他们,我保持着静默。火光在他们身后拖出两道长长的、晃动的影子,他们的身体一半隐没于黑暗,一半被照亮。 “令兄确实提过,”赵云字斟句酌地说,“呃,我并没有强迫小姐的意思,我一开始就说了全凭小姐的意愿……这顶紫金冠本来的确是打算用作定礼,不过现在我把它赠予小姐,完全出于我对小姐的仰慕,仅此而已。” “谢谢你,”云禄上身竖直,双腿盘曲在一起,屁股挨着自己的脚跟,仪态端庄婉约,但神色好像有些疲倦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把它留在你订婚的时候用吧,我……我不能收……” 赵云看着云禄,似乎有点失落,他目光垂下来,落在手中的头冠上,头冠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说: “这顶紫金冠是给小姐量身定制的,在我心里,也只有小姐配得上……我从没有想过把它交给别人……如果小姐不要的话,我也不打算送给其他人,就把它忘了吧……” “为什么……”云禄微微侧着头看着他,轻声说,“何必这样对我……我明天就走了,以后也不一定会回来……我们只是普通的关系啊……” 赵云沉默了片刻,随后看着她的眼睛说: “小姐觉得赵云如何?” “你是一个勇敢的战士,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云禄移开了视线,低声说,“你很优秀……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只是……我心里可能有别人了……” 赵云淡然地点点头,随后真诚地说: “我知道小姐已经属意他人,可是对我来说……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比,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就是这样了……” 云禄露出了一丝讶异的表情。赵云接着说: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追随你的脚步,不为与你并肩同行,只为在你身后默默保护你,这样就行……可是我不能离开,这里有我宣誓效忠的主公,我不能抛弃信义……我能怎么办?至少让别的事物代替我陪伴你,保护你……这样我也能聊解相思之苦……我的一片赤诚之心,小姐,请你收下吧。” 他把头冠捧了起来,后者注视着它,神色有些为难。大哥的目光从远处投了过来。 “呵呵,”小玉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轻声说,“这两个人倒是郎才女貌,相当般配呀,是不是?”她看了我一眼。 “是啊。”我略微颔首。 “你妹妹要是真跟人跑了,你是什么感觉,嗯?”她笑吟吟地问。 “如果是赵云的话,可以接受。”我简单地说。 “你真无情啊。”小玉笑得戏谑而残忍,透着一股妖气,“云禄妹妹看上你真是造孽啊,这真是孽缘啊,孽缘……我都有点不忍心再跟你做了。要我说你最适合出家当和尚,别来祸害良家妇女。” 我心如止水,没有理会她的讥讽。 见云禄没有回应,赵云似乎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他说: “那……就当暂时寄存在小姐那里,来日再还给我好吗?小姐不是答应主公终有一日要回来将功补过的吗?” “嗯……”即使从侧面也能看出,云禄脸上闪过一丝动摇的神色,她略微咬着嘴唇,思索着。少顷,她轻声细语地说,“那好吧……” 赵云克制着自己的喜悦,热切地说:“啊,那戴上试试吧,我来帮你——” 云禄没有说话,态度是默许了。赵云半跪起身,单膝着地,举起了头冠。云禄双手轻柔地解开了头上的丝带,甩开了美丽柔顺的长发,然后在头顶拢起一个发髻。赵云把头冠安了上去,拿一根簪子插住。 虽然他们没有待在篝火旁边,但那顶束发紫金冠依然反射着星辰般的光芒,甚至有点晃眼。头冠上有两条长长的翎羽——或者叫凤翅——在微微摇晃着,显得精神抖擞,威风凛凛。赵云十分满意地注视着云禄,眼神饱含赞许与倾慕。 “合适吗?”他问。 “嗯,刚刚好。”云禄说着,微微转了转脑袋,眼睛向上看去,翎羽大幅度地晃动起来。 “那就好,”赵云欣慰地说,然后弯腰从那个包装盒旁边拾起了一杆长枪,把它立了起来,“小姐,这柄枪也给你,路上防身用,我知道你也是使枪的,对吧?” “这是……?”云禄有些惊讶地看着它。 “这是我师傅传给我的,名叫银月枪。”赵云也看着手中长枪,目光好像在看一位老战友,“我师傅又是从他的师傅那里拿到的,代代相传,一直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 他的目光停留在枪尖上,饱含感情地说: “据说这是上古时期的一位神人,用北极玄铁锻造而成,又取西方神树的树枝制成枪杆,具有防腐蚀、防烧、防冻,柔韧而绝不折断的功能。这杆枪陪了我几十年,确实从未折损过,甚至连一点划痕都没有,你看——” 他缓缓转动着枪身,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上面。枪身发出淡淡的荧光,就像我在温泉镇看到的那样。 “真的……”云禄有点惊异地喃喃说,“这,怎么能给我,你还要用啊……” “我还有别的兵器,也很好用。但是小姐恐怕没有称手的武器。小姐的枪法是马家流派的,正好适合我这杆枪。”赵云说,“那些军中配发的兵器都是粗制滥造的,既不顺手也不结实,小姐要深入敌军腹地,没有如意的兵器怎么能保护自己?” “可是,这是你师傅给你的——” “师傅教过我,只要心中有枪,草木皆可为用,不必拘泥于枪形……再说,跟我比起来,小姐要面对的危险肯定更多,我现在还在养伤呢,上不了战场……你就收下吧,来日再还给我——” 云禄慢慢把目光从枪身移到了赵云脸上,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感觉她在深深凝视着赵云。 “我不能给你做什么保证,”良久后,云禄用非常非常轻的声音开口说道,我几乎听不清,“什么也不能,真的……甚至也许没办法报答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赵云坚定地、不带一丝犹豫地点了点头。 “即使这样你还要……” “是的。” “哎……”妹妹别过脸,垂下眼帘,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云禄恭敬地拜领了……” 那晚剩下的时间没有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大哥看到云禄收下了礼物,似乎比较满意地走了。赵云好像完成了某个使命,跟云禄和我们道别后,也走了。人们渐渐散去,篝火旁的影子逐渐变得稀稀寥寥,变得冷清。 月华如水,云禄换了个姿势,抱着双膝,静静地坐在那里,仰望着夜空中那一轮玉蟾,长长的凤翅在微风中摇摆。她坐了很久很久,周围的人都快走完了,直到我提醒她明天还要早起,她才跟小玉和我回营。 次日,我们把喂饱的马儿们牵了过来,安上了辔头,套在三辆车前面。一辆车打头,一辆车用作女孩们的卧房,还有一辆专放行李。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搬上了车。有冬装毛衣、棉裤、棉袄、长靴、丝绸围巾、羊毛手套,棉毡帽;有夏装长裙、短裙、短褂、披肩、开襟衫、绣花鞋、布袍、丝带;有绣着花纹的被褥和厚毛毯。衣服上面妥善地堆迭着光滑的木筷、木勺、彩釉碗、陶壶、铁锅、铁桶,还有几个白瓷小酒杯。 跟器皿稍微隔开一点,堆成垛儿的是赏赐的大批黄金、白银、铜贯、上等蜀锦,一大沓柔软的纸,砚台,瓶装墨汁,几支兼毫毛笔,一份效力最高的通关文牒和给关羽的刘备亲笔信。凭着这些,在蜀国境内可以畅通无阻,偶尔满足小玉有些奢侈的要求也不成问题。 靠着车厢侧面摆放着一把柴刀、菜刀、打磨工具、燧石、火折子、蜡烛、香油,各种跌打损伤的药膏,绷带,驱蚊虫的熏香,汉中与荆襄的地图,一大卷胶布,可以导引方向的磁针,针线盒,伞,以及应付各种突发事件、意外事故的备用物品,能想到的我都精简地放进去了。 在车厢最里面,小心收藏着小玉的夜明珠、皮箱,云禄的翠云铠、紫金冠、眉心坠,我的香囊、戒指和所有的首饰、贵重品。而在靠近车门的地方,则堆放着风干的肉脯、腊肠、馒头、面粉、蔬果干儿,还有两大桶干净水和几瓶作为奢侈品的葡萄酒…… 在营外,刘备带领着一帮幕僚送别我们,除了大哥、赵云,征西将军黄忠,征虏将军张飞,护军将军法正,还有御史大夫、中丞、主簿,县尉,各曹长……临行嘱咐,情意切切。小玉并不在乎这种离别,云禄似乎在压抑着自己,我则没什么情感……因而告别的过程简洁而又迅速,我谦敬地对他们深深地行礼,然后登上马车,挥动缰绳,驾车驶向了城门。倒是送行的人眷恋不舍,“保重”、“后会有期”的声音一直从后方传来。 进入高大的城门,在幽暗深邃的门洞里穿行,有种从今生奔向来世的错觉,出口仿佛永无止尽……然而最终马车还是驶了出去,一头扎进深秋最后的晴空下,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 两个女孩在我身后,不知在做什么,一路无人说话,只有车轮骨碌碌地转动,我没有回头看。 山谷早已清空,我们驶在静谧的羊肠小道上。油松、龙柏站得笔直,梧桐和银杏落叶飘飘,夹桃竹的绿枝点缀在岩石中,山崖上攀附着茂密的紫藤和爬山虎,山脚下淡粉的丁香和有些枯萎的芍药微微摇曳,车轮碾过青黄相接的天鹅绒草和三色堇掉落的花瓣……我们与阳平关渐行渐远。 别了,汉中。别了,那里的一切。 回想着曾经发生在这条山道上的战斗,感慨油然而生。自己从一个生活在父兄庇佑下的青涩少年,成长为如今必须独当一面的男子汉、管理者,经历了亲人的离别,自我的重生,耗费了青春中最宝贵的年华……起兵伐魏之时,断然想不到会有这般遭遇……前方还有什么等着我们? 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只有未知。 前路漫漫,但无论如何要做的事不会变。保护最爱的亲人,履行命定的使命。这是早已决定好的。 命运,是否像那骨碌碌的车轮,开始悄然转动? 一圈又一圈,永不停歇,向着它的归宿前进。 第二部第一章前往武威 前往武威 贵安,小女子名叫马云禄,字娥梅,凉州武威人。小半年前,我以外援的身份协助参与了蜀的汉中之战,这场战争最终以蜀军围歼魏军、大获全胜而告终。其中负责包围、截断魏军退路的,就是我所在的部队。据说我在执行任务中被落石砸中,身受重创,失去了记忆。 我遗忘了父母的容貌,遗忘了手足的情谊,遗忘了成长的经历,遗忘了故土的乡音……可以说我的人生变成了一片空白,不能好好地介绍自己的身世,真是非常抱歉。 一个人没有过去,就像一艘船没有锚点,将会在生命的绝海中随波逐流。