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呆久了的人都熟悉e的脾气, 知道她这次没开玩笑, 几个年轻的点点头,见e没拦他们,便逃了。
至于大多数,都是麻木地望着前方, 无所谓威胁,大概也是同意。
e转身从隐藏在垃圾箱后面的地下入口进入德西法的黑诊所。
诊所开着门, 不过无光的楼梯显得水泥承重墙上的涂鸦格外诡异。
e其实从未见过德西法不在诊所里, 每次她和维尔来诊所, 德西法都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白大褂, 坐在工作台旁打开台灯修理淘来的义体。
维尔见了十有八九都要把他的那盏灯踹下来,而德西法则会颓废地耸拉着眼皮,无奈地将台灯捡起来,用缓慢温和的语速询问他们工作如何,让他们少喝些酒、少接些危险委托、早些回家,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养。
现在维尔死了,德西法也不在,那盏暖光的小台灯自然没有亮起。
诊所内没有主光源,一片黑暗,只有电脑显示屏冷硬的义体数据和不远处不知源头的昏暗绿色光亮,像恐怖主题里的福尔马林。
e在储物架上看到了记忆碎片里的那个用木料雕出她的八音盒。
李叔死前送她的礼物,没想到辗转多年,居然又在这儿遇见。
e没碰那个八音盒,只像往常一样沉默地靠上工作台,点燃一支烟,掏出维尔常用的一把手/枪,咬着烟头第章把子弹填满。
诊所的铁门传来响动。
“e?你回来了?”
德西法收了伞,抖抖上面的水珠挂在门口,单手拖着两具明显是公司高级人士的尸体回到诊所。
他在黑暗中见了e现在的模样,怔然片刻,很快又沉默下来,也没有多问,扔开两具尸体,找了张毛巾递给e,“把头发上的雨水擦一擦吧,孩子。”
“我本来没想让你看到我的,我没脸回来见你。”e没接毛巾,吐出一口烟气,将维尔的枪放上桌面,“抱歉,德西法。”
德西法低着头摸了摸枪,打开工作台那盏暖色台灯。
他说话沙哑又温吞,“你没有错,也不该和我道歉…孩子,是我这个年长者没有负起责任。”
e有些不可置信地在灯光下望向德西法。
——他下巴上的淡青胡荏还是没刮,神色疲惫颓废,穿着皱巴巴的灰衬衫,白大褂上还有血迹。
但他的确没有迁怒或不满的情绪,看她的目光忧伤,却只有担忧与愧歉。
“是我的错……”e轻声说。
“我们都知道,假若你有能力,你一定会尽可能去救他。”德西法叹了一口气,坐回工作椅上,拿起毛巾朝e招了招手。
e沉默片刻,终于掐灭烟头在他椅边屈腿坐下,将头倚在他的大腿上。
德西法擦掉e头上的雨水,抬手用掌心的热能模块烘干,帮她把头发梳起来,“我希望你们每天都能活着回来,所以每次都想阻拦你们接受危险的委托,也不太赞同维尔的理想。
但年轻人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在走上这条路的那天,维尔早就接受了死亡,也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他不会希望有人难过。那孩子只希望在死后被大家歌颂事迹,而不希望在还是无名之辈时死了,等大家对他产生同情或怀念…那反而会让他觉得难堪。”
“我知道,我不会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e说。
德西法把一只木簪插/入她发间,“他搞了个程序,一但他的生物信号停止超过三天就会发消息给我。
我昨天收到维尔的消息了,离开诊所也正是为了这个。”
e摸摸头上,发现那是她和维尔之前租房钱不够卖了的那只流云木簪——“问道”。
“这是……”
“是维尔留着给你的,他替你赎回来了…我本来当他每天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出去鬼混,结果他是去斗兽区打/黑/拳……”
德西法止言于此,轻轻摸了摸e的头,“去吧,孩子,假如有需要,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我。”
“德西法!你和这疯女人在干什么?!”极度愤怒的尖锐女音人未至声先达。
e和维尔曾经救过的女医生阿兰朵从诊所外面怒气冲冲地冲进来,一脸嫌恶失望,“德西法!我承认这女人是有几分姿色,但没想到你这么饥不择食!你哪怕去外面找个流莺都比她好!”
德西法茫然地抬起那张疲惫又颓废的脸看向自己的侄女。
阿兰朵转移发火对象,扬起下巴嘲讽地对e道,“没钱还债还是怎么的?勾搭了维尔那边还不够,这么饥渴,逮着德西法这种中年老男人都急轰轰的含了把子往嘴里吞是吧?”
e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德西法给她梳完头发后她脑袋伏德西法腿上确实有点像在那什么。
但这裤子拉链都好好的,认真看也没有怎么怎么样,而且真要来也只有她上德西法的份,阿兰朵嘲讽她倒还可以理解,开口指责德西法这长辈就有点过分了。
e有点不悦,但不是因为自己被误会,只是因为阿兰朵乱给她和维尔、德西法附加关系。
维尔和她是搭档,是兄弟,是家人,而德西法更像是他们的父亲。
她看在德西法的面子上没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重新点燃一支烟,等德西法说话。
德西法明显也反应过来了,皱起眉头,罕见有些恼怒,“阿兰朵,向e道歉。”