所幸我的人生还有两个锚点,他们是我最好的两个朋友,是我的老乡、儿时的玩伴,也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 他们告诉我,我们的家乡遭到魏国铁蹄的无情践踏,在战火中毁于一旦,除了长兄马超孤身逃脱至蜀国以外,我的父母兄弟几乎全部遇害。为了躲避战乱,朋友们带着我从西凉一路辗转来到了汉中,投靠了蜀军。 当我刚刚苏醒,卧床养伤的时候,得知这样的噩耗,本应终日以泪洗面……然而没有。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沉浸在悲伤中,可是感情说不。仔细想想,我失去了过往的全部情感连接,想要哀悼也是欲哭无泪。 况且我的两个好友不仅对我关怀备至,缓解了我的伤痛,而且他们自身独特的魅力也总是勾起我的好奇心,引得我经常怀着浓厚的兴趣观察他们,跟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新鲜感与对常识的突破。 我第一个好朋友,此时正躺在车厢里睡觉,你们能想象吗,她竟然是一个狐仙。感谢上天没有剥夺我的智力,让我能够理智对待这世间的奇妙之处。我依稀记得有人跟我讲过,妖狐是女娲创造出来、擅长“归化元魂”的一类生物,它们跟其它所有神奇生物一样,隐藏在人类看不见的角落,构建出独属于它们自己的社会,像树干上的寄生孢子一样附着在人类社会上。 为什么这样的生物会是我的老乡呢?对此,这位苏氏之女,名叫小玉的女孩是这样解释的: “这是我们凉州的时尚哟,女子越狂野越受欢迎……” 然而,当她被我的另一个朋友瞪了一眼后,又改变了说辞。 “我本是良家女子,被个臭道士施了妖术,变成了这副模样,妾身心里的苦楚谁能懂啊,哎呀,如果死能还我清白,我恨不得以头戗地,以死明志,呜呜呜……” 可我觉得她并不悲伤,她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奇特的人,当你觉得她玩世不恭的时候,她有点认真;当你觉得她认真的时候,她又玩世不恭……很难说清楚她心里想什么,她对于自己的身世、来历、家庭背景、人际关系等等,都语焉不详地带过,我所知道的只有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出于礼貌我没有追问,把她现在展现出的模样当成理所当然的事物接纳进来。 她是我见过的最妩媚多情、风姿绰约的女子……啊,这么说是不是太夸张了,毕竟我只有半年的记忆,那我仅就这半年的见闻做个评价吧。 说真的,汉中这里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么有气质又这么美丽的女子了。她个子虽然不高,但是长得骨肉匀亭,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浓纤得中,修短合度。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代名词。我个人对美有一点点浅薄的见解,不是大的就是美,不是高的,也不是华丽的……而是和谐的,所谓的美,就是部分与部份及部份与整体之间的协调一致。 她的腰身和四肢如果分开来看,或许显得平平无奇,甚至有点瘦弱,但是组合在一起就表现出一种玲珑剔透的曲线美,像一颗成熟的樱桃,小而美,整个人透着一股娇媚可怜的气息。她的尖耳和大尾如果放在动物身上,那也不过是自然的寻常惯例,可是放在她身上,就有一种交相辉映的美:狂野对柔弱,松弛对精致,蓬大对小巧…… 尤其是她那一头过腰的长发,特别令我羡慕,银亮银亮的,像银河一样美丽,又浓又密,一点也不分叉,把她的身体衬得更加娇小可爱。 这个瓷娃娃翻了个身,似乎被马车的颠簸扰得有点不耐烦了。蓬松的尾巴在空中晃了一下,然后像被子一样柔软地搭在主人的身体上。 “驾——” 我的另一个朋友在车厢的舆驾上抽了一下鞭子,喊了一声。 我把目光从小玉转向他,凝视着他的背影……啊,我不需要看,脑海里就能清晰地浮现出他的眉眼,他的身姿……他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身后,额发中分,眉宇英气逼人,面庞清癯。他身材高大挺阔,驾车时穿胡戎显得矫健干练,闲暇时穿深衣显得沉稳毅重。当他在深衣外面佩上我送的香囊,骨节分明的手指戴上小玉送的宽戒时——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一般是到了一处景色优美的地方而我们正好停下来扎营期间——他浑身便会散发出特别迷人的儒雅气息。 俗话说人靠衣装,这不假,但是人本身的气质才是决定性因素。我这个朋友平时的样子不像凉州人,倒像土生土长的中原世家大族出身的精英贵族。他既有士大夫追求的谦谦君子之风,又有门阀贵公子那种天生的泰然自若,还有一种城府老道的高深莫测。 在我这半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里面,他的岿然不动、静虑深密达到了超凡脱俗的地步。有时候我害怕看他那双铁灰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像一个无底洞,它不发出什么东西,却能把外界传来的事物尽数吸纳,用深不见底的黑暗把它们全部吞没,一点残渣也不留下。跟他对视,有一种越坠越深的恐怖感,那里面除了虚无,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的眼神能够如此冰冷,如此决绝,近似虚无?一开始我以为那是礼貌的掩饰,过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似乎是他的本性,他的本性就是冷淡,他几乎没有情感的波动……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如果事情只是这么简单,那么我会轻松、愉快很多。事实是,有的时候他会展现出可怕的一面,我必须时刻注意保护好自己。 听我这么说,阁下是不是以为他会打骂我、伤害我?呵呵,恰好相反,我保护好自己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因为一旦我遭到伤害,或是有这种潜在的风险,那么我的这位朋友就要变天了:威势会取代儒雅,冷酷会取代谦和,残忍会取代沉稳……他会瞬间从一个君子变成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魔头,宛如平静的大海突然电闪雷鸣,惊涛骇浪……注意了,他不会跟你发怒,他甚至不会跟你争吵,不熟悉他的人不能预见那种危险,只有我能侦测到他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信号,标志着他将要采取雷霆手段…… 我们这一路遇到了不少危险,我受过几次伤,当他觉得对方是故意的、带着恶意的、不可原谅的时候,那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他的处理方式过于心狠手辣以致于我不能在这里讲出来。 哦,对了,我还没介绍我们的行程安排呢,让我来说明一下。汉中之战结束时已是深秋,我们参加完迟到的中秋庆典才踏上旅程,那时秋季的节气只剩下霜降。我们按照既定的路线,沿陈仓道北上陇右,假扮成商人进入了魏国领域。 由于汉中之战魏国大败,陇右震动,凉州全境爆发了起义,反抗魏国统治。我们原本打算靠着贿赂通过关隘,没想到陈仓的入口根本无人把守,当地的官兵都忙着镇压起义去了。我们进入凉州境内,所见到的是一片生灵涂炭,满目疮痍,社会秩序已经崩塌,盗匪横行。我说有几次受伤,就是遭到了匪徒的袭击。幸好我的这个朋友很熟悉凉州的地形,走的都是隐蔽又安全的小路,最大程度地避开了战乱和动荡。 我们要前往武威,看望这位朋友的母亲,当我们逃离凉州时,他的母亲留在了那里,如今音讯全无。我的父母据说都已经去世了,我衷心祝愿他的亲人平安。他很少表露情绪,而在母亲这件事上他流露出的急躁和关切可以说相当明显了,他说他所有的亲人只剩下母亲了,我知道他一定很担心,换做是我也会这样。 我们走了很多天,离目的地不远了,不料这个当口又遇到了一伙马匪,这就是我们的车不停颠簸的原因:我们正在高速前进,试图甩开后面那些穷追不舍的马匪。 “驾!”我那朋友又抽了一鞭子,“嗖”的一声,几颗石子从门前闪过,差点打中他。那些马匪一边发出怪里怪气的呼哨声,一边朝我们投石,这种石头不大,但被打中肯定会流血的。我提着银月枪半跪了起来,打算出门帮他。 这杆枪来头可不小,是蜀将赵子龙师门祖传的宝器,据说取用了西方神树的树枝制成,具有耐热耐冷耐腐蚀而绝不折断的特性,枪身上也确实光洁锃亮,没有一丝划痕。 临别时他把这杆枪和一顶翎羽紫金冠赠予我,以示爱意。当时我很感动,因为我明确告诉他我心里有别人了,他却不求回报,只是为我好而无怨无悔地捧上一颗真心。 衷心祝愿他找到一位值得地老天荒的伉俪,而我又是否有这样的幸运呢?……我一边摒除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一边叫道: “松铭兄,小心——” “别过来,娥梅,”朋友沉着冷静地说,“请你回去坐好!” 我有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了银月枪,重新坐了下来,接着略微推开格子窗,掀开布帘朝外窥探了一眼。左边有五六个马匪,右边听声音也有好几个。 我并不担心自己和小玉的安危,只要跟那个朋友在一起,我就是最安全的,他坚强的意志和过人的智慧让我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况且我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在汉中之战时驰骋疆场,立下汗马功劳,汉中王数次欲拜我为大将呢,这几个小毛贼“唰唰”两下就解决了。 我只是不喜欢争斗,不喜欢流血冲突,自己不喜欢,也不愿让朋友手上染血,更不愿看到他冷酷无情的样子,这些马匪万一真的把我伤到了,那这个世界上必然又多出几具死状凄惨的尸首。这完全没有必要。 啊,有一个例外,假如这些歹徒损坏了我们的马车,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刮擦——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那我就要毫不留情地毁灭他们了。 马车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移动的小天地,在这茫茫乱世中,没有什么比一个遮风挡雨的小家更重要的了。这马车原本是普通的样式,已经让我们改造成独具特色而又温馨舒适的小宫殿了。 我那朋友给马车全体进行了加固补强,从车辕、车轭、车轸、车厢到车轮、车轴、车毂,再到马匹的所有用具,都涂上漆、换上结实耐用的材料并包上铁皮……我以为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人,没想到他能撸起袖子、叼着铁钉干粗活儿,说句悄悄话,他干活儿时那份专注仔细的样子,手臂上的肌肉像莽蛇一样在皮肤下起伏蠕动,好棒啊,嘻嘻…… 小玉和我负责装饰内部,我们给车窗糊上了纸,里面加装了素白窗帘,车门缝上了两块棉布帘,旁边有金丝绑带,不用的时候可以把它们收起来,像闺房的帷幕一样,采用棉质材料主要是为了冬季保暖,这样可以把风挡在外面。车厢内壁贴上了淡蓝的墙纸和一些花草、星星的小图案,地板铺上了柔软的棉絮,角落是迭放整齐的被褥,如果是夏天则会把棉絮换成凉席。我还编织了几个中华结挂在华盖下面,保佑平安。 马车内的空间是有点狭小,但我觉得小小的也很可爱呢,有种隐秘的安心感,像是在某人强壮的怀里那样……原本我们女孩是住在二车厢,一车厢是兼做客厅、餐厅及日常杂事工作所用,但只因为我那个朋友白天夜晚都待在一车厢,而只要有一个女孩晚上耐不住寂寞去了他那儿,那么二车厢就注定是闲置不用的状态。现在变成不管有没有开车我们都待在一车厢里,害得那个朋友睡觉也只能靠在车门上。 我有一种不太恰当,但是颇为甜蜜的,隐藏得很深的想法……在马车这个小天地里,如果一直有那个朋友相伴,那么我愿意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我会把这个小家打扫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为他挑灯夜读,他则永远在车舆上为我驾车,永远在我的视线里,那样触手可及……我们吃住都在一起,或许以后我还会把我的枕席让给他一半……我们一起红尘相伴,浪迹天涯,这不啻为一种别样的浪漫。 所以我不能容忍我们的马车有任何破损,任何人胆敢哪怕动我们的马车分毫,我都要让他亲身体会“痛不欲生”这几个字怎么写……这伙马匪,我求你们了,你们赶快走吧,你们已经追了我们快一个时辰了,如果我给你们点钱,你们能乖乖离开吗? “驾——娥梅——”正当我感到忧虑的时候,我那朋友开口说话了,“前方有一座桥,我有一个办法甩掉他们,但需要你的帮助,可否请你来一下……” “哦,好的……” 我再次提起银月枪,爬到车厢外面,来到他身边,一块石子呼啸着从我眼前飞了过去,好险呐,我真的要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我在突出的华盖下直起身子,单膝着地,一手扶着车门,带着长穗的红色中华结在华盖右上角不停地晃荡。我扭头四顾,左右两边共有大概十几个马匪,离我们大约有七八个身位……我们的六匹马喘气的方式有点疲惫了,我看得出来,不禁有点心疼,便问道: “需要我做什么,松铭兄?” “那前面是一座桥,看见了吗,”朋友从容说道,用眼神给我示意,我微微抬起头,眯着眼睛眺望了一番,看见了,便“嗯”了一声,“我们驶过桥后,请你用引力把桥破坏,可以吗?” “噢……”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想,恐怕也是唯一不需要流血的办法,只是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行。 汉中之战时,小玉为了让我能在战场上保护好我的朋友,特意传授了我一门武功,按人类的说法叫“吸星大法”,而按仙界的叫法,名为“神通力” 这门武学分为四个阶段,初阶分为引力和斥力,可无接触地控制物体。二阶是自由操纵精气(真气)的能力,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不同个体间吸取和推送。三阶是控制他人心智的能力,这种能力有一个严重的副作用,每次使用都会削弱施法者的人格,或者说损伤其灵魂、意志,达到一定程度后会失去自我,变成行尸走肉。幸而这种削弱是可以恢复的,人的灵魂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只要不是破损得太严重……所有修身养性、凝神静气、吸取天地精华的内家功法都可以修复和增强自身的灵魂。 当然了,那些人格意志特别强烈,有着坚强不屈性格的人,天生就在这方面有优势,他们既能更频繁地施展法力,对精神控制也拥有更强的抵抗力,并非所有人中了该法术都会彻底失去自我…… 而最终阶段的神通力,据说还没有人实现过,仅仅停留在传说中……传说那是一种能超越时空的能力。小玉没有过多解释,我既不太理解也不怎么好奇……我对超越时空并没有什么感想,我只想把握当下…… 我先学的是引力,这是我目前唯一掌握的神通力。这种力可以把物体朝施法者吸引过来,副作用包括发热、增重和疲劳,像跑步一样,用得越久越明显。我感觉一天之内是有个使用极限的,省着力可以用十几次,使出全力的话大概只能用几次。 本来这种事应该请专家出马,但小玉对于一切与她没有利害关系的、或是她不感兴趣的事情,通通持消极态度,绝不会插手。没有办法,我只好努力尝试一下。 “准备好——”我的朋友说,眼睛直视着前方的道路,“马上要过桥了,一过桥就行动,我会稳住你的身体,你放手去做。” “好。”我绷紧脸,点了点头,半蹲起来。 小桥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这才明白为何在一片荒漠中会有桥。原来这里有一条灌溉渠,大概有几米宽,或许因为战乱的原因,这条水渠已经废弃干涸了,露出了底下的鹅卵石。 朋友拉扯缰绳,微调马车的行进方向,让它笔直地冲向小桥,我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把银月枪塞回车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桥面……桥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哐当一声,马车驶上了桥面,桥在我们脚下一闪而过,如白驹过隙…… “就是现在!”朋友叫道,双手松开缰绳,站了起来,转过身扶着车厢,示意我来到他怀里。 我扶着门框小心地站了起来,背对着他钻进他的怀里,从车厢旁探出身子,向后望去,只见我们刚刚通过了桥面,马匪们蜂拥而至,接近了桥口,放慢了速度,眼看要上桥。 朋友牢牢地抓着门框,搂紧了我,我倾斜着身体,朝小桥伸出了手掌,一边快速运气,让真气在体内旋转。马车还在高速地行驶中,我们的马儿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驾驶员的离开及其意图,但是我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朋友紧贴着我的身体,他的臂膀强壮有力,像铁箍一样包围着我,让我毫无后顾之忧…… 我注视着小桥,身上开始发热,手指上好像缠绕着一条条无形的线,线的另一头连接着那座桥……线开始绷紧,我用力牵扯,每根手指都用上了很大的劲,仿佛在操纵着一个忘了上油的大型皮偶……我屏住呼吸,逐渐加快体内真气的旋转,使之接近直线的往复运动在我体内震荡,随后凝神大喝道: “万象天引——” 那些绝对不会断裂的无形的线猛然收缩,把我一拽,幸亏朋友抱住我,不然我真的会一头栽下去……那座桥没有征兆地开始崩塌,桥面咔嚓分裂、桥拱轰地断成两截,一根根支柱坍塌坠落……一个马匪刚好来到桥面上,马蹄子一悬空,人马一起掉了下去……其他的马匪纷纷急刹,高高地扬起马蹄子,在水渠对面徘徊,一直望着我们,久久不肯离去。 他们没多久就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被一个沙丘挡住了,朋友保持着观察的姿势,停留了一会儿,确认他们没有追过来,然后低声说:“好了,没事了。有劳你了,娥梅。” “唔……嗯……”我羞涩地支吾了一声。 为什么我要害羞,因为他下面顶着我了。蜀锦制做的裤子太柔软贴肤了,我们带的衣服都是这种做工高级的面料,他那玩意粗鲁地压迫着我的屁股,严丝合缝地卡在中间,好像一根大烤火棍似的……啊,羞死人了…… “回去里面吧。”他一边轻柔地说,一边放开了我,然后重新坐回舆座,挽起了缰绳,喊了声“驾”。 我手脚发软地爬进车厢,倒在我的床铺上,微微喘息着,闭上了眼,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看到我这副娇羞的模样,阁下或许会猜想我对朋友怀有特殊的情感,我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实如此。我想我有必要详细介绍一下他。 他姓马名铁,字松铭,自称是我同村人,自幼一起长大。这样的关系,算得上青梅竹马吧。他说他的亲人除了母亲都不幸罹难,跟我出逃也是无奈之举。虽然他武术比我略逊一筹,但他身怀绝技,能飞行,会隐身,据说是以前跟一个名叫法藏的师父学的。如果不是小玉说神通力只传同性,那应该让他来学,他的底子更好。 他通诗词、懂音律、擅谋划,遇到困难绝不退缩,对待斗争态度坚决,为人特别特别理智,从不感情用事……呃,除了前面我提到的情况外。 他的思维相当敏捷,观察力强,能透过纷繁复杂的表象洞察事物的本质,像汉中之战的关键阶段,魏军几次三番地调动我们,试图攻我于不备的阴谋,都被他看穿并挫败了。我们这一路上遇到各种棘手的问题,都是他出谋划策解决的。而他平时不喜言谈,绝少表露自己的观点,在这种意味上,他跟小玉一样神秘。 囿于此种性格,我对他的情感是如何产生的呢?我要申明一下,我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会因为某人长得好看、有气质、头脑聪明就喜欢上他。也不会因为他在我生病期间尽心尽力地照顾我就萌生了以身相许的念头。我是感激他,但这难道不是朋友间最正常的情感吗?而在这层感激之上,还有一层朦朦胧胧、模模糊糊、闪烁发光的情感,一种隐秘的、羞于见人的、既痛苦又甜蜜还无比亲切熟悉的情感,这才是让我烦恼和困惑之所在,因为我根本不清楚它从何而来。 从我苏醒过来,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这一系列复杂的情感就萦绕在我的心间,剪不断理还乱,无时无刻不在侵扰我的内心,打个不好的比喻,就像那赶不走的飞虫一样烦人。我无数次地扪心自问,我爱上他了吗?为什么会爱上他?他从没有跟我说过一句情话,没有吐露过一丝一毫的情意,我们一直以字相称,相敬如宾…… 就算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也已经遗忘了他,就像遗忘了我的父母一样。我对父母的死没有悲伤的实感,为什么单单对他的旧情念念不忘呢?我曾试图减少对他的念想,却发现是徒劳,对他的思念就像吃饭、睡觉、呼吸一样,是一种不可抗拒、与生俱来的本能……对此,我偶尔会感到悲伤,因为这不就像是我在单相思吗?相思的对象还是一个对我毫无感触,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 我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转身面对着墙壁,微微蜷缩起身子,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车子的颠簸像一种摇篮,摇晃着我,我的大脑因为一个劲思考那些难题而变得既困惑又疲倦,逐渐陷入了半醒半梦的恍惚之中…… 我好像打了个盹儿,清醒过来之后,马车已经停下来了。我朝车门一看,松铭也不见了踪影。小玉还在旁边睡,两只尖耳朵低垂下来,像狗狗一样。 我听见外面有动静,便慵懒地起身掀开窗帘,看见旁边用石头围着一簇火苗,上面架着一口锅,松铭抱着一袋干粮从后方走进了我的视野。 “醒了?”他看了我一眼,低沉温柔地说,“今晚在这里扎营,明天中午能到武威。” “哦……”我揉了揉眼睛,看向远方。沙丘像波浪一样连绵起伏,延伸至地平线,一轮巨大的红日有一半因热气而微微晃动,若隐若现,到黄昏了。我抬起头,让开始变凉的干燥的风吹拂自己的脸,让刚才因为睡得不安稳而出的汗蒸发掉,带来丝丝凉爽。 “吃小米粥吗?”松铭一边从袋子里抓出一把小米,放进锅子,一边问道。 “唔……”我略微摇了摇头,火焰在我的眼皮下跳动。秋末冬初,秋老虎还没过去,我感觉浑身疲乏燥热,什么也不想吃……也有可能是坐车坐久了,胃口不好。 “我给你煮点别的吧,糖水要吗?”松铭温柔地看着我说。 “嗯……好吧……”我用手轻柔地爬梳着散开的头发,一边轻声说道。 松铭搅拌了一下锅子,然后抱着袋子朝后面走去,离开了我的视线。我的脑子略显迟钝地空转着,思绪自然而然地回到了睡前所想的问题上……虽然悲伤,但是真的,我只有他一人,我的思想总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他身上。 我渴望知道他对我的真实看法,他不说,我只能尝试从日常生活的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我自认为他对我比对别人温柔得多,更何况每次我受到伤害他都那么紧张,那么愤怒,那么关切……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足以表白他的心意吧? 可是我不能确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小玉。一想起她跟松铭的关系,我心里就一阵刺痛。 我亲眼见过他们做那种事。我问过他们,他们说他们只是朋友,跟我一样。而他们对他们不伦关系的解释是,松铭体内精气郁结,需要定期排解,这种吸取精气的能力属于神通力二阶,这就仰赖小玉。 尽管精气也好,真气也罢,都可以通过任意身体接触进行传递,但小玉表示松铭需要排解的精气特别多,因而不得不采取效率最高的方式,也就是交合之法。可我始终难以接受,婚外性行为跟嫖妓有什么区别……嗯,硬要说就是不用付钱吧。 再说了,既然他们已有夫妻之实,便应该好好在一起,我可以祝福他们。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还要这么关心我?他知道这样会让人误会吗?这符合礼节吗?还是说我们老家就是这样的风俗,没结婚可以随便搞? 松铭重新走了回来,手里端着一个瓷碗,他从锅里舀了一勺烧开的水倒进碗里,碗里好像放着红糖、蔬块和不知名的粉末。小玉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怪声,然后坐了起来,裙子一侧肩带从肩膀滑落,嘴角留有口水的痕迹。 “到哪儿了?”她睡眼惺忪地问。 “明天就到武威。”我轻声说,一边静静地把头发简单绑起来,绑成一束。 “好热呀……”小玉慵懒缱绻地揪着胸口的衣服,抖动着,想要散热,丝毫不考虑胸部暴露出来。这里就是我说的,她身材虽然娇小,但是各处完美协调,窄窄的胸腔上胸部丰满得恰到好处,曲线玲珑。 “晚上就凉了,最近昼夜温差会变大,小心点。”我一边说一边想,难怪松铭会喜欢她,我这个女的都有点受不了她那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魅惑气息。 如果你喜欢她,就不要对我好,不然我会受不了的,我会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这滋味……比最苦的中药还要苦涩。 每次我看到他们交欢,我的身体就会无法抑制地颤抖个不停,胸中翻涌着无数黑暗的念头,它们让我害怕,像一潭黏稠泥沼,拖曳着我下陷,而我从来无法自救,独自在痛苦的呼喊中沉沦…… 有一次我甚至把刀架在了松铭的脖子上,强迫小玉教我吸取精气之法。我的目的最后达到了,小玉同意了,但我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伤害并威胁朋友,还是悉心照料我、保护我的朋友……可我不能自已,对不起,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那种时刻好像有另一个疯狂的我取代了原本的我,好像有另一种人格,我有记忆,却没法掌控…… 松铭登上车舆,探身进车厢,伸出手臂,手里端着那碗冲开的糖水,碗沿靠着一只小白勺,低声对我说:“来,给你——” “谢谢……”我接过碗,轻声说,坐直了身体,蜷曲着双腿。 “好热啊,我要吃冰糕……”小玉嚷嚷着说。 “没有冰糕,”松铭冷淡地说,“糖水要吗,还有稀饭?” “唔唔,我要冰糕,要冰糕——” “那你先去武威城吧,城里可能有,不远,大概几十里。” “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去……”小玉微微嘟起嘴,“唔,那就糖水吧,多放点糖——” 松铭退了出去,去做另一碗糖水了。我一边慢慢地、小口品尝着芋圆和莲子,一边从窗口悄悄注视着他略显忙碌的身影,白勺和瓷碗质地温润,与甜蜜的糖水是天作之合,沁人心脾…… 很快他端着另一碗糖水回来了,递给小玉,小玉说:“你喂我嘛。” “自己吃。”松铭平静地说。 “喂我嘛,人家身体好乏……” 松铭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然后在门口脱掉鞋,钻进车厢,坐了下来,一手端着碗,一手举起勺子送到小玉嘴边。小玉一口吃了下去,脸上终于笑逐颜开,尾巴微微扫动。她身体略微前倾地趴在那里,胸部像两个大胶冻一样垂在她藕般的玉臂间,裙子领口又低,真是不把别人当外人…… 我从眼角窥视着他们……松铭神色平静如水,眼神丝毫没有向下移动的迹象,目光一刻也没落在小玉的胸口,但他脸上、他的动作毕竟是带着一丝怜爱的…… 为什么他总是迁就小玉呢?为什么小玉可以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对他撒娇呢?这一切都刺痛我,仿佛眼睛进了沙子那样看不惯……唉,我真小气,真阴暗,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啊…… “呵,我不吃了……”我不知怎的,放下了碗,倦怠地说道。 “怎么了?”松铭把深邃的目光转向了我。 “我不想吃了,你拿去吃吧……”我扭头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 有一小阵子,他没说话,好像在注视着我。我呆呆地盯着一片沙丘,其实什么也没看。然后,一阵窸窣之声,他挪到了我身边,低沉地柔声说: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固执地不肯回头。 “吃一点吧,娥梅,一天没吃东西了……” “给小玉吃吧,我有点没胃口……” 片刻的停顿,然后松铭把手搭在了我肩上,低声说:“来。” 他以一种温柔但不容抗拒的力道把我的身体扳了过来,直面他,接着把另一只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他离得好近,我一下子闻到了他身上那种好像森林中的清爽,又好像刚运动了一下微微出汗的味道。我喜欢的味道。 “体温是正常的……哪里不舒服吗?”他又问了一遍。 “没有……没事……”我扭过头,别开脸,避免距离他太近,不然发烫的脸颊会暴露我。 “来,吃一点,免得对胃不好。”他端起放在地上的碗,然后直接把我搂进了怀里,让我靠着他的胸膛——我惊讶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像刚才喂小玉那样一手端碗一手拿勺,送到我嘴边。 温润的白勺轻触我的嘴唇,感受着这份美妙,我下意识张开了嘴,刚刚还香甜可口的甜点,现在几乎尝不出味道。 无意间,我碰上了小玉的视线,她始终沉默不语,完美的红唇勾勒出一抹妩媚动人的笑意,直勾勾盯着我。那眼神,好像我是一个赤身裸体的人,一切都被她看光了。 啊,别这样看我了,我做错了吗……虽然松铭是我的好朋友,但我应该让一个不是我丈夫的人如此亲密地触碰我的身体吗?不,我不该这样做,这是逾矩的……可是,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享受这触碰,羞愧和欢愉等量地在我血管里涌动……云禄,你真不要脸,你真没骨气,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一个男人的好意,你不是不想让他关心你吗?他不是跟别的女人那个了吗? 对不起,就这一下,别生我的气,求你了……我受不了,我忍不住……就这一下吧,只是一小会儿的放纵,求你…… 糖水温柔地一勺勺喂入口中,我全身心感受着他舒缓的鼻息,他火热的身体,不禁下意识抬起了手,轻轻地牵住了他一点点的衣袖。 “怎么了?”他在我耳边问。 “没事……”我半闭着眼睛,呼吸略微有一点急促,“能不能再来一碗……”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既然小玉可以……我努力安慰自己……这是青梅竹马的特权,不是吗? “当然可以,娥梅。”松铭温文尔雅地说。 小玉的笑意更深了。 第二部第二章母亲的下落 母亲的下落 次日清晨,我们拔营启程,继续向着西北方前进。两个时辰后,一座雪域山脉出现在左手边,逐渐显现出它的耸峙,丝丝冷云在山峰处缭绕。 “那是莲叶山,祁连山的一个支脉。”松铭用马鞭指着那座山说道。 不移时,马车悠悠地停了下来,我有点好奇地向外张望,只见一条浅浅的小溪蜿蜒地穿过布满砂砾的土地,溪边有一座高大的铜人像,在这枯草荒芜的旷野中显得有点突兀。 “这是冠军侯霍景桓之碑,”松铭从舆驾下来,一边说一边朝末尾走去,“稍等片刻,容我在此一拜……” 小玉爬了过来,跟我一起趴在窗口眺望。虽然我忘记了亲人,但史料还是记得的,景桓霍去病是汉武帝大司马骠骑将军,功勋彪炳,可惜年仅二十四岁便英年早逝。我的目光落在石碑的基座上,上面刻着八个大字: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松铭带着几根点着的香回来了,他竟然换上了正装深衣,腰间佩上了香囊,手上戴着戒指。 “冠军侯年少有为,”松铭一边说,一边来到碑前,双手持香,恭敬地站立在那里,长发在风中微微飘拂,“十八岁横空出世,领八百轻骑百里奔袭,一举斩杀匈奴单于伊雉斜,擒获单于叔父罗姑比,斩首俘虏众多,立下赫赫战功……此后数年,他五次深入大漠,出陇西,抵祁连,封狼居胥,兵锋直逼瀚海,大破匈奴,打通河西走廊,从此‘漠南无王庭’,何等神武,何等豪情!匈奴为此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松铭镇定平静的声音在这古道西风中回荡,顺着那呜咽的萧风飘向远方,流进了我的耳朵里,我还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多的话。 “他奠定了大汉对西域的控制,成就了武威,”松铭继续说,“武威人民感念他的恩德,立碑以铭其丰功伟绩……呵,可惜,他在风华正茂的年韶溘然长逝,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呀……” 松铭一只手抓住深衣下摆,朝右边猛地一甩,飒飒作响,随即他玉山倾倒般地双膝跪地,弯腰把三根香插入了碑前的泥土里,然后恭敬地拜了三拜。 少顷,他站了起来,抖了抖长衣,然后转身走了回来,神色肃穆宁静地说:“抱歉,久等了,继续赶路吧。” 小玉跪坐下来,双腿平放在屁股两边,她深深地凝视着松铭的背影,目光透着爱慕……这不是她平时的矫揉造作,而是真情流露,至于是什么情感,我猜不透…… “从这里就是武威的地界了,”马蹄声重新响起,车子轻轻摇晃着启动了,松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再过不久就可以进入武威城了。” 太阳渐渐挪到了我们头顶,莲叶山也逐渐从我们的左前方来到了左后方,我遥望着雪山,发现山腰上有一座大型建筑物,好像一个堡垒,便指出来告诉了两个朋友。 “那是一个堡寨,”松铭朝左边扫了一眼说道,“外面是堡垒,里面是村寨,这是当地人为了躲避战乱而修建的一种防御设施。通常是一整个家族住在里面。” “那现在里面有人吗?”我问。 “有可能。我们最好不要贸然接近。” 我注视着这个集军事与生产功能于一体的建筑,发现一条小河依山而下,经过堡寨,下游正好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诶,那是什么?”小玉趴在另一侧的窗户上,指着远处的一排架子说道。 我倾身凑过去看,我们沿着山脚下的一条土路缓缓行驶,那些架子就位于土路旁边一块开阔平坦的地区,几十排长长的木架排列整齐,蔚为壮观。 “那是葡萄架。”松铭淡淡地说,“武威盛产美酒,这里想必曾是一片葡萄园。嗯,可以想见过去这里硕果累累的丰收景象……” 我注视着那些腐朽的葡萄架,上面没有一颗葡萄,而是爬满了翠绿、茂密的藤蔓,还开出了几朵小花,地上芳草萋萋。曾几何时,这里应该结满了一串串沉甸甸的果实,农夫们在架子下辛勤地忙碌……如今都不见了。 松铭轻柔的吟诵声,和着风的浅唱与马蹄的节拍传了过来: 孤城远在万仞山,杨柳不见玉门关。 何当夜光饮红酿,紫藤空余碧螺蔓。 “什么意思啊?”小玉悄悄对我说。 我一边思索,一边斟词酌句地慢慢跟她解释……随着这首绝句,我们的马车经过了山脚下的一个雕有镀金佛像的石窟,离开土路来到平原,穿过一片大肚尖顶的白塔群,接着驶过一个巨大的陵墓,墓区里有一个深深的洞穴,我们下去参观了一下,里面有大批铜塑的车马仪仗队和一匹骏马跨越飞鸟的雕像。 松铭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把这些景观的历史背景娓娓道来……石窟是上个世纪的僧人雕刻的地藏王菩萨哭泣像,白塔群是安息国与汉建交时在此修筑的象征友好的圣塔,而陵墓是前几任大族长的茔冢,里面有大量金银财宝的陪葬品,原本有专门的侍卫把守,现在废弛了,陪葬品也不见了,只剩下那些搬不走的铜雕塑……松铭强调那些雕塑才是真正的艺术品,展现了工匠们高超的技艺和华夏民族的壮情豪胆…… 我听得如痴如醉,一路流连忘返,几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这就是我的故乡吗?如此深厚的底蕴,如此动人的传说,无怪乎松铭会饱含自豪地向我们介绍……同时,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渊博学识和儒雅气派也深深地打动了我……这就是我喜爱的人儿,这份喜爱就算是单相思好像也一点不亏…… 直到一座高大的城门在这片水草丰美的原野上赫然矗立时,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来到了武威城下。从莲叶山流淌下来的小河像一条绫罗白练般穿过草原,通向漠北。 我注意到虽然这座城门上面搭建有重檐歇山顶的城楼,造型古朴雄浑,但城墙上污迹斑斑、凹凸不平,楼面灰暗残破,缺了一角,好像年久失修似的。城下杳无人烟,空旷萧索。 “我们回来了,母亲。”松铭抬头凝视着城楼,轻言细语地说,声音几不可闻。 城门半掩着,刚好够我们的马车通行。城里是一片破败的景象,到处都是坍圮的废墟和断壁残垣,街上鸦雀无声,草长莺飞……我们走了好久才遇到一个挑担的赤脚人。松铭下了车,牵住马,然后躬身作揖,说道: “在下有礼了。” 那人放下担子,回了一礼。 “敢问足下,城中百姓何在?”松铭说。 “大人,”那人声音沙哑地说,“城中百姓已被迁往长安,这武威城中的凄凉光景持续有数年了,除了一些流民乞丐在此徘徊,便再也无人问津……鄙人在城北经有一家小食肆,那里有小民们新修建的营地,如蒙不弃,愿为导往……” “有劳您了……” 松铭牵着马跟随担夫转过几个弯,来到一片空地,可以看见地上残留的地基,从这些地基能看出原先矗立在那里的楼宇之宽广大气……现在那些地基被许许多多的小棚屋覆盖了,这是用稻草和木条拼凑出来的最简陋的住所,比我们露营的帐篷稍大一些,除了一个门洞之外徒留四壁,里面黑乎乎的,因为没有窗。衣不蔽体的难民们在这里艰难而顽强地活着,有从城门那边挑水回来的,有就着阳光缝补衣服的,有围坐在门前闲聊的…… 在空地边缘,原本的青石街道旁,开了一家小餐馆。门面不大,内室升起炊烟,从斜檐上的烟囱飘散出去,带着点香气,外室摆着一张木方桌。担夫在店门口放下担子,用坎肩里的毛巾扫了扫桌面。 松铭把我和小玉从马车抱了下来,我们走进了小食肆,抽出两条长长的扁凳,入座那唯一的方桌。 “大人,小姐,”店主走了过来,谦卑地说,“要点什么?” “有‘三套车’吗?”松铭问。 “抱歉,大人,小店没有肉,做不了‘三套车’。” “凉面有吗?” “有的,面皮和调料都有……” “那请你把清汤拿来,我们自己放调料吧。” “好的……” 店主走进内室去了,我和小玉面面相觑,她似乎跟我有同样的疑惑。 “三套车是什么呀?”我轻声问。 “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小食,”松铭温和地低声说,“凉面、腊肉、配上冰糖红枣茯苓茶。你记不得了?”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们有腊肉,拿出来让他做吧?”小玉提议道,“我好想尝尝你家乡的菜呀,以前我很少有机会品尝这边的美食。” 松铭求得店主的同意后,便从三车厢拎出一串肉干交给了他,随后回来坐下。 “松铭兄,”我问道,“你家在什么地方?” “在城东,有一个大院。”他十指交合,放在桌面,说道。虽然他语气平淡,但眼神中隐约透出的不安瞒不过我。 “店家说人们都迁走了,你家人还会在这儿吗?” “我可能要问一下才知道……” 俄而,店主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出来,把做好的腊肉,三碗面,三盏茶水和一排罐装调味料放在我们面前,说了声“请慢用”,便退了下去。 松铭叫住了他。 “有何吩咐,大人?”店主折返回来,说道。 “可否向您打听一下,”松铭说,“您知道马家大院吗?” “知道,大人,这是本地最大的宅院,住的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八年前您来,可以欣赏它的气派,而今已成了废墟,只剩下一堆瓦砾和几根柱子……” “马家人去了何处?” “全都被迁走了。” “是吗……”松铭面如凝霜。 “哦……”店主皱起眉头,现出思考的模样,“哦,大人,我听附近的小民说,他们中间有一位老管家,是马家的故人……我不能确定,道听途说罢了,一个管家在这里还是挺稀罕的……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去打听一下,回来再告诉您详情……” “若是这样,便不胜感激……” 店主披上坎肩,跨过店门,朝空地上的棚屋营地走去。 “你们家有一个老管家吗?”我问。 “是的,”松铭略一颔首,低声说,随后看了我一眼,眼神隐约透着一种复杂情绪,“那个管家跟随我们多年,像亲人一样,小时候负责我们的礼仪道德培养,对我们非常好……” “是这样啊……” 小玉没听我们讲话,她手指拈成兰花,动作轻柔舒缓,拿起小杯子啜饮了一口,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平时看她大大咧咧,但是这种场合就显出她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了,我有理由怀疑她跟松铭一样来自一个贵族家庭…… 结果下一秒她就打破了我的印象,她咂巴咂巴嘴,笑眯眯地说:“嗯,好好喝呀!”那天真开朗的模样就是一个小孩子。 松铭没有理她,把交叉的双手放在嘴唇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凝视着一片虚无。我也尝了一小口这种本地红茶,清冽甘甜,在暑天喝尤其爽口。 “嗯,真的,”我看着松铭说,“你不尝尝吗?” “不用,谢谢……”他低喃着说,眼睛盯着棚屋的方向。 “我们先吃吧!”小玉看了我一眼,说道,随后开始察看那些调味料,挨个儿往面里加。我口味清淡,便只加了点白醋和芝麻油,搅拌了一下,然后尝了一口,面条滑溜溜的,口感跟汉中的截然不同,但我丝毫不觉得反感。 松铭依然像一尊雕塑一样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我知道他在担心,在等待回音,不过就像昨天他敦促心情不好的我吃点东西一样,我觉得自己也有责任督促他。于是我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对他说:“你怎么不吃啊,要我喂你吗?” 我以为他会像平时一样冷淡地拒绝,没想到他眼珠子转过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小声说:“等一下吧……” 呜啊,我只是开个玩笑,他好像当真了,这下反而弄得我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红心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幸救星来了,那个店主穿过场地走了回来,松铭放下了手,专注地看着他。他来到我们面前,欠身说道: “大人,打听到了,那里确实住着一位自称来自马府的管家……” “他现在何处?”松铭似乎在压抑着一种渴望,问道。 “就在那边的一间小屋里……” “可以带我去吗?” “好的,大人……” 松铭起身跟着店主往外走。我也站了起来,打算跟他一起去。他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用平淡的语气对我说: “请在这里等我,娥梅……不好意思,我想单独前往。” “哦,好的,没关系……” 我重新坐了下来,目送他们鱼贯走进杂乱拥挤的难民营,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心里有点失落和不开心……为什么他不愿让我同行呢?是不是害怕我给他丢脸?是不是因为我来自一个普通家庭,配不上他尊贵的地位,连他的管家都没有资格见? 我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戳动碗里的面条……小玉好像在用一种耐人寻味的方式偷偷观察我,我没有看她,只是从余光中感受到的……我一直低着头,以致于没有发现他们回来了,其同行者让我感到一丝诧异。 松铭怀里抱着一张琴,旁边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衣着俭朴而整洁,腰杆有点弯曲,但看得出来这是年龄而非性格所致。最令我惊奇的是,他竟然泪眼汪汪地凝视着我。我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松铭,后者紧闭着嘴巴,绷着脸,似乎不想说话。 老人有点蹒跚地走到我跟前,紧紧地攥住我的双手,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落到我们交合的手上。松铭似乎有点紧张地注视着他。我惊愕得不知所措,愣在原地,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因为我感受到了老人的心意,那是喜悦、伤感、欣慰、怜悯、激动……总之是饱含深情的善意。我既困惑又受之有愧,还有点同情,便不忍打断老人表达情绪…… “好了,杨叔,”松铭走了过来,一只手放在老人的肩上,声音低沉平缓地说,“我们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是啊……是啊……看到你们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老人松开了我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白手帕,擦了擦眼泪,“啊……夫人,你看到了吗,你的孩子长成了这么优秀的大人,你可以瞑目了……” “咳,杨叔,过来吧,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松铭把琴小心放在桌上,然后搂着老人的肩膀再次走到了店外,两人站在远处的空地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店主像受到感动般伫立在旁边,眺望着这一幕,然后转向我和小玉,谦恭地说道:“原来大人小姐们是马家后裔,真是失敬了……” “我们只是他的朋友。”小玉稍微抬高了声音,说道。 我把琴拿了下来,放在腿上,免得碰到碗筷。这张琴长度接近一米半,十几个苹果那么重。琴身不知是什么木材做的,纹理细腻致密,泛着酒红色的莹润光泽,与洁白无瑕的琴徽相得益彰,散发着一股清冷、幽远的香气,特别好闻。 我把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顿时产生了一种酥酥麻麻的刺激感,好像一股电流沿着手臂传到后脑勺,令我身体微微战栗,皮肤上泛起了鸡皮疙瘩……怎么回事,这股熟悉感…… “好漂亮的琴啊,”小玉低头看着它说道,“马铁的吗?想不到他有这样的雅兴。” “是啊……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有这种爱好是正常的……” 我们赏琴的时候,松铭走了回来,老人站在原地看着我们。松铭脸色铁青地坐了下来。 “怎么样?”我抬头看着他问道,“有你家人的消息了吗?” “母亲去世了。”他说。 “哦……”难怪他是这副表情,我心里一下子难受起来,“抱歉,节哀顺变……” 小玉也面带戚色。 “有其他人的消息吗?”我轻柔地问道。 “其他人都不在了……” “那这位管家,他是怎么……”我有点疑惑。 松铭做了两次深呼吸,以一种可怕的自制力恢复了平静,然后用特别冷漠的语气说话了: “六年前魏军攻占武威后,强制当地居民迁徙。母亲是家里的女主人,当时父亲已经死了,我们……咳,我是说她的孩子们都上了战场,生死未卜,她代行族长之职,不光整个家族听她指挥,而且武威人民也都在关注她,等着她表态……她选择了玉石俱焚……” 我有点惊恐地微微张开嘴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跳井了……她用这种方式告诉敌人,她宁死不屈……告诉同胞,要抗争到底……” “天哪……”我喃喃自语。 “什么玉石俱焚,”松铭冷笑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修长而轮廓分明的手指显得格外好看,“分明是以卵击石,有什么意义……你怎么总是这么要强呢,妈……” 他双眉深颦,眼睛有点发红,瞳孔微微颤抖着,视线躲避着我们的目光。 “那后来呢?”我胆怯而小心地问。 “后来……那些效仿母亲起身反抗的人都被杀了,剩下的都被迫迁走了……杨叔……我们的管家是三年前从长安偷偷逃出来的,他回到这里,挖了个坟,把母亲的一点遗物埋了,立了个碑,为她守孝,直到今天……” “哦,他对你们家真是忠心耿耿……”我感叹道。 “是啊……”松铭单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挡住了脸,“那琴是他出逃时唯一带在身边的东西,是我们家祖传的宝物,他舍不得扔下……三年了,保养得还这么好,杨叔啊……” 我低头看着这张琴,感受到了超乎其自重的份量。 “我要去看看那口井,再去母亲坟上祭拜,你们……”他眼眶微微发红,询问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陪你去吧。”我郑重而殷切地注视着他,甚至带着点乞求。 小玉严肃地点了点头。 松铭抿了抿嘴唇,然后自言自语般地说:“好吧,走吧……” 他把琴放进三车厢,然后取了一个金元宝交给店家,那人惶恐地说:“小店找不开……”松铭恭敬地说:“请您收下,这是我的感激之礼。”店家推辞不过,只得接受,他一边弯腰恭送我们离开,一边说:“我会永远怀念您的恩情,公子,就像怀念您的母亲一样……” 杨叔在马车边等我们,我双手相抱置于胸前,微微低头,右脚撤步屈膝行礼。小玉也简单地颔首屈膝。杨叔躬身作揖回礼。 松铭牵着马,我们步行来到两条街外的一个广场上,广场中间有一口井,已经被砖头封死了。难怪难民们没有来这边打水。 “就是这口井……”杨叔跟松铭走在前面,低声说道,“我把井填了……” 我们来到井边,这下面曾经有一个鲜活的生命。松铭伫立在那里,低头看着井口,沉默了很久,随后说:“走吧,带我去坟墓。” 我们都上了车,向东门驶去,途中经过一大片废墟,松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片废墟,直到它们落到后面才收回目光。我猜这可能就是他的故居吧,从占地面积来看是一个很宽广的院落,进深很深,除此以外没有保留任何昔日繁华的证明,一切都隐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出了城来到一片草原,这里有许多小坟包,大多简陋地插着一根树枝、一双筷子或扣着一个碗、一片瓦……人们用这种方式给死者寻得了一抔安息之所。 我们在坟场边缘下了车,松铭用一个布囊抱着祭祀用品,跟随杨叔穿行在大大小小的坟头之间,来到了一个土丘跟前,上面插着一块立牌,立牌上刻着这样的字:尊主杨晚晴之墓。 那么这就是松铭的母亲了……他把布囊放在地上,取出酒瓶、馒头、水果、纸钱、香火、蜡烛等挨个儿放在坟前,一一排列好。他用一把小刀,在“尊主”两个字旁边刻上了“慈母”二字,然后把贡品摆在牌位前,浇上酒,插上香,接着跪了下来,把纸钱放在蜡烛上点燃,挥洒在坟上。 我在他身旁跪了下来,拿了些纸钱跟他一起烧,小玉和杨叔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我们。 “母亲,孩儿回来了……”松铭一边烧,一边喃喃地低声说,眼光黯淡,面无表情,“出发前我没跟你说几句话,想不到今生再也说不上了,哈哈,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烟熏痛了我的眼睛,但我毫无怨言,我想陪在他身边,分担他的痛苦。他做出那种平静的样子,可以瞒过别人,但瞒不过我,我看到了他破裂的心,隐藏在底下,那里早已是悲痛的汪洋大海…… “母亲,我还没有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你怎么就走了……你怎么就这么心急,不等等我……我还没有报答她,我没有照顾好她……我没有让她享一天清福……她没有享一天的福……我什么都没做到……我不孝啊……呜咕……” 我把一小沓黄纸的一角放在蜡烛的火焰上,看着它慢慢点燃,心里默念道:晚晴太太,你安息吧,你的儿子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继承了你的遗志,他坚强勇敢地战斗,那些践踏了你的故乡的贼寇遭到了他沉重的打击……他为你报仇了……他一直牵挂着你,关心着你……请你在九泉之下保佑他吧,愿你的在天之灵能得到慰藉…… 忽然我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我以为是什么小动物发出来的,扭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松铭的额头贴着地面,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眼泪从他的两鬓滑落,那怪叫是他强忍着哭泣发出的悲鸣。 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强烈的情感,这在我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从我们遇见杨叔开始,他的脸色就不对,我就隐约感到他在强装镇定。他把自己藏在冰冷的面具后面,这面具抵抗不住悲伤的洪流,终于龟裂破碎,露出了他真实的一面……见他这样,我反而安心了,他故作冷漠才让人害怕。现在他哭出来,把情感发泄出来就好了。 我小心地把一只手放在他颤抖的背上,他没有拒绝,这是一个好兆头。他那样用力地揪自己的头发,几根头发丝都被他扯了下来。他张开的嘴巴不停在颤抖,露出咬紧的牙关,还在忍着不愿哭出来,结果发出那种奇奇怪怪的呜咽…… 我温柔而耐心地轻抚他的后背,这一刻,我突然感觉他像一个小孩子,一个脆弱的、需要亲人的孩子,一个被亲人遗弃、无依无靠的孩子……是啊,平时过于依赖他男子汉的一面,沉浸在他成熟包容的温柔乡里,快忘了他跟普通人一样也有柔弱的一面……我是因为遗忘了过往的情感而不觉失去亲人的悲痛,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他记性那么好,思维又那么的敏锐,这份痛苦在他身上该有多么尖锐强烈? 他一遍遍抽噎地呼唤自己的母亲,清泪沾湿了他的头发,我一遍遍地用手安抚他……杨叔拾起了他放在地上的纸,接着烧完,小玉伫立不动,面容凝重,火粉伴随着黑色的灰在风中飘扬…… 结束后,杨叔驾车带我们来到南门外的河边。杨叔打水、生火,我做饭,小玉陪着松铭坐在河边,默默眺望着下午时分高远辽阔的天空,这是一天之中我觉得最柔和、最惬意的时光…… 我们铺上一张大大的桌布,席地而坐,很久没有正经做饭,晚餐是难得的炖羊肉汤……根据当地的习俗,丧事后必须沐浴更衣,因此饭后松铭和杨叔先去河里洗澡。毕后他们把马车拉过来,停在河边,形成一道弧形的障碍物,然后把澡桶放在里面,沸腾的热水倒了进来……这是为我和小玉设计的临时浴所,我觉得河水凉得有点受不了,小玉则是单纯不喜欢泡在河里,于是用这种方式洗澡。 杨叔走到远处去了,松铭把马儿们都解放了,让它们光溜溜地在草原上溜达、觅食。我和小玉褪去衣物,搭在车舆上。我抱着双臂,晚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和小玉试了试水温,有一点烫,但我们都不想暴露在旷野中,便一起跨入了澡桶,蹲了下来。热水漫过我的胸口时,我不由得逸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我右手边是开阔的小河,曲折地延伸向远方,左手边是三节高大的车厢,把我们包围起来,所以我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在这幻化瑰丽的火烧云的天空下沐浴,有着别样的韵味。跟南方秀气的茂林修竹相比,北方这广袤无垠的苍茫大地让我领略到了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摇撼着我的内心…… 啊,好想抱着他,好想被他抱着……我把自己深深地埋进水里,直到没过嘴唇,出神地凝视着天边变幻莫测的云彩。 “要凉水吗?”松铭平静的声音从车尾传来,我扭头看去,他端着一个脸盆,露出半个身体。 “现在不用,”小玉一边歪着头,梳洗她长长的头发,银色的长发像面条一样在水面缠绕漂浮,“帮我浇一下热水——”她叫道。 松铭把脸盆放在车板上,然后从车后面端过来一口大锅,放在澡桶旁边。我微微佝偻着身子,抱着胸口,脸颊有点发热地注视着他。他用一个瓢舀起锅里的热水,举到小玉脑袋上方,轻声说:“我倒了。” “嗯。”小玉抓着头发,在澡桶里站着不动,丝毫没有害羞。 热水顺着头发倾倒下来,散发出氤氲的热气,小玉双手来回搓洗着,一瓢接着一瓢……水从澡桶里漫了出来,莫名地有种泡流动温泉的感觉。 “还要吗?”松铭停下来问。 “嗯,暂时不用了,”小玉坐了下来,用手擦洗着自己的双臂,然后看了我一眼,红唇勾起一抹微笑,“云禄妹妹,你要不要也那样浇一下水,不然头发不好洗哦。” 我有点犹豫,在水里吐出了几个气泡。 “你可以跪着,背对着他。”小玉好像把我的心思都看穿了那般微笑道。 我想了一下,这样子确实不会暴露多少,便同意了。我把头发拨到一边,背对着松铭,跪坐在自己的脚上。热水淋到脑袋和脖子上真的好舒服,我闭上眼睛,手指插入发丝里面缓缓爬梳着。 “小玉,”我听到松铭用低沉平缓的声音开口说话,“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嗯,你说吧。”小玉的脚在我腿边轻轻晃荡着,掀起小小的波动 “之前你操纵过灵魂,你讲了灵魂的融合,消散,还召回了一个灵魂……记得吧?”松铭的语气谨小慎微,似乎话里有话。这让我有点好奇,什么操纵过灵魂? “嗯,记得。”小玉语气稀松平常地说。 “我想问的是……灵魂是可以长期存在的吗?”松铭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组织语言,然后缓缓地说,“每个人死后都有灵魂吗?” “当然每个人都有灵魂,只要是生命……呃,有些阴尸除外,”小玉干脆地说,“至于能不能长期存在,这个就因人而异了。首先,灵魂有自发消亡的倾向,我跟你讲过,你没忘吧?” “嗯……” “其次,要想使灵魂在脱离肉体的情况下保持完整,要么需要经过一定的加工处理,要么需要施加特定法术,要么需要待在特定的环境里……你想到了?没错,冥界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场所。” “冥界……”松铭一边替我浇水,一边发出若有所思的声音,“这是一个什么地界呢,如何前去呢?” “冥界,人界,仙界,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三个不同位面,冥界一般只有灵魂能去,因为那个地方充满了暗物质,这是灵魂的组成元素,而不适合实体物质去。物质与暗物质一旦接触就会发生堙灭。” “那么,所有的灵魂都会去冥界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这就是地府的职责,”小玉说,“人死后,灵魂就会被地府拘传,并在那里接受相应的处置。少数情况下,某些灵魂可以超脱三界、自由行动,或是因为地府工作疏漏而未被发现和拘传,成为孤魂野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你妈妈是不是在那里,对吧?” “对……” “八成……不,九成九是的,”小玉说,“特例是少之又少的,可以忽略不计,你妈妈的灵魂应该早就在地府了。” 我洗好了头,略微向后转身,说道:“好了,可以了,谢谢。” 松铭放下了瓢,那一锅热水也见底了。 “那……”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灵魂有可能从地府出来吗?它们在那里要做什么呢?” “一般来说灵魂要在那里接受审判和断罪……帮忙拿一下毛巾,小的那张……”小玉指着车舆上的一堆衣服,说道,“大多数灵魂都要被分解散灭,化作暗物质回归三界……” “灵魂会被分解吗?”松铭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语气不那么平静了。 他边说边拿着毛巾回来,小玉站起身,握着头发擦拭。 “是啊,这是三界的循环,就跟物质一样。” “所有灵魂都会这样吗?” “嗯……”小玉用毛巾把头发简单包了起来,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说道,“基本上都会吧,除了极个别特例,像是灵力非常强大,或有特殊关系,或是审判过后按律应升天的……” “什么样的灵魂可以升天呢?” “等一下,先抱我过去——”小玉张开双臂说道,“脚湿湿的,不方便穿鞋——” 松铭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扛在肩上,她咯咯笑了起来,小脚晃晃悠悠。他走到一车厢边,把她轻轻地放在车板上。 “我进去干头发,你来了再跟你讲——”小玉一边说一边钻进了车厢。 松铭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他柔声说:“还要热水吗?” “不用了……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他拿着毛巾、浴巾和干净衣服走了过来,体贴地伸出一只手,把什物挨个儿搭在手臂上,头朝着马车,好像一个人形支架,又好似一个忠诚的卫兵。 他身着一袭轻便白袍,系着腰带,身姿挺拔,显得隽逸俊秀。我不禁露出一丝柔情的微笑,起身跨出浴桶,知道他不会回头。 “要我背你吗?”他看着马车,留给我半张侧脸,问道。 “唔,没事,我还要去洗衣服,鞋子肯定会湿的。”我一边说,一边擦干身体,穿上一件轻薄透气的吊带背心,系上两片裙。这种裙子说是裙子,其实就是前面一块布、后面一块布,连在腰上,两块布之间没有任何连接……之所以穿这套,是因为秋季、夏季的衣服都穿完了,只剩下冬装,可那又太热。 我打算趁着今天把所有床单、被套和脏衣服都洗了。松铭说:“我们晚上可能没有东西盖……” “今晚将就一下,好吗?好不容易有机会,有条小河在这儿,方便洗……”我说道,自己有点洁癖,不把脏东西洗完心里膈应得慌。 松铭微微扬起眉毛,做了一个恭顺的表情,说:“好吧,听你吩咐。” “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不是有话要跟小玉谈吗?” “我帮你,东西太多,你会很累的。” 他没有给我婉拒的余地。我们洗完已经天黑了,把衣物晾到车顶上后,我们不得不换下打湿的衣服。松铭穿了一条冬天的长裤,赤裸着上身;我找了一件大袄,裙子湿了,还好背心没湿。 我们留杨叔在二车厢过夜,互道晚安后,我和松铭便爬进了一车厢,里面点着灯,香气缭绕。小玉赤身裸体在那里用一个香炉烘头发,她的头发太长了,到现在还没干。 “帮忙吹一下头发——”小玉没看我们,指了指地上的一把摇扇,说道。 松铭背靠着墙壁,岔开双腿坐着,小玉挪到他怀里,让他把着她的头发给她扇风。他低声说:“可以继续谈谈刚才的话题吗?” “嗯,好啊。”现在没有外人,小玉的尾巴就露了出来,翘得高高的,微微摇摆着。 “升天的灵魂是不是不会被分解呢?” “是啊,这是一种嘉奖,是成仙的途径之一。” “什么样的灵魂可以升天呢?” “要经过审判,被认定足够的善良或伟大才行哦。” 风在外面呜呜地吹着,我抱着双膝蜷缩成一团,身上披着大袄,散开头发再晾一下。感觉好热啊,但脱了袄又有点冷,而且我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小吊带,只到肚脐。 “我的母亲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松铭冷静地说,“从没有恶意地伤害过别人,她能不能升天呢?” 小玉露出一丝同情而又包容的表情,好像大人听到小孩异想天开的荒唐想法似的。松铭看不到,但我看得很清楚。她说: “人类标准中最完美的人,在判官面前,也往往是千疮百孔,经不起检验。人类七情六欲,有太多邪念,这些都是罪恶……有些人认为,恶行应该论迹不论心,但三界的标准不是这样,因为意念——或者说灵魂本身——是有力量,有辐射的,一个小小的念头也可能对周围造成影响……” 松铭微微蹙起了眉头,好像陷入了思考。 “那……你觉得我的母亲有多大概率能够审判过关呢?”他说。 “好了……”小玉甩了甩头发,示意他停下,然后转过身抬头看着他,说道,“你母亲做出了什么功绩吗?” “她是个能干的女人,把一个大家族打理得井井有条……” 小玉轻笑了一声。 “可能性接近零。” 松铭脸色有点发白。 “那……灵魂在地府多久会被分解?我妈妈会不会已经……” “六年前是吧?”小玉用手指点着下颌思忖了一下,“应该没那么快,你知道,冥界和仙界的时间流速与人界是不同的,一般来说都比人界慢,而且罪人受到的刑罚也不是短短几年就结束的,远比人界的徒刑要久。” 我身上冒汗,实在热得受不了,便把大袄从肩上拿下来,盖在膝盖上。结果腿上也出汗,只好把它垫在屁股底下。 松铭黯然神伤。 “母亲在冥界受苦,我却不能前去她身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小玉?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小玉倚入他的怀里,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抚上他的腹部,他的腹肌像一锤子一锤子凿出来的那样深刻而鲜明。有时候我真恨这个朋友,为什么她总能理直气壮、堂而皇之地做出这种行为?不知不觉黏稠的沼泽在我内心翻涌起来,我开始用阴沉的视线盯着她。 “嗯哼……”小玉漫不经心地在他腹肌上划圈,一边说,“有是有,不过很难……” “是什么?”松铭语气藏着一丝迫切,问道。 “呃……”小玉不经意碰上了我的眼神,好像吓了一跳,立刻坐直了身体,把手从松铭身上拿开了,“咳,说到哪儿了……哦,是有一个办法……嗯,就是用阴阳膜。” “阴阳膜?” 风吹得窗子格格作响,门帘已经放了下来,但我还是觉得有风进来,寒气透进皮肤,我不禁略微打了个寒颤。 “冷吗?”松铭一下子把视线投向我,他之前一直没看我呀? “有一点……”我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说道。 “这里暖和,过来吧!”小玉拍了拍松铭的胸膛,笑着说,还主动让出一半位置给我。 我有点羞怯地看了松铭一眼,既不想做小玉的一丘之貉,又特别渴望过去,心里十分矛盾。 “过来吧,”松铭伸出手,低声说,“等会儿我找件适中的衣服给你。” “你不冷吗?”我看着他赤裸的上身,问道。 “不必担心,我挺热的。” 我以关心他健康为由说服自己,挪了过去,钻进他怀里,把一只手放在他结实饱满的胸口,感到他皮肤像火炉一样温暖。 “你身上好热啊,发烧了吗?”我关切地看着他,心里知道这只是自己接近他的借口,不禁有点慌张和惭愧。 “这是我体内精气所致,一直如此。”松铭温和地说,然后转向小玉问道,“阴阳膜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跟物质和暗物质都不发生反应的特殊材料。”小玉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反应,再次倚靠在他的胸口,“阴阳膜非常稀有珍贵,管制极其严格,一般只有仙界要员去冥界视察才用得上。普通点儿的就是各种公务需要,由天宫相关部门统一发放。” 小玉对我露齿一笑,好像在说“看,我没骗你吧!”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主动邀请我,是觉得我也这样做就不会怪她了,是吧?我勉强压下不悦的情绪,容忍了她的行为。 “天宫啊……”松铭望着一片虚无,喃喃自语,“我们有办法从天宫取得阴阳膜吗?” “我没有任何把握,真的,”小玉仰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权限要求非常高,最好是搭上兜率宫的关系,它是阴阳膜加工制造的主管单位。” 松铭沉默下来,透出淡淡的忧郁气息。我把头轻轻靠在他胸口,跟小玉四目相接,挨得很近,她微微带笑地注视着我……啊,这莫名其妙的闺蜜感是怎么回事? “小玉,”松铭重新开口说话,震动透过胸腔直接传进我耳朵里,“你说过我把事情办完后,你要去仙界存放雪莲花,是吧?” “嗯,对?” 雪莲花,这个一切烦恼的元凶,我暗自思忖……这种小玉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培育的花朵,据说原本开在雪山之上,松铭说就是吃了这玩意才变得精气郁结……按照小玉的解释,这种花随创世一同诞生,总量固定,不可再生,这个轮回一共有九十八朵,松铭阴差阳错食用了二十朵,我治病好像用了一朵,剩下的有一部分在小玉箱子里,其余的未知。 就我个人体验而言,它确实有奇效,当初我被巨石所伤而卧床疗养期间,身体多处开放性骨折,筋脉断裂,服用了这种花熬制的汤药,不到一个月就好了,一点儿伤疤都没留下……当时的感受仍然历历在目,服下药后,那种全身好像重新生长了一遍的奇妙而又震撼的体验,皮肉奇痒无比,骨骼咔咔作响,浑身经络发烫发痛……然后,一切归于平静,通体舒畅,气息贯通四肢百骸……我获得了新生。 “我本来打算去了蓬莱,再陪你去仙界,”松铭低声说,“但是如今重新审视形势,获取阴阳膜想必要经历一番波折,前后不知耗时几许,而我亟盼尽快前往地府,救回母亲……因此,我想不如先去仙界,蓬莱以后再说吧……” 蓬莱,位于东海的几座仙山小岛,松铭的师父曾留下一句箴言,指引他前往那里,叫做“马踏蓬莱,方得展骥”,我们都认为这里面大有文章,说不定就能治好他的病。 我一直希望他早日前往蓬莱,眼下听到这个计划要搁浅,立刻情不自禁想要阻止他。 我问小玉:“你说仙界、人界时间流速不同,具体是怎么不同呢?” “越往仙界的上层,时间流速越慢,”小玉说,“平均来讲人界大概比仙界快百倍。” “那我们要是先去了仙界,等我们回到人间,都不知哪朝哪代了,”我抬头郑重其事地注视着松铭,说道,“你师父留给你的预言恐怕就没用了!” 松铭露出沉思的神色,发出一阵低吟。 “我想早点去仙界,”小玉说,“我的花不能放太久……其实我有任务在身上,这些花必须要尽快得到妥善保管,不然就糟了……”她有点不安地垂下眼帘,嘟嘟囔囔地说。 “那你自己先去怎么样?”我微笑着说。 “不要……你刚才也说了,等我回来都沧海桑田了,肯定找不到你们了……” 松铭微微抿着嘴唇,双眉微蹙,眉间现出一道睿智的竖纹。随后他慎重地开口说道: “蓬莱不着急,我个人的事可以先放放,没事的——”他看到我急欲反驳的表情,露出一丝温柔理解的微笑,“眼下我的身体可以保持平衡,你学好二阶神通力之后也可以为我治疗,娥梅,没有什么风险……但是天宫,阴阳膜,这里面有太多变数,不能不及早做准备,母亲一天不从冥界解放,我就一天不得安心……你可以体谅我吗?” 他用商量的、带着一丝祈求的眼神注视着我,我咬住了嘴唇,无话可说。 “那就说好了,”小玉征询地看看我,又看看他,“等你找到那什么外甥,我们就去泰山,从那里进入仙界。” “还要让他们舅甥见面。”松铭提醒道。 这个所谓的小外甥,跟松铭有一段不解之缘,事情是这样的:松铭说他在寻找雪莲花的路上,被西域的一个妖怪国绑架为奴,原本有杀身之祸,全赖同为奴隶的一个汉人同胞相助,才保住性命并最终独自逃脱……这个同胞他称之为老黄。 老黄有个夙愿,就是把他大姐的遗言告诉她儿子,这里面涉及到什么奇奇怪怪的阵法,必须当面交流。松铭答应会让他和他外甥相见,因此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老黄外甥所在的襄阳,隆中,并想办法把这个小外甥带到西域与他小舅重逢。 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呐。 本来我对此就不太支持,想想看,我们好不容易从汉中来到武威,然后千里迢迢去到襄阳,接着又要返回凉州,还要进入西域大漠……这得花多少时间?不仅没有接近蓬莱,反而越来越远…… 现在蓬莱去不了了,我们要去仙界寻找那虚无缥缈的阴阳膜,找到之后松铭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赶往冥界,救他的母亲,这里面要遭遇多少艰难险阻,经过多久蹉跎岁月,才能完成。当我们最终回到人世间,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东海仙山还存不存在? 真想早点让他身体恢复正常啊…… 我低着头,默默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这个动作不是我理智决定的,不受我大脑的控制,我没想好身体就自动这么做了。 “我知道你关心我,我知道,”他伸手搂住了我的肩膀,低沉温柔地说,“我什么事都会跟你商量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也很……关心你。” 说罢,他在我的额头留下轻轻一吻,身上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孔——森林的味道少了点,阳刚的味道多了点——我下意识贪婪地嗅着,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一点,嘴里嘟哝着表示了妥协……一点?我是说一点?呵呵,是很多啦……我整个人趴在他的怀里,心想,云禄啊,你真是深深地陷进去,不能